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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的吏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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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詳細闡述這種吏治破壞的過程是費時、費力的、也是複雜的。但我們應該知道吏治的破壞,與所謂的官員道德無關。如果缺乏眾多強大的利益羣體的推動;那僅憑官員的利益、力量是絕不會導至吏治全面敗壞的;因為官員在濫用手中權力謀求私利之時,他所面對的阻力實在太大了。

甚至而言,如果吏治敗壞只代表官員與少數利益者的利益;那官員也不敢肆意破壞吏治的;因為他們這樣做時,面對的阻力同樣還是非常大的。

比如皇帝收取“礦税”結果是引得“民變”四起:“據初步統計,當時各地發生的大小”民變“不下數百起。”注1而且“民變”通常都是用暴力的手段打殺“税監”及其爪牙。發生這一切並不讓人最驚訝,最讓人驚訝的是這種行為,竟然受到主社會的認同、贊同、支持。

我們通常認為,之所以會發生這種事;完全是因為“税監”們太囂張了、太變態、太惡劣了。但實際上呢?淚痕以為漢代十常侍張讓説得話最有道理了“都説我們把國家給搞亂了,但所謂的清有幾個是清白的?”我們把這話放在明末,應該也是完全正確的!

淚痕從不否認“税監”肯定是貪婪、惡劣的,問題是:在明帝國後期,不貪婪、不惡劣的官員、太監、貴族、將領有幾多少?一個人如果用暴力手段打擊、殺死這些貪婪的、惡劣的傢伙們,結果會是什麼樣子的呢?整個上社會也會那樣積極認同、贊同、支持這種行為嗎?顯然是不會的!

“礦税”之所以會遭受到如此撲天蓋地的打擊,僅僅是因為他只代表了皇帝與某些太監的利益。以皇帝的權力、以皇帝親信的太監,在沒有得到普遍利益羣體支持下,尚且不能隨心所的侵犯社會利益;那區區芝麻綠豆大的官就更可想而知了。

但是?如果在吏治敗壞代表了官員與普遍強勢利益羣體的利益,那官員自然敢肆意破壞了吏治了。因為他們在破壞吏治時,所面對的阻力將會小到極點!這一切在什麼時候會出現呢?只有在土地(社會經濟資源)被社會少數人(貴族、官僚、上層太監、大商人、縉紳、庶民地主)佔據之時,才會發現這種局面。

所以皇帝收礦税,惹得天怒人怨,惹得整個社會反對、反抗、回擊之聲震耳聾,但普遍官員們的貪污、受賄、欺凌弱勢羣體的行為呢?誰敢在這上面大做文章,並揪住臭名昭著者不放手呢?

得罪皇帝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但得罪了整個既得利益集團,那可真是後果太嚴重了。在這種背景下,帝國吏治遂亂得越來越不可收拾了。

而在這種發展中,終於會發展到極致;那就是無官不貪、無貪不官!

無官不貪,這好理解;無貪不官呢?就是官員如果不貪污,就無法在官場上混了。因為你處於龐大的貪污網絡之中;你實在會身不由己。

最簡單的而言,做為一個地方官;韓一良在奏章中説:諸臣談及蠹民,都歸咎於州縣官員不廉潔。殊不知州縣官員無法廉潔,薪俸原本不多,要應付上司票取,不是藉口“無礙官銀”便是藉口“未完抵贖”官員過境又付“書儀”結歡心,還不在此例,頂頭上司巡按“薦謝”動輒五十兩、一百兩;遇上考滿進京朝覲,非三四千兩無法過關。這大把大把的銀子不是天下掉下來地裏長出來的,要州縣官員廉潔,可能嗎?(以上韓一良奏章內容摘自樊樹志《崇禎傳》)官員的貪污,所代表的利益者;絕不是某個人、某幾個人;他們只是官僚集團整體掠取利益鏈條上的一個環節罷了。如果你不願意成為這個鏈條中的一個環節,你就將會被排斥在這個鏈條之外。

