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獨眼鬼母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那醜婆子對他似無絲毫惡意,關護之懷,溢於言表,從銅鍵中取出燉雞,親手撕開,一片片餵給他吃,高翔既然無法分辯,只得悶聲不響,一個勁吃吧。
反正他餓得發慌,一鍋燉雞,不到盞茶工夫,已吃得涓滴不剩,那醜婆子自己一點兒也沒嘗,瞧他吃得津津有味,臉上浮滿了滿足的笑容。
飽餐之後,高翔神一振。
醜婆子又親切地牽着高翔回到卧房,驢背上的箏囊、包裹,也取回房中,然後又硬着他躺在牀上,説道:“乖孩子,好好休養幾
,你內傷初愈,外傷也還沒收口,傷後的人千萬勞累不得。”高翔漸漸覺得這老太婆貌雖醜陋,愛子之情卻十分
人,自然嘆道:“活命療傷盛情,在下永銘五內,但確實有要事在身,難以久留。”醜婆子按住他的嘴,桀桀笑道:“自己母子,不許説客套話,你有什麼事情要辦,只管告訴娘,做孃的自然會替你辦妥。”高翔道:“這件事,必須我自己親自辦才行。”醜婆子哦了一聲,眨眨眼皮,突然輕聲道:“我明白了,這些年你在外邊
,是不是另外有了知心合意的要趕着去會她?”高翔驚道:“不,不是…不是…”醜婆子桀桀怪笑道:“不是最好,老實説,娘當初替你聘定朱家丫頭,雖説不中你意,但娘看着卻實在歡喜。你為這件事負氣離家,娘也不怪你,大丈夫三
四妾,原也算不得什麼,你若有自己合意的,只管討回家來,朱家丫頭,就算是娘自己討的吧。”她一口氣説到這裏,忽然頓住,揚頭張目道:“奇怪,鳳娟這丫頭去了許久,怎麼現在還不見回來?你好好的歇一會兒,娘去找找她。”語聲才落,身形微閃,已自穿門而去。
這醜婆子言語怪異,武功又十分驚人,來去如風,眨眼便失所在,高翔看在眼中,心裏暗暗叫苦。
看這情形,醜婆子必是武林異人,只因思子成瘋,神志時而亂,竟錯把自己認作失蹤多年的兒子,這份堪憐親情,使人不忍峻拒,但自己滿腹謎團待解,勢非早早趕回青城不可,怎能被她拖延耽誤了。
現在,倒是身的好機會,趁她不在,悄悄留走,豈不…但是,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高翔竟有些不忍如此。他幼失慈母,從未得人如此關顧愛護,父愛雖然備至,總難滿足他對母親的渴念,假如現在
身一走。
“唉!”他輕輕嘆了一口氣,自己為自己找了一個理由:“她武功那麼高,縱然逃走,也難逃出十里以外。”方在猶豫,房外風聲颯然,接着傳來一陣低沉的笑語聲。
只聽那醜婆子的聲音説道:“傻丫頭,怕什麼,放心大膽進去,一切都有老婆子替你作主呢。”
“不,師父,不要,不要…”
“為什麼不要?無論如何,總是夫,進去,進去,多年不見,他還能真的難為你不成。”高翔聽到這裏,心中翟然大驚,正待起身,房門已呀地打開,一條纖小人影踉蹌衝了進來,緊接着,房門又砰然而閩。
藉着燈光,只見那進來的是個體態玲嚨的婦少,一身黑綢勁裝,肩長劍,實際年齡約在三十四五之間,唯因身材纖小,看起來好像僅有二十六七。
那婦少一進卧房,便深深垂下臻首,扭頭向着牆壁,是以看不清她的面貌如何。
高翔駭然躍起身來,一時不知該如何才好,那黑衣婦少也默默痴立,未出一聲,兩人竟誰也沒有先開口。
房外傳來醜婆子尖笑之聲,朗聲道:“夫見面,還怕什麼羞,鳳娟,你陪希平好好談談,老婆子再去
幾隻雞來,明天好好替你們賀一賀。”長笑之聲曳空而逝,瞬息間已到百丈以外。
醜婆子一去,高翔更加惶恐,他萬萬想不到醜婆子會硬將一位婦少推進卧房,而且咬定竟是自己的室。
一時面紅過耳,手足無措,吶吶半晌,才拱手道:“大嫂…啊,姑娘…請坐。”那黑衣婦少大約是聽出聲音不對,一驚之下,霍地抬起頭來,四目一觸,高翔心頭狂震,黑衣婦少卻險些失聲叫了出來。
原來那黑衣婦少不但身材纖細合度,渾身曲線玲嚨,一張面孔更是美得使人不過氣來,只見她雙頰白裏透紅,幾乎吹彈得破,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瑤鼻端
,猩
似火,有一種成
人的美豔。
