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邪教火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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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發動略有先後,但因黃承師和冉亦斌距離園門較近,幾乎在同一時間,撲近椅邊,四名佩劍少女望見,同聲嬌叱,嗆!寒光一閃,四柄長劍一齊出鞘,叉橫護住了兩輪畸。
冷丐梅真疾抖打狗,飛步而出,尖震起斗大一蓬花,徑向黃承師罩落,神丐符登大步衝上,打狗一圈,截住了冉亦斌。
窮家二老先後出手,分別攔住黃承師和冉亦斌,另一邊忤逆雙煞又分戰白骨臾和阿沙密,三方面高手盡出,形成一種很微妙的敵我關係,天火教同時戰兩方敵人,尤其顯得很吃力。
這種複雜的形勢,卻對高翔的救人工作大有神益,他神一振,正要揮劍發動,兩輪車上的鬼叟崔倫忽然低喝道:“住手!”高翔不由自主,短劍一頓,緩住身形。
鬼叟崔倫白果眼一陣轉動,忽然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是不是高少俠?”高翔應道:“正是晚輩。”鬼叟崔倫長長吐了一口氣,從懷中擎出一面短旗,涮地展開,臉一抬,揚聲道:“天火教食言輕諾,毒害本教,其心可誅,本教弟子聽我號令,今夜血洗荒園,凡敵教中人,一律不留活口!”説完,手中短旗一揮,四周百名執劍少女,一齊俯身哄應:“敬遵教練法諭。”剎那間,劍光閃爍,百名魔教少女,同時出手,向天火教徒掩殺了過去。
荒園之中,閃光四起,天火教門下雖然人人手持斷魂燈,捨命抵抗,然而那百名魔教少女,都有墨綠鏡片護住眼部,而且盡都練聽音劍法,斷魂燈光,對她們本失去作用。
魔教少女人多勢眾,一旦發動混戰,個個矯捷異常,園中慘呼之聲此起彼落,三四十名天火教徒,直被殺得東奔西逃,只恨爹孃少生了兩條腿。
鬼叟崔倫側耳傾聽,臉上浮現出無比得意之,回頭對身後四名佩劍少女道:“你們也別閒着,快去樓上救應教主。”四名少女略一遲疑,望望被制住道的阿媛和趙大娘,其中一個低聲道:“回教練,這兒還有兩名俘虜…”鬼叟崔倫臉一沉,道:“給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四名少女連忙躬身應諾,各長劍,飛步向樓口奔去。
鬼叟崔倫眨眨眼皮,輕嘆一聲,似笑非笑道:“怎麼樣?少俠,投靠魔教這些子,老夫並沒有白白虛度吧?”高翔不知該怎樣回答,只得應道:“是的!”鬼叟崔倫高揚眉頭,興奮地又道:“老夫耗盡心血,親手訓練這百名劍女,到今天,總算替我出了當年所受天火教的悶氣,從今天開始,天火教將要食不甘味,睡不安寢了。”他娓娓而談,似乎心中有大多的滿足,要在這混戰戰場也向高翔細訴,但高翔志在救人,哪來心情聆聽,急急打斷了他的話頭,道:“老前輩,這兩位失陷貴門下的,是晚輩同伴…”鬼叟崔倫微微笑道:“我知道,人在我手裏,你還擔心什麼?”一面説着,一面探手從椅側出一柄古蹟斑斕的長劍來,屈指輕彈,道:“但你要救她們,卻不能不略作姿態,掩掩人家耳目,來吧!咱們印證一下,試試你的聽音劍法已有幾成火候了。”高翔愕然道:“老前輩的意思,是要跟晚輩過招?”鬼叟崔倫齜牙一笑,道:“何妨真戲假做。”左手一撥輪椅,長劍疾探,一式“捕風捉影”飛刺了過來。