而整個官僚集團在掠取這種利益時,之所以敢如此肆無忌憚;是因為他們這種行為,通常是與社會強勢利益羣體是一致的。官僚集團貪污、受賄;絕不是隻是單純代表整個官僚集團的利益。如果官僚集團廉潔了,那整個既得利益集團的既得利益,馬上就會喪失許多。

官僚集團是帝國整個既得利益集團斂取帝國利益的一個環節;所以他們才敢肆無忌憚,因為他們所代表的利益羣體加在一起,實際上已構成一個空前強大的既得利益集團;這個既得利益集團,已佔有了帝國絕大部分的經濟資源、絕大部分的政治資源;面對他們利益的擴張,是誰也不敢觸及的,是誰也無力觸及的!

只有吏治的敗壞;普遍貴族、上層太監、官僚、縉紳、庶民地主構成的既得利益集團,才可以盡情的擴張自己的利益。如果吏治嚴明,那他們普遍既得的利益恐怕將會損失大部分。因為這層利益關係,社會才會出現眾多利益羣體積極推動吏治敗壞。

自命英明神武的崇禎皇帝;自命救國救民、憂國憂民的東林黨。

他們面對這個既得利益集團,都只有繞着道走;誰敢對這個利益集團報以打擊呢?他們只是對着這個利益集團發表一通又一通空的、慷慨昂的、憂國憂民的空喊,絕不敢對他們做任何實質的壓抑與打擊。所以到了所謂東林“眾正盈朝”之時的天啓初年、崇禎初年,帝國吏治也沒有任何改變。

淚痕常想,做為一個官員貪污、受賄的最大動力是什麼呢?最後淚痕驚訝的發現,一切竟然不是他們的貪慾;用所謂的貪慾去解釋社會中的不正之風,這固然永遠也沒有錯;問題是:如果沒有任何阻力,人的貪慾自然會無限膨脹;如果有強大的阻力,那誰的貪慾也會變小的。

官員貪污、受賄的最大動力是:社會上存在着眾多拿着錢、想着種種辦法去收買官員的利益羣體。這種説法,也許有為官員貪污、受賄辯解的嫌疑;但我們必須得清楚,一個社會中為什麼會出現眾多拿着錢、想着種種辦法去收買官員的利益羣體呢?

一切上層建築(國家、政治、法律、道德、宗教、思想)無論他表面上多麼超然,實際上都植於利益之上的。它們都是調節人與人、羣體與羣體之間利益關係的,都是在闡述人與人、羣體與羣體之間利益關係的。

大明帝國的律法;當然也不可能超然於這一切之上的。它也是調節當時社會人與人、羣體與羣體之間利益關係的。認為帝國的律法在保護自己利益的人,自然不會成天想着如何破壞律法(當然也就不會成天拿着錢想着如何收買官員破壞吏治);認為帝國的律法在阻礙自己利益擴張的人,自然會成天想着如何破壞帝國律法(當然他們自然會成天拿着錢想着如何收買官員破壞吏治)。

帝國的官員,只是帝國律法運作的執行者;如果破壞帝國律法會侵害官員之外的所有利益羣體,那借官員一百個膽子官員也不敢破壞這律法的運作。

但帝國的律法的破壞,常常是代表着眾多個人、眾多利益羣體的利益,所以他們常常都希望官員去破壞帝國的律法,為此他們不惜用盡種種手段去收買官員。如果這種個人、這種利益羣體人數越來越多、勢力越來越大,那官員自然都得被紛紛拉下水。

在這種背景下,一個官員如果按律法事;所面對的阻力、壓力之大是可想而知的。如果他按律法辦事,就等於把無數主動送上門來的利益給推出去(他自己拒絕這種利益沒有錯,但他要阻擋大家都獲得這種利益就會得罪無數人);如果他按章辦事,就等於得罪一大批人(他等於阻擋了同事、下屬、上司獲得主動送上門的利益);更主要的是那些辦不成事的人(通常都是盤錯節的、社會上的強勢羣體的聯合體),肯定會認為他是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總會想辦法清理了他。

