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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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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賓端着蠟燭,沿着過道向前慢慢前進。他走的很慢,所以腳步很輕,幾乎沒發出什麼聲音。當然,就算他的腳步引來了衞兵也沒關係,大家都認識他,知道他有權利獨自去見貝勒爾。

血鬼佔領這座城市後,並沒有進行大規模的改動,原先的領主府邸也完整的保持下來了(雖然被挪作他用)。自從佔領這座小城之後,貝勒爾理所當然的住進原先的領主府邸。以一個伯爵的標準而言,這座府邸是很寒酸的,但是此刻羅賓卻覺道路很長,有一種似乎始終走不到盡頭的覺。

當然,這只是一種覺。他終於來到貝勒爾的房間門口,用力敲了一下門。時間已經很晚了,但是他有足夠的理由認為,貝勒爾還沒有休息。

“進來,門沒有鎖。”貝勒爾的聲音響起。正如羅賓所料,貝勒爾還沒睡。

羅賓推開門,進去之後就立刻將房門關上而且鎖好。房屋裏沒有燈火,接着手中燭台,他看到貝勒爾坐在椅子上,彷彿要將自身融入黑暗。

雖然那確實是貝勒爾大人沒錯,但是某種意義上又不是平常的貝勒爾。羅賓知道貝勒爾長着一副平凡無奇的面孔,別説什麼軍人的威儀,統帥的風範之類的,甚至連一點特sè都沒有,丟到人堆裏讓人絕對不會注意。但是此時此刻,他卻覺到貝勒爾的目光彷彿一把匕首,讓他莫名其妙的到膽戰心驚。

“羅賓,是你啊。我想也應該是你。”貝勒爾的聲音有些低沉。在羅賓進來之前,他應該正在閉目靜思。

不過覺到這種異常的氣氛,羅賓卻有些猶豫,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説什麼比較好。

“羅賓…你是不是想問我一些問題?”貝勒爾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嗯,將軍大人…今天晚餐的時候…”

“我説謊了。”貝勒爾直截了當的回答道。

“不過這個謊言比現實更完美,所以不會有人會去拆穿它的。”

“説謊了…”

“嗯。因為萊託給我們的命令太不合理。他居然讓我們深入敵境,引敵人兵力…別動隊只有三千人,這種程度的兵力…實際上壓無法執行這種危險任務。更糟糕的是,這個命令是那種無極限的命令,做到什麼程度才算完成任務呢?答案是誰也不知道,能對此作出裁決的只有萊託自己。他説你行動不力你就是行動不力!”

“這麼説,這個命令是萊託殿下特意…”

“對,就是特意來打壓我的。”貝勒爾回答道,不知不覺中,剛才那種令羅賓到不安的氣氛消失了,貝勒爾又變成正常的貝勒爾。

“大概是因為他覺得我搶了風頭,所以用這種命令來打壓我吧。除非我能依靠別動隊三千人的兵力打敗血鬼主力,否則不管我做了什麼都會被他扣上‘未完成任務’的帽子,哈哈哈哈…”他大笑起來,笑聲中滿是嘲諷的味道。

“不過,正是因為這個命令的不合理和含糊,所以我無論做什麼都可以解釋得通。比如今天,我隨便扯點,大家都接受了。對於其他人來説,他們都懂得認真執行命令差不多就是送死。既然我的謊言比真實更符合大家的期望,那麼他們都很順利的接受了我的解釋,而不會去追究細節問題,不是嗎?”羅賓卻是越聽越糊塗。

“貝勒爾大人…我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不懂是正常的。”貝勒爾從羅賓手上接過燭台,然後點燃桌子上的其他蠟燭。在燭光之下,可以看到桌子上正攤着一副地圖。

“那麼我來解釋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貝勒爾來到地圖邊上,羅賓也走了過來。

“羅賓,首先你看這裏。這裏是通往西瓦尼亞的大路最後一段。這段路差不多已經到達山谷的出口,所以四周的山峯並不特別陡峭,但依然地形複雜,灌木叢生。對於穿戴盔甲,手持武器的人類步兵來説,這個區域照樣是是無法通行的,更別説騎兵和戰爭機械之類的了。但是血鬼的不死軍團中,卻有很多怪獸可以在這種地形上活動。比如食屍鬼、恐狼甚至黑騎士都可能通行。”

“這段路就是血鬼的最大依仗。如果在這段路上作戰,血鬼可以ziyóu的調動部隊,隨心所yu從兩翼攻擊包抄,迂迴敵後,進退自如。而人類士兵卻只能被動挨打。在這裏作戰,可以説稍有不慎就會戰敗。之前濱族也有一支部隊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在這裏遭到血鬼的前後夾擊,幾乎全滅。”羅賓點了點頭,這些東西他早就知道了。不過話説回來,地形不利不等於不能打。這世界上所有的戰鬥地形中,最不利的地形莫過於攻城戰。人人都知道攻城戰是最艱苦和最危險的戰鬥,但並不是説就不能攻城了,最多隻是“在能選擇的前提下,儘量避免攻城”罷了。對於西瓦尼亞這種局面,像之前濱族那樣逐步修建堅固的營壘就是最佳的對策。

“所以,我猜測血鬼的作戰計劃是這樣安排的:基本思路就是扼守這個區域,和瑞恩軍隊進行拉鋸戰,依託有利地形拖延時間,並消耗瑞恩人軍力。通過積累小勝為大勝的方式,迫瑞恩人退兵。如果瑞恩人不退,反而採用堡壘戰術,步步為營,那麼就儘量把戰爭僵持到雨季。實際上夏季一到,炎熱的天氣就會削弱人類的戰鬥耐力,而一旦到了雨季,血鬼就會佔據了主動,因為大雨會極大削弱人類軍隊的戰鬥能力,卻不會削弱不死軍團的戰力。大雨滂沱時的一次進攻,也許就會導致瑞恩人全軍崩潰…懂了麼?”