高翔硬着頭皮,振劍相,兩人迅速地換了三招,盡是聽音劍訣中奧之學。
鬼叟崔倫長笑連聲,一隻手撥動車輪,身軀疾轉,另一隻手揮舞長劍,進退回旋,竟不亞於腿雙靈便之人,長劍出手,一招比一招凌厲。
高翔左箏右劍凝神接招,心裏卻暗暗嘀咕道:“轉眼天就快亮了,既屬假戲,應該早些了結,等一會人妖等身下樓,豈不被她看出破綻?”但他心裏雖然這樣想,口裏卻又不便説出來,只得劍上加勁,漸漸使出了真力。
鬼叟依然揮灑自如,長劍斜挑,輪椅一轉,沉聲問道:“少俠已經去過開封金家莊沒有?”高翔一振鐵箏,短劍穿刺而出,也低聲答道:“業已去過,金莊主與天火教主原是舊識,而且彼此師門都有淵源,但他並非天火教中人…”鬼叟唔了一聲,疾攻二招,又道:“聽説金陽鍾已遭毒手,此訊確否?”高翔答道:“是的…”一時傷分神,險些被鬼叟劍尖刺中,連忙擺動鐵箏,倒退了兩步。
鬼叟崔倫肢一,輪椅倏然前進三尺,劍花一閃,攔刺到,同時壓低了聲音急急説道:“據老夫數月所得資料,人妖姬天珠和徐綸之間,隱藏着一段孽緣,姬天珠曾收留徐綸,替他療治腿傷,共同參修一本秘籍上的功夫。徐綸仗着秘籍,練復散破的真氣,姬天珠卻因偷習書中功,心俱變,白晝為女,夜間變男,兩人因此反目。
後來徐綸武功成就,倡組天火教,便暗起殺機,處心積慮要除去姬天珠,人妖遁走,才組織天魔教,用與徐綸的天火教對抗…”他一邊訴説,一邊動手,語聲如涓涓水,劍招如滾滾大河,竟然毫不因説話影響招式,也決不因招式影響了説話。
高翔揮劍力戰,同時也忍不住口問道:“那秘籍可是叫做補天大法?”鬼叟輪椅疾轉,又換了個方向,應道:“正是那名字。”高翔詫道:“這樣説起來,人妖與天火教主夙有仇恨,他們今夜怎又商議合作了呢?”鬼叟笑道:“人妖在沱江渡口受挫,天火教依為靠山的喇嘛僧王,也中了無形之毒,彼此正需互相利用,何況,本也沒有誠意…”兩人正邊打邊談,高翔忽然神一變,沉聲道:“不好,人妖姬天珠已經身了。”鬼叟急問:“離此多遠?”高翔道:“已由劍女擁出樓門。”鬼叟長劍疾轉,突然用力在自己左肩上砍了一劍,上身一仰,兩輪車登時翻倒,連人帶椅滾倒地上。
高翔駭然一驚,低叫道:“老前輩,您”鬼叟鬆手棄劍,捂住傷口,厲聲喝道:“小輩,你是哪裏偷學老夫的聽音劍法,老夫遲早要報這一劍之仇!”接着,又壓低嗓音道:“趕快帶了人快走!”高翔好生動,噙着兩眶眼淚,遲疑着又道:“老前輩…”鬼叟叱道:“快走!良機一瞬,你還嚕嗦什麼?”高翔點點頭,忍住淚水,一個俯身,左手挾起趙大娘,右手抱起阿媛,頓足掠出了園門。
他一去,窮家二老更無心戀戰,各自一緊打狗,將黃承師和冉亦斌迫退,雙雙騰身追出園外。黃承師雖有些悻悻不甘,但目睹教中弟子幾乎已被魔教劍女殺戮殆盡,白骨叟和阿沙密陷於苦戰,無法分身,喇嘛僧王阿難陀卻內毒未解,無法運聚真力,衰弱得連應付幾名魔教劍女都艱難…不得已,只好放棄追趕,返身奔往應援去了。