如果這一切只是孤立的、個別的;那因此受害的人自然敢對此大呼反對、向上反映;而上級官員也自然可以輕易的去敢去懲治這種行為;但如果這一切是普遍的、眾多利益羣體捲入的事情,那反對者自然會變得越來越無助、無能;而一個立志為民做事的官員,也會被他逐漸削磨的只有隨波逐了。他最多也只敢保證自己不去貪污、受賄罷,指望他去與這種作對,那實在是太強人所難了。

而在明末背景下,真正推動吏治敗壞的力量;顯然不在底層的利益羣體中,因為從普遍意義而言,他們是吏治破壞的最直接受害者;從本能而言,他們反對吏治敗壞,那是發自真心真意的;但隨着他們手中握有的經濟資源越來越小,他們阻止吏治全面敗壞的力量也越來越小了。

在吏治破壞代表代表了整個既得利益羣體共同利益的社會中,一個官員他能要求自己廉潔,已屬於難能可貴了;如果他想把這種廉潔強加於整個社會,那實在是讓人無可想象的。

清末林則徐到兩廣,當着所有官員的面説:“你們中間,有誰敢説自己沒有貪污、受賄過?”林則徐實在把這些官員們都渺翻了;因為他們真稱得上無官不貪;但如果我們不是把歷史當童話講,就應該知道,林則徐曾經管理過的地方,肯定也是這種無官不貪的局面(例外的只是極個別的事)!淚痕相信林則徐是個清官,但如果説他能、敢把這種清廉強加於普遍官員之上,那實在是把政治當童話講了。

東林黨的出現,絕不是代表正義的力量,他們只是代表一種類似在野黨的力量。這股力量出現,只是引起明末政府在人事安排上的動盪;總而言之,官職成為大家公開角逐的、肆意爭奪的對象。從前那種暗箱作、相互妥協提拔、選用官員的狀態被打破了;代而取之的是大家在社會上大肆積攢自己的政治資本,在朝庭之上針鋒相對的、公開角逐、相互排斥的選官制度。

如果從理想的狀態去看,這自然有利於優秀人才進入帝國政府;但實際上無論他們上台之前,表現的多麼大義凜然、慷慨昂、憂國憂民;一旦擁有了政治權力後,都也只有默認既得利益集團的既得利益。因為帝國吏治的敗壞,絕不是簡單的官員道德決定的;這些自我標榜道德高尚的東林黨人登上政治舞台後,帝國的吏治也不會有任何實質的改變。

東林黨的出現,對明帝國政治局勢的好轉沒有任何積極的意義;有的只是把帝國官場攪得越來越烏煙瘴氣。

因為在這種黨爭烈的背景下,明末官員的官場浮沉;漸漸與他們具體工作表現已沒有關係了,一切只看你在政治鬥爭中有沒有站錯隊。因為在宮庭秘聞的見解上(太子當年被人差點打了一子的真相;先皇死時吃藥的真相;先皇寵妃有沒有垂簾聽政的意思)大家吵得天翻地覆,失敗的一方通常會被清理出政治舞台!至於他們工作中的表現,對他們官場的浮沉已無足輕重了。

到了崇禎初年,更會因為是不是“閹黨”而決定一個官員的政治命運。做為一個帝國官員的官場沉浮,如果只靠這一切決定;它只會加劇官場的混亂。因為官員具體工作的表現已對他的仕途沒有任何積極意義了。官員仕途的通暢與否,一切只要看他會不會悉政治鬥爭的方向,更要看他所支持的力量能不能在政治鬥爭中取勝了。

所以帝國官員,面對帝國的財政危機、軍事危機、社會危機,那都是用着官僚的態度去解決;因為這些問題,你真的要去解決,那是註定要觸犯、侵害既得利益集團的利益,一個人如果揪住這種問題不放手,很容易會給自己樹立太多不必要的敵人。

