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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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動了真心而不自知,從來沒有試圖去了解過王郎,瞭解這個在他看來,如同螻蟻一般卑微,只是拿來消遣寂寞的小人物。
他用他的暴戾,他的無知,生生死了王郎。
鎮玄以手扶額,紅着眼眶看王郎最後説——“得遇公子,小人此生有幸。公子,你以後要好好的。”
“小人再三叩首拜別。”一滴淚落下,落在那個“好”字上,浸潤出一個圓圓的淡墨痕。
鎮玄放下那張字紙,一步一步,走到黃楊木的架子牀旁,垂眸望向仰卧於其上,神情安祥的王郎。
“對不起,我錯了。”望了半晌之後,鎮玄朝牀上的那具屍體道。
原來這句話,也不是那麼難以出口。
如果那個時候他能早些説出來,而不是轉身離去,王郎是否就不會“忐忑難安”,不會走上絕路?
他們就還有很多的時光,可以互相瞭解,可以舐彼此的傷口,令其不再那麼疼痛。
鎮玄還想問王郎一句話——你有沒有真心喜歡過我,哪怕只有一點點?
然而他本沒有資格問這個問題,仰卧於牀上的屍體也永遠不會告訴他答案。
鎮玄不知在王郎的牀前站了多久,直至聽到有人踏入了這間院落,朝着卧房的方向而來,伴隨着一個少年輕鬆愉快的聲音:“爹爹,道長説往後不管我了,我今天便搬過來住怎麼樣?”是阿寅。
鎮玄的身體霎時僵直,轉頭向窗外望去,只見此時竟已是正午,少年披着滿身夏的燦爛陽光,吱呀一聲推開了卧房的木門。
阿寅見鎮玄眼眶通紅的站在牀前,情知事情不妙,當即幾步邁過去,伸手探了探王郎的呼,驚呼道:“爹爹!”説完,便握着王郎的手,跪倒在牀前,淚水沿着面頰
了下來。
雖然之前陸維已經告訴了阿寅實情,但阿寅沒想到陸維會離開的這樣突然,看着爹爹失去了呼的身體,就忍不住心中酸楚疼痛,眼淚不知不覺滾落。
然後阿寅睜着一對紅眼睛,遷怒的望向鎮玄:“道長,這回你滿意了?”阿寅本就對鎮玄這麼多年以來,一個月只許他與爹爹見上一面,隔絕他與爹爹的父子情份而到不滿。
如今雖是知道爹爹死遁,卻也是鎮玄一手造成,他自然沒有什麼好臉對待鎮玄。
鎮玄面對阿寅的憤怒,沉默了良久之後,道:“我可以補償。”
“補償,道長,你拿什麼補償?!”阿寅“霍”地一聲從地上站起,仰頭瞪着鎮玄,“人都死了啊,你拿什麼補償?!”
“一切。”鎮玄看着如同小牛犢子般的少年,眸中一片黯淡死灰,撫了撫自己的左,緩緩開口,“還記得我給你的那把七雁劍嗎?用它,往這裏刺下去,便可以殺了我。”七雁劍,乃是前朝神匠周七雁所造,故名七雁劍,劍身內藴含周七雁對天道的
悟,有誅仙滅魔之威能。
鎮玄的身體雖堪稱千錘百煉的法器,堅韌無比,但若是他不閃不避,任由阿寅將此劍刺入心臟,也萬萬沒有幸存的道理。
鎮玄此時此刻,是真的不想活了。
其實在十三年前,陸維身亡的那個中秋夜,他便應該追隨陸維而去的吧,否則便不會有現在這番沉浮痛苦了。
能死在身為陸維轉世的,阿寅的手裏,將這條命償予陸維與王郎,也算了結此生這一場愛恨因果。
阿寅卻冷笑道:“可惜爹爹立過誓,我若傷了你一分一毫,他便在業果輪迴之中,永生永世不再與我相見。”説完,阿寅俯身打橫抱起王郎的屍身,再不看鎮玄,朝着房門外走去。
鎮玄望着阿寅的背影,心中因阿寅適才的話語而震驚。
王郎立下這樣的誓言,究竟是為了保護阿寅……還是為了保護他?
如果是後者,那麼在王郎那一直卑微求全的面具下,是不是對他亦動了真心?
鎮玄想起幻境中,與王郎留下的字紙上,都有這麼一句話——公子,你以後要好好的。
陡然間萬箭穿心,淚若雨下。……之後,王郎的屍身被阿寅於雪山頂湖泊畔親手火化,骨灰裝壇。
在裝壇之前,鎮玄在其間了一撮骨灰,放入一個小小的玉葫蘆佩飾裏,然後懸於
間。
“人都死了,道長你何必做出此等情態,卻給誰看?”阿寅嗤笑一聲,諷刺的看着鎮玄。
“他希望我活着。”鎮玄雖是在回答阿寅的話,雙眼卻未曾看着阿寅,而是望向那一片廣大深邃的湖面,“我帶着他的骨灰,便能時時刻刻提醒我,我曾經犯下過什麼樣的錯。”以及在餘生,將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阿寅刺了鎮玄這一句之後,便不再説話,將王郎的骨灰仔細收斂,裝入白瓷的罈子裏,再嚴密封口。
爹爹生前曾經贊過這片冰雪中的湖泊澄澈剔透,渺渺接天,令靈魂都仿若能夠滌去塵埃。
將骨灰葬於此處,想必爹爹亦會覺得不錯。
這時鎮玄卻主動開口道:“阿寅,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為你取的道號,那麼以後便不要用。你也大了,今後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我不再強留你待在雪山頂。”阿寅聞言後,想了一下,然後道:“不,我修行未成,不能下山。”他還記得爹爹説過,等後他修行有成,便可以回去看望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