高翔等身,回到城西三義祠丐幫支舵,天已經大亮。
徐蘭君和苦行丐見着神丐符登,既喜又驚,尤其徐蘭君,螓首低垂,折萬福,另有一種難以言敍的悲切和愧作。
神丐符登搶上一步,腿膝半屈,匆匆還札,叫了一聲:“弟婦,這些年委屈你了…”語聲顫抖,話未畢,熱淚已順腮滾落。
徐蘭君更是眼淚如斷線珍珠,顫聲道:“蘭君罪孽深重,實在無臉再見大伯。”神丐符登急道:“過去的事,休要再放在心上,這些年來,天成無時不在惦念着你,只要你能擺魔掌,已是上天之幸,他對你絕無一絲一毫責怪之意。”他語聲微頓,接着又嘆息了一聲,又道:“可憐他自從知悉你已動身入川,終不住動,朝夕引頸,屈指計算,恨不得早一刻見到你們,因此才行蹤,被天火教偵知藏身之處”徐蘭君聞言一震,忙問道:“他…他是怎樣了行藏?”神丐符登黯然道:“這話説來甚長,咱們坐下來慢慢説吧!”大家這才發覺都站在三丈外,竟忘了進屋。
苦行丐急忙招呼眾人人祠,一面分派人手,調治趙大娘傷勢,大夥兒在祠堂中坐定,神丐符登才緩緩説道:“十八年來,天成瞞着任何人,每兩年一次,私自往雪山古堡領取續命藥九,他忍辱偷生,無怨無尤,所冀求的,只有兩個目的:一是為了養育翔兒成人,一是希望苟延殘生,再見你一面…”徐蘭君掩面而位,悽聲呼喚道:“啊!天成!天成…”眾人盡為鼻酸,希噓垂淚,高翔和阿媛一左一右擁着徐蘭君,頰上淚水縱橫,早成了淚人。
神丐符登緬懷往事,惦念老友,神情悲愴,繼續又道:“…十八年心血總算並未白費,翔兒一身武功,漸有成就,天成方自私下慶幸心願完成了一半,誰知天火教主突然偵知蕭、琴二老隱居噶峯的秘密,在他九次取藥的時候,僅給一月藥量,勒令殺害二老。
“青城三友情同手足,何況蕭、琴二老隱居噶峯,原是三人共議決定,本想參透以音克敵之法,可以用來對付天火教的罌粟毒丸,天成被迫受命,返回青城山莊,苦思不得善策,於是,便決定遣走翔兒往噶峯送訊,盡散家財,自己則準備慷慨就義,以死相詢。
“誰知道,古人天相,他的計劃並沒有實現,竟獲援手…”高翔聽到這裏,大欣喜,忙問道:“是誰救了爹爹?伯伯,是你嗎!”神丐符登搖搖頭道:“老要飯不敢居功,救你父親的,另有其人。”高翔接着追問道:“是誰呢?”神丐符登神凝重地道:“那是你們萬萬也料想不到的人,他,就是高升。”
“什麼?高升?”屋中眾人,幾乎個個從心底驚呼,尤其高翔不肯相信,喃喃道:“怎麼會是他?我親見他往雪山古堡取藥,分明已經投人了天火教。”阿媛也道:“他把我藏在籃子裏,鬼鬼祟祟,難道都是好意嗎?”神丐符登沉重地點點頭,道:“高升義薄雲天,卻不是沽名釣譽之輩,他默默隨着一切誤解和責難,受命散發家產,並未實行,暗中卻向天火教假意投誠,編造了一套天衣無縫的謊言,竟然把罌粟毒丸騙取到手,使主人延續生命。”阿媛好奇心重,不覺口道:“他用什麼方法騙取毒丸的呢?”神丐符登道:“他假稱主人在世時,常以丸藥化水飲用,每能提神,自己年邁,就常常偷喝一二口,十餘年來,不意竟已成癮,現在主人去世,無藥竟難活命。