在這種背景下,所謂的黨也好、所謂的東林黨也好,面對真正的軍國大事,那都是多説空話、少幹事,那都是多説漂亮話,少幹實事;至於在種種宮庭秘聞(比如皇帝到底喜歡哪個兒子,到底想讓哪個兒子繼承帝位?太子當年被人差點打一悶的事情真相到底是什麼?先皇寵妃是不是有垂簾聽政的意思?先皇臨死前吃的那顆藥真相到底是什麼?)大家都報以了極度的熱情、大家都是上竄下跳的爭得你死我活,好象這一切解決清楚了,帝國就能中興了,如果這一切不能爭論清楚了,那帝國就將國將不國了。

實際上,這些事沒有一個是有真正意義的!

這種爭論之中,好象就是“爭國本”那件事好象有點意義;但實際也是大家沒事扯淡。我們假設,如果萬曆皇帝廢長立幼讓小兒子繼承了帝位;那明帝國後期的政治是不是就會有本質的改變呢?顯然是不會的!

萬曆哪個兒子能成為皇位繼承人,只會影響各自的支持者的利益;卻絕不會對明帝國曆史構成什麼了不起的影響。被眾多人所推崇的漢、唐兩朝,誰曾遵循過正統的皇位繼承準則?

所謂爭國本也好、三案之爭也好;他對明帝國沒有任何實質意義;他只會使明帝國瀰漫一種關注無聊的小事,而全然無視正經軍國大事的風氣。

東林黨的勇氣、政治能量,實際上都是指向了一個地方;那就是皇室!他們把皇室內部的種種無聊小事,上升成關係帝國命運的偉大事情去關注、關心。於是圍繞所謂的國本、梃擊、紅丸、移宮等事,鬧得帝國一片烏煙瘴氣。

這一切最有利於表現他們的憂國憂民、不畏權貴,卻又不會真正觸犯既得利益集團的本利益。

東林黨在針對皇帝的一系列政治活動之後,終於登上了帝國最高權力中樞,但帝國的軍事、財政、社會危機;因為他們登上帝國權力中樞有所好轉嗎?顯然是沒有的!因為東林黨依然把圍繞皇帝的幾件無聊小事當成天大的事去處理,比如所謂的紅丸、移宮;好象這種事如果解決了,那帝國的局勢就可以好轉了。

淚痕看歷史竟然驚訝的發現;在東林黨大舉進入政壇之後,在東林黨通過“紅丸”、“移宮”等案表現出自己巨大政治能量之時;他們對當時的遼瀋、廣寧丟失竟然沒有做出過任何積極的、有影響的、有意義的事。這就是所謂的憂國憂民的的東林黨人?!

淚痕無意苛責東林黨的能力、道德。因為在一個既得利益集團龐大的小農帝國之中,誰也是一樣的。在一個既得利益龐大的社會中;讓你當個縣官吧!你真敢全力辦實事嗎?

這樣會遭到社會中有身份的、有影響的、有地位的縉紳、地主的收買、甚至恐嚇;這樣會遭到你上司的收買、打擊;更會受到你下屬的聯合抵制,因為你阻止了他們的財路;更會受到你親朋的抵制,因為人家當官那是擁有權力,你當官卻是沒事要得與整個世界為敵。

你也許會説,你自己當的官太小了;所以無法維護帝國律法的尊嚴;於是你為了個偉大的目標,就不擇手段的向上爬(在眾多小問題上大做文章、排斥異己);可等你爬上帝國最高政治舞台之時,你會發現一切也是徒然的。

因為那時你就會發現一切實在無從下手;你想懲罰貪贓枉法的官員嗎?這種官員遍地都是,你如果真敢嚴懲貪污無非是把自己置於整個官僚集團的對立面。於是你發現在這個政治舞台之上,你除了繼續玩權術、官僚手段之外,實際上已無法繼續在混下去了。這也就是韓一良在空喊嚴懲貪污之後,卻最終只能做出小丑一樣表演的原因。這也就是東林黨人天天憂國憂民,但實際上除了黨爭之外,什麼實事也不幹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