“但是,這裏還存在一個小路的問題。”貝勒爾的手指指向那條小路,“因為和濱族的戰爭,這條小路的秘密已經被暴了。所以血鬼乾脆就利用這一點,他派遣他的半獸僕人監視這條小路。在他的構思中,半獸一定會發現我軍動向。然後他就會率領最致命的不死軍隊——我想應該是黑騎士吧,利用可以ri夜行軍的優勢,在梅諾城下截擊別動隊。雖然説只是一場小勝,但卻可以極大打擊瑞恩軍隊的士氣,創造更有利的局面。”貝勒爾頓了頓。

“我想,這差不多就是血鬼最初的整體戰略構思了。”

“但是現在,血鬼的情況卻很糟糕。我所率領的別動隊順利攻下梅諾。這不僅是給了血鬼一個後方的威脅,還給了他一個強烈的信號。”談及自己的戰績,貝勒爾不微笑了一下。

“那就是如果不以不死軍團進行阻擊,那麼哪怕總數只有三千人的別動隊,都可以一路攻取整個西瓦尼亞。除了不死軍團之外,其他力量都不值得信賴。”

“當然,其實這個信號是摻水的。血鬼其實還有一些效忠於他的力量。不過這沒關係,反正只要能影響他的判斷就夠了。總之,現在血鬼面對一個艱難的抉擇。如果他率兵來攻擊我們,那麼瑞恩大軍很可能乘機突破這一帶。而且由於不死軍團攻堅能力不強,他也不一定能攻克梅諾——至少是不能一戰而下。”

“他可以嘗試着賭一把。”這一次羅賓開口了。

“賭賭看,能不能在瑞恩主力突破之前消滅別動隊。”

“你錯了,艾修魯法特賭不起,也不會賭。因為他的贏面小的可憐,收益也同樣小,代價卻很高昂。就算他賭贏了,依然要面對一場艱難的拉鋸戰。”貝勒爾回答。

“如果他原地不動和瑞恩主力對峙,那麼也沒什麼意義,因為瑞恩人擁有了另外一條進入西瓦尼亞的道路…隨時可能派遣一支更大的軍隊迂迴過來…換句話説,兩種選擇都是死局。他將戰爭拖入雨季的最初構思,是完全無法實現的。打破困局唯有一個選擇——決戰!”

“但是,但是,萊託大人為什麼要…”羅賓依然不是很明白。血鬼渴望決戰以求一搏他能夠理解——就算貝勒爾解説之前,他也能大致明白,只是不能像貝勒爾所説的這麼明確罷了。但是萊託為什麼要選擇和血鬼決戰呢?

“至於萊託…他正確的選擇當然就是堅壁避戰,死死拖住血鬼,然後派遣一支援軍給我。一旦我得到援軍…我就近濱族,強迫他們屈服。濱族不會對血鬼有殉葬的覺悟,甚至壓沒有效忠的覺悟,只是屈服於血鬼的武力罷了。只要我有八千人馬,濱族一定會投靠到我們這邊的。然後我就順勢橫掃整個西瓦尼亞。最後的結果就是我和萊託從前後一起發動攻擊。這種情況下,變成血鬼…必敗之局。”在燈光下,貝勒爾在微笑着,但是笑容卻透着幾分猙獰。

“但是這種勝利,就變成我的勝利。變成我一個人表演的舞台,萊託卻只能淪為配角。他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呆在安全的營地裏拖住血鬼罷了。論功行賞的時候,萊託不會有什麼靚麗的功績。他想方設法讓自己當這個主將,可不是為了讓我揚名立萬的,而是為自己撈取個人的名譽、地位和財富。他不可能接受這種必勝的戰略。所以他反而會選擇和血鬼決戰——反正在他看來,血鬼的不死軍團戰力不強,而瑞恩軍隊在戰力上佔有很大優勢,正面作戰勝算很大…那又何必採取這麼小心翼翼的策略,分功勞給外人呢?”羅賓已經從貝勒爾説話的口吻覺到一種不對頭的覺。貝勒爾的聲音裏既沒有因為萊託的自私而產生的怒意,也沒有普通敍事的那種冷靜,而是一種調侃,一種非常輕鬆愉快的口吻。就好像他對於此事是一個徹底的局外人,又好像那種計劃成功後那種放鬆和快樂。

“萊託大概會死吧。”貝勒爾突然加上一句。

“將軍大人!”羅賓大驚。

“他輕視了被壓到絕境敵人的執念。對獵人來説,最危險的野獸既不是最強壯的,也不是最迅捷的,而是被進絕路而打算拼死一搏的。如果艾修魯法特真是湯瑪士的親傳弟子,如果他真的被得以死戰求生路,那麼萊託的贏面就遠沒有他自己預想的那麼大。”貝勒爾抬頭看着羅賓,齒一笑。

“不過,這也怪不得別人吧。至少不能怪我,所有人都會證明這是他剛愎自用的後果。”

“但是大人,您不是必須要做點什麼嗎?否則的話…”否則的話,萊託一旦戰敗,就意味着消滅血鬼變得完全不可能了。

“改變?羅賓,你好像沒明白,”貝勒爾的表情是完全在笑。

“這就是我一手導致的結果啊。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出來當這支別動隊的指揮官?當然是因為大軍覆沒之際,沒人敢説自己一定能逃出生天。而現在,我可以安心的當一個旁觀者了。”羅賓完全的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