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眾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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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珏瞭解劉徹,劉徹又何嘗不知道陳珏的心,陳珏表面上是温文爾雅,看着還有幾分可欺,實際上也是一身硬骨頭,為臣為劉徹做到這般,他也再挑不出什麼錯處。該章節由動之餘,劉徹還要再説話,楊得意便一臉難地報道:“陛下,外間有幾位大臣和美人,都等着求見陛下。”劉徹眉頭一皺,道:“今雖説是冬至,但太皇太后那邊正好需要清淨,怎麼誰都湊到這邊來了?”陳珏看楊得意一臉為難地説不上話,心思一動便要向劉徹請辭,無論是其他重臣或後果劉徹後宮的女子,陳珏都不合適在場。
劉徹看了看陳珏,卻右手虛虛一按示意他留下,道:“都是誰等在外面?”楊得意躬身道:“廷尉張歐和大行令王恢,還有幾位侍中等候在外,再就是李美人帶着二皇子和另幾位娘娘候在外邊。”劉徹聽了眉頭皺的更緊,揮手命楊得意去把王恢先叫進來,陳珏在原地坐着,又過了不過片刻的工夫,便見大行令王恢快步走近。
王恢正值壯年,他方臉闊鼻五官端正,正是典型的燕趙男兒,王恢曾任邊吏多年,知匈奴人甚深,自建元元年以來頗得劉徹器重,陳舉與他也算相,看他進來便微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劉徹説道:“太皇太后身子不利,朕這幾本不想理事,你到底是因何事求見?”王恢拜了拜,看見陳珏時猶豫了一下,動作頓了頓才接着道:“陛下,臣是為匈奴和親之事而來。”劉徹看了看陳珏,心中不由起了一絲無奈,陳珏聯想起王恢方才的表現,也知道他為何先遲疑片刻才接着説了,同是劉徹器重的臣子。王恢也知道陳珏是反對和親的主戰之人。
王恢微低着頭,沒看見陳珏和劉徹之間的小動作,劉徹不慌不忙地轉過頭去,説道:“行了,若是為了這事,你不用張口朕也知道你要説什麼。”
“陛下。臣是有事秉奏。”王恢嚥下喉頭地苦笑。恭謹地説道:“和親之事。丞相府也在商議。贊成之人甚多。”劉徹面微沉。王恢雖是一心為國。但這事做得有揣摩天子心意地嫌疑。倒是陳珏看王恢像是還有未盡之言。了一句道:“今是歡慶之時。諸位還在為國事煩憂。真真是大漢之幸。”王恢好像早料到有此一幕。鎮定自若地取出一本簿冊。雙手輕捧。劉徹議政時不喜宮人在側。縱觀殿中只有三人。王恢有跪得不近。陳珏在劉徹地示意下取了過來。這才送到劉徹手上。
劉徹接過來看了看。不多時便微微動容。王恢獻上地乃是洋洋灑灑數千字地奏疏。中間記着大漢對匈奴開戰地各項條件。從將領兵士到軍械米糧。看得出來是真正用過心地。劉徹思及方才他還跟陳珏商量着若不得已只得和親。心下便一個勁地反酸。
心中縱有千溝萬壑。劉徹面上卻一點都不顯。只輕輕放下奏疏。也不提和親地事究竟如何。只勉勵了王恢幾句便放他出去。連一句隱晦地暗示都沒有。倒把王恢地心頭沒底。
目送着王恢離開。陳珏轉頭看出劉徹地變化。雖然沒見着那封被劉徹合上地奏疏。他據對這兩人地瞭解也略略猜出了幾分。他正要説什麼。下一位覲見地張歐又進了來。
張歐走進門時神有些古怪,陳珏才一納悶,他又恢復如常。
張歐年紀不小,花白的鬢昭示着老臣的年紀,劉徹念及同樣老態盡顯的竇太后,體恤地免了他的禮,張歐謝過恩。道:“臣這裏有一樁案子。恭請陛下做主。”説話間,張歐朝陳珏身上看了看。陳珏對上張歐鋭利的眼神心中便是一突,心想這事難道跟自己有關?轉念一想陳珏又覺得不太可能,他幾個月來老實得可以,陳家的子弟前幾才調教過,怎麼也不至於幾工夫便忘了教訓。
話雖如此,陳珏還是起了身,道:“陛下,算算時辰,太皇太后娘娘大約醒過來了,臣憂心如焚,想先行告退過去請安。”劉徹微微頷,道:“你過去了記得勸勸大長公主和皇后。”陳珏稱是出了門,劉徹才轉過頭看向張歐,張歐最是有分寸地一個人,劉徹這會兒心裏也不由想得,難道陳珏真有什麼事鬧到了廷尉去不成?