高翔曾在懋功城邂逅端莊淑靜的金府女郎,以及不久前結識明眸皓齒的阿媛,總認為兩位姑娘已極盡人間之美,不想這黑衣婦少,卻另有一種勾魂懾魄的銑力,豔光照人,使人不敢視。
黑衣婦少一雙美目輕俏地一轉,突然壓低嗓音問道:“你是誰?竟連人家丈夫都冒充起來了?”高翔連忙搖手道:“姑娘快別誤會,這…不是在下的意思,完全是那位老前輩的。”黑衣婦少
出一口潔白貝齒,咬着下
,道:“我知道是她
的,但你為什麼不覓機逃走,居然候在房裏。此時天幸她老人家離開了,否則,就憑剛才一聲驚呼,今天你就死無葬身之地了。”高翔聽得渾身
髮驚立,忙道:“在下是因為身受重傷,乘驢途經附近,被她誤認做兒子,救命療傷,留下來的。”
“小兄弟,你真是糊塗,來,你先看看這是什麼?”那婦少説着,伸手拉開了牀褥,微一用力,卧牀應手而起,頓時一股腐臭惡味,沖鼻而至。
高翔眼光掃過牀底,嚇得掩口疾退了兩三步,敢情卧牀之下,並排放着三具死屍,屍體頭頂,都有晶字形三個窟窿,鼻眼七竅,已開始腐爛,難怪房中有一股腐臭惡味。
黑衣婦少放落牀褥,輕聲問道:“知道這些人是怎麼死的嗎?”高翔顫聲道:“不…不知道…”婦少嘆息着搖搖頭,道:“他們都跟你一樣,先被我師父錯認作兒子,後來發現不是,便被師父用五陰鬼手抓死,丟在牀下。”高翔機伶伶打個寒唉,不期然伸手摸摸自己的頭頂,迅速摘下箏囊,便想推窗躍出。
黑衣婦少一探手,攔住道:“慢着,現在要走,已來不及了。”高翔只覺被她五指搭上手腕,觸膚生起一陣熱,令人心神搖曳,慌忙力貫手臂,正待反掌摔
她的握持,黑衣婦少卻淺笑道:“小兄弟,不要怕,現在反正走不了啦,何不坐下來,咱們仔細談談。”她生得本已美極,這一笑,頰上嫣然泛起兩個深深的酒窩,宛如百合乍綻,牡丹初放,越顯得美豔無雙。
高翔深一口氣,問道:“咱們有什麼可談的?”黑衣婦少鬆了手,道:“我是一片好心,以你武功,要是冒然逃走,不出五里之內,必被我師父追到,那時除了一死,再無第二條路,如果你信得過我,自有方法使你平安離去,咱們無怨無仇,我何必要害你送命呢?”高翔聽了這活,真氣一鬆,重又放下了箏囊。
那美婦自己坐在牀沿,叫高翔坐在書桌邊木椅之上,同時推開房門和窗檻,使視線可近可遠,然後柔聲道:“論年紀,我長几歲,就算託大做一次姐姐吧,小兄弟,你姓什麼?叫什麼?是什麼人門下?”高翔坦然道:“在下高翔,家父世居青城,人稱九天雲龍。”黑衣婦少哦了一聲,道:“九天雲龍的名字,我倒有過耳聞,那麼,你可知道我師父是誰嗎?”高翔道:“不知道。”黑衣婦少嘆了一口氣,道:“難怪你有此膽量,她老人家,就是三十年前名震南荒的獨眼鬼母駱天香!”
“獨眼鬼母駱天香。”高翔駭然一震,出了一身冷汗,暗想道:“我的天,剛才見她只有一隻眼睛,怎麼竟沒想到是她?爹爹曾説過,黑道中有句話,説是南鬼北閻羅,北方黑道第一把高手,要算冷麪閻羅谷元亮,南方第一兇人,就要數獨眼鬼母駱天香了,這一男一女分掌南北黑道武林,名聲幾乎不分上下,後來兩大凶人相約在巫山較技,惡鬥三三夜,未分勝負,彼此才同意劃道稱雄,各不相犯,冷麪閻羅不人南荒,獨眼鬼母也不踏北地,現在不知為什麼,獨眼鬼母竟毀約來到川邊了。”他正在想着武林軼事,那黑衣美婦已徑自接下去説道:“我師父中年喪失,僅有一個獨子,名叫駱希平,極得師父寵愛,不但把一身武功傾囊相授,再對他百依百順,寵縱萬分,養成他目空一切,自尊自大的脾氣。
後來,駱希平年事漸長,越加不服管教,師父無奈,便想替他早些娶一門親,指望籠絡住兒子的野,因為我從小跟她老人家長大,於是,師們作主,將我許配了希平師兄。
我自覺貌俗,難配希平師兄的英俊滯酒,初時堅決不肯,經不住師父苦勸,才點了頭,想不到成親的那一天…唉!”她無限幽怨地長嘆一聲,住口未再説下去,高翔卻忍不住接口道:“成親那天,那駱希平就負氣離家出走了?”黑衣美婦黯然頷首,粉頰之上現出一抹紅暈,幽幽道:“他嫌我配不上他,倒也罷了,但他不該撒手一走,棄下孤苦無依的母親,豈不有虧人子之道。”高翔慨然道:“這人果真有些希奇,論姑娘的人品,哪會配不上他。”忽然想起這話不該由自己一個陌生男子口中説出,連忙半途住口。
黑衣美婦眼角偷掃了高翔一眼,嘴角一陣牽動,似乎對高翔的讚譽不平之言,頗生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