這話被天火教徒傳入徐綸耳中,恰好徐綸發覺高家還有後人在世,那老賊靈機一動,竟自動將高升帶往雪山,賜給藥丸,卻叫他假設靈堂,誆騙翔兒,假説天成是死於遭人暗算,企圖藉此嫁禍東吳,把天成的死因,栽在老要飯頭上。
高升應允,趕回青城山莊,果然依照徐綸的吩咐辦理,暗中卻將藥丸給了天成,並且把他藏在翔兒生長的那個後山石裏…””高翔聽到這裏,恍然大悟,口道:“難怪我們總想不出爹爹隱藏的地方,唉!不料咫尺天涯,爹爹原來就住在後山石裏。”冷丐梅真等人不約而同長長吐了一口氣,對高升的苦心義行,不相讚歎。
阿媛破啼而笑道:“天火教主徐綸那麼詐,想不到還是上了當,高伯伯平安無事,只是咱們都冤枉了高升了。”徐蘭君關切地又問道:“那麼,大成又是怎樣行藏,被天火教發覺了呢?”神丐符登嘆道:“這都怪老要飯不該擅離青城,他自從知道你的音訊,情緒就十分衝動,好幾次要親自去接你,老要飯被他纏得無法,才答應由我率領丐幫弟子循官道接應。臨離青城後山,老要飯曾經特意叮囑高升和趙大娘好好照顧着他,千萬不能讓他走出後山石,同時,又密令本幫弟子,扼守要道,以千里接力之法隨時保持聯絡。哪知老要飯去了不久,他竟趁夜潛來灌縣,才渡過岷江,就被天火教伏候高手發覺,一場血戰,高升和趙大娘雙雙負傷,他和高升也因而失陷在徐綸手中,被連夜押往大白山蓮花峯去了。”高翔咬牙道:“徐綸和翔兒曾有一月之約,現在天幸毒果還在我們手裏,他未必敢害爹爹,待翔兒趕到大白山去,好歹要將他老人家救出來。”苦行丐呂無垢點頭道;“大白山之行,那是絕無遲疑的,只是,你如果一人前往,人單勢孤,難以得手,咱們須詳為什議,大夥兒都去走一遭。”冷丐梅真卻道:“話雖如此,高夫人卻不宜輕赴虎,現在最要緊的,是先將毒藥和高夫人送往一處安全的地方,然後才能放手一戰。”阿媛口道:“青城後山石,不是很隱密安全嗎?伯母可以住在那兒,絕不會被發覺。”神丐符登搖頭道:“那地方已經不能再算是安全之處了,何況,你們一路入川,都被天火、天魔二教追蹤,目標已經顯;再隱匿,實在困難。”徐蘭君喟然道:“天成既陷敵手,我還有什麼顧忌的,我跟你們一塊兒去,能救回天成固然好,否則…”神丐符登目一閃,正道:“千萬不要胡思亂想,天成歷經大劫,都了下來,他一心盼望跟你們母子團聚,才忍受屈辱毅然活下來,你要是有什麼傻念頭,那才是真正辜負他一番苦心了。”徐蘭君默然垂首,希噓不能成聲。
神丐面稍霧,沉思片刻,揚目道:“傳本舵弟子,問問灌縣附近,有沒有比較隱秘的寺廟尼庵?”呂無垢詫道:“要尋寺廟尼庵何用?”神丐符登道:“廟庵之地,鮮被武林人物注意,咱們再尋兩位婦女,喬扮成蘭君和阿媛姑娘,老要飯倒想到一條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計謀。”呂無垢大興趣,忙問道:“計將安出?”神丐符登道:“昨夜天火、天魔兩教,一場火併,鹿死誰手,尚不可知,但他們二教高手盡出,血戰之下,必然一敗一傷,近內勢將無力密切監視我等。咱們先覓妥一處廟庵,然後公然僱車攜帶假扮的蘭君和阿媛,兼程前往太白山,引誘二教追蹤,暗中卻護送她們避人廟庵暫住,只要行動謹慎,三數月內,想必不會被人察覺。”