張歐見劉徹神如此,直截了當地説道:“陛下容秉,前廷尉府吏審查去年長安周邊要案,竟查出一樁罪人喊冤之案,罪人許是為了罪滿口胡言,直指京兆尹貪墨受賄,得了苦主好處方有此冤案。”
“京兆尹?”劉徹聽得微微一怔,不多會兒便反應了過來,現任的京兆尹也是個世家出身,劉徹幾次出宮遇上或大或小的麻煩,這位京兆尹都處理得很是妥當,劉徹對他印象尚佳。
只是好印象不能當飯吃,放在京兆尹位置上地人可以能力不出眾,但務必有隻忠於天子的剛正之心,能輕易為外物所動絕不能掌管長安要地,劉徹神微肅,道:“究竟怎麼回事,你細細説來。”張歐於是揀着關鍵處説了一遍,説得白了,無非是豪家欺佔民田之事,那受害的百姓衝動之下尋了大豪家僕役的晦氣,便理所當然地一下子成了暴民。
劉徹聽着聽着就臉陰沉,張歐雖然説得隱晦,又不甚明白,但劉徹對他手下的臣子都知之甚深,略一思索便知道隱藏在背後的那人,十有**就是他的好舅舅田。田做這種事的前科不是一次兩次了,就在歲前數,田還跟劉徹商量着,把考工室和天工府附近的一塊地拿去擴建自家地宅邸,劉徹大怒之下將之呵斥了一番趕出宣室殿外。
雖説事關田,但劉徹也不動聲,只問道:“那苦主又是何來歷?”張歐不説,劉徹也知道其中有些問題。廷尉雖有一個類似於終審的作用,但通常情況下,廷尉不會輕易質疑地方官已有的決議,這也算是另外一種官官相護。同樣的道理,就算張歐剛正不阿,他手下的小吏們未必會那麼硬骨頭地為平民百姓伸冤。
張歐欠了欠身,道:“這個…臣委實不知。”劉徹微微點了點頭,便也不再追問,景帝給他留下的老臣之中,他最信任的莫過於這個堪稱兢兢業業的張歐,只是張歐也是久歷朝堂的老人,劉徹也不打算問他。
劉徹手下張歐地奏疏,才目送着張歐離去不久,忽然聽得外間傳來一陣細微的喧鬧之聲,劉徹本來就沒有休息好,腦仁子一個勁地疼,一聽之下便心神微亂地怒,喝道:“楊得意,怎麼回事?”楊得意聽出劉徹聲音中壓抑着的怒氣,忙小跑奔了進來,哈道:“陛下,這…是李美人…”他話還沒説完,劉徹已經騰地站起身來,道:“朕倒要看看,誰在外面攪合的人不得安生。”劉徹幾大步跨出殿門,張歐已經不見了影兒,他四下一望,除去幾個後宮女子之外,劉徹驚訝地看見陳珏還沒有離開,正和幾個侍中一起向他行禮。
既然陳珏在場,劉徹索不問旁人,直接道:“子瑜,這裏是怎麼回事?”陳珏聽得劉徹問話,心中也微微有些為難,暗道劉徹盡給他找難題,他只道:“回秉陛下,臣也不知,臣本是在附近同幾位侍中多説了兩句話,聽見動靜才過來看看。”嘴上如此説,陳珏這話中卻有不少水分,他出來時正好碰見同樣掛着侍中銜的桑弘羊,他先前就因為聶壹之事有些猶豫,一見之下便同桑弘羊多説了幾句。
張歐在裏間一共也沒有與劉徹説多久的話,陳珏與劉徹身邊的侍中都是老相識了,一人客套兩句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劉徹面緩了緩,這才看向幾位噤若寒蟬的美人。
陳珏跟在劉徹之後望了過去,那裏盈盈立着幾位佳人,人人都是身姿標準,既沒有環肥也沒有燕瘦,倒是身量有高挑也有玲瓏。
美中不足的是,她們個個都神委屈,有兩個粉頰上還掛着兩串淚珠,那樣子看了倒惹人憐見,但陳珏卻不是見了美人就心中一軟地人,看了心下卻沒有什麼覺。
劉徹思及方才那吵鬧聲聽着尖細,他原想是一些閹人相爭,現下一看倒九成九跟這些美人有關係。
李美人將懷中地劉徹予宮女,娉娉婷婷地上前,言道:“陛下,臣妾等是為了來向太皇太后請安,皇子雖小,卻也應盡孝道…”陳珏冷眼旁觀,見眾女紛紛向劉徹剖白心跡,他心下便輕輕冷笑,病重的是太皇太后不是劉徹,放着好好地長信殿不去,她們倒都認準了劉徹這裏。
不多時,便劉徹問明不過是因何處更能避風而爭執時,他冷笑一聲,道:“好,好,朕看你們其實是來慶賀冬至的。”劉徹此時正心煩,不願理睬女子,正要招呼陳珏同去長信殿,忽地覺陳珏的視線好像黏在他身後那羣女子身上似的。
陳珏這些年來何時這麼專注地看過女人,劉徹皺眉看了看陳珏凝重的神情,轉身一看這才回過味來,那幾位佳人中可不是有幾個穿喜慶衣服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