冷丐梅真眉峯一皺,首先搖頭道:“這樣做未免涉險,萬一機謀漏,咱們都已遠離,豈不是平白將她們送到敵人手上麼?”阿媛聽説要自己避入廟庵,也是一百二十個不情願,嘟着小嘴道:“你們都去太白山,卻叫我跟伯母伴着兩盆毒花,就算沒有意外,我也不幹。”神丐符登臉一沉,道:“你高伯母和這兩盆毒花,關係何等重大,正因看重你,才把重擔付託給你,怎麼,你倒不情願?”阿媛委屈地道:“你們都是説得好聽,拿大道理壓人,熱鬧的地方,從來也不肯讓人家也去見識一下…”高翔突然心中一動,接口道:“符伯伯,翔兒倒想起一處既安全又隱密的地方,母親和毒花如能送到那兒,本就不須分人守護,絕不會再出事故的。”神丐符登注目問道:“是什麼地方?”高翔道:“巴州郊外的紫竹庵。”窮家三老齊都一震,神丐符登口道:“你是説苦竹師太那老怪物的紫竹庵?”高翔奮然道:“正是,伯伯們也知道苦竹師太?”三老互望一眼,人人臉上都浮現一片苦笑,苦行丐呂無垢反問道:“你是怎麼認識那位苦竹師太的呢?”高翔道:“翔兒本不識得,但卻因千面笑俠朱老前輩的關係,跟師太見過一次面…”三老同聲一哦,道:“這就難怪了。”高翔扭頭左右張望,看看神丐符登,又望望苦行丐呂無垢,惘地道:“三位伯伯也認識她?”神丐符登微微笑道:“我只見過她一次,或許不知道那老尼姑是何來歷,説起來,連我們三個老要飯的,都得尊她一聲前輩。她成名於五十年前,當時武林中人提起一丐二奇三姊妹,真是誰人不知,哪個不曉…”阿媛忙問道:“誰是一丐二奇三姊妹?伯伯您快些説。”神丐符登道:“所謂一丐,是指本幫前任幫主,也就是我們三人的先師,人稱鬼見愁傅玄通,二奇就是字內雙奇逍遙真人和百音居上,至於三姊妹,便是當時的武林三妹,那三姊妹同胞所生,不但模樣兒長得極相似,人品武功,也是頂尖一。大姊許豔珠,外號辣手紅線,二姊許慧青,外號冷觀音,三妹許秀珠,外號芙蓉女,可惜是這三姊妹雖然名震武林,卻如曇花一現,後來結局,令人浩嘆”阿媛聽得入神,忙問道:“為什麼呢?”神丐符登嘆息道:“辣手紅線生為裙釵,卻有眉須氣概,天嫉惡如仇,殺孽如山,死在她手中的黑道梟雄,盈千累萬,最後竟被嶗山十二兇聯合黑道高手近百人,截擊於九嶷山麓,辣手紅線單人只劍,連斃強敵七十餘人,終於身負重傷.慘被亂刀所殺。”阿媛重重哼了一聲,緊捏粉拳道:“可惜那時候我還沒出世,要不然,我一定替她報這個仇。”神丐符登不為之莞爾,道:“幸虧那時候你沒出世,要不然,得稱為武林四妹了!”阿媛跺蓮足道:“伯伯壞死了,專愛打趣人家伯伯,你再説那二姊和三妹又怎麼樣呢?”神丐符登説道:“三妹之中,如論格武功,要以三妹芙蓉女許秀珠最佳。許秀珠當時以雙十年華,臍身武林一高手,生温婉,既不似大姊孤做,也不像二姊浮躁,多少青年俠士,均對之傾心仰慕,多方設法,以一親芳澤為榮。
“但她綺年成名,不免自負,尋常人物本不在眼中,私心自鑄了一副英雄影子,發誓不遇知心,寧願終生不嫁,自然,這也是一個少女情理之常,誰知卻遭遇一段悽慘哀怨的孽緣。
“辣手紅線遇害,許慧珠和許秀珠聯袂趕往嶗山,為姊報仇,十二兇一個也沒有網,盡被誅絕。可是當雙姝提着鮮血染紅的利劍,搜人嶗山仙寨,卻意外地發現一個十五六歲英俊少年,昂然立在院子裏。
“那少年不過弱冠,生得英姿煥發,昂然屹立,對雙妹怒目而視,竟毫無一絲畏懼之意。
“冷觀音許慧珠舉劍叱問那少年是誰,那少年做然答道:‘小爺姓桑。’“許慧珠又問:‘嶗山十二兇老大惡金剛桑鵬,是你的什麼人?’“少年昂然道:‘正是家父。’“許慧珠一怒,長劍揮起,將那少年一條左臂齊肩砍斷,翻掌劈得他滾出丈餘,喝道:‘妹妹,孽種不能留,宰了這小子。’自己晃肩又向內室奔去。
“誰知她剛剛跨上屋前台階,那少年卻從地上一躍而起,瘋虎般衝至門前,橫身擋住房門,厲聲道:‘你們自命正道人物,殺了我父親,意猶未足,還想屠殺無辜內眷,這算什麼英雄行徑!’“許慧珠當時被他罵得滿腹怒火,叱道:‘除惡務盡,你這小雜種也難逃一死!’“少年怒目道:‘我爹列身黑道,縱使做了壞事,人死百了,你們也該心滿意足了,我娘卻是終禮佛的好人,憑什麼也該死在劍下?小爺自知不是你們的對手,但你們要想傷我母親,除非先殺了小爺。’“許慧珠盛怒之下,哼了一聲,道:‘難道咱們會不敢殺你!’手起劍落,徑向那少年當頭劈下。
“那少年左臂上鮮血未止,半邊衣襟止,全被血水浸透,然而,他面上竟無絲毫怯意,只是怒目瞪着許慧珠,對那頭劈落的劍鋒,看也沒看一眼。
“長劍將落,莢蓉女突然説不出為了什麼緣故,居然疾探玉臂,架住了許慧珠的手腕,低聲道:‘二姊,饒了他吧!’“許慧珠怔了一下,詫異地道:‘妹妹,你瘋了?’。
“芙蓉女苦笑道:‘他説的也對,元兇既已伏誅,咱們何必多殺無辜。’“許慧珠怒道:‘斬草不除,風吹又生。妹妹,你怎麼竟對敵人後代仁慈起來了?’“芙容女默然片刻,依舊強笑求道:‘大姊正因殺孽太重,才有九疑之變,二姊,得饒人處且饒人,否則,冤怨相報,何時才了?’“冷觀音許慧珠注視妹妹半晌,彷彿似有所悟,氣得一跺腳,撤劍人鞘,沒有再説第二句話,徑自轉身而去。
“芙蓉女明知姊姊不諒而去,也沒有出聲攔阻,默默想了一會,彈指替那少年止了血,又從懷中取出療傷物藥,低頭遞了過去。
“少年疑惑地瞪着她,卻不肯伸手去接傷藥,冷冷問道:‘你為什麼不殺我?’“芙蓉女淡淡一笑,道:‘你不是説過嗎?咱們正道中人,怎能妄殺無辜?’“那少年冷笑道:‘可是,你們已是我的殺父仇人,今天你不殺我,將來總有一天,我會殺你。’“芙蓉女聳聳肩,道:‘那是將來的事,現在你先敷上藥,治好傷勢,留得命,將來才能報仇。’“姓桑的少年被她出奇的舉動所惑,愣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芙蓉女再次遞藥,他竟不由自主接了過去。
“芙蓉女低唱一聲,如釋重負,幽幽又道:‘血債血償,我不攔你,也不怕你尋仇,我住在東天目玉柱峯下,假如你要替父報仇,等到武功練成,儘可來浙西找我。’“那少年一怔抬頭,芙蓉女的人影,已經消失在前寨走道通口…”神丐符登説到這裏,滿室眾人,都深深被這傳奇式的故事所,一個個如醉如痴,只聞急促的呼聲此起彼落。
阿媛問道:“那位芙蓉女也真奇怪,仇人之子,不肯斬盡殺絕,還贈藥療傷,叫人家練好武功,再去找她報仇,她究竟是存的什麼心?”高翔道:“這有什麼難懂,她既是成名的正道高人,自然不願濫殺無辜,何況,一個是弱冠少年,一個是禮佛茹素本份的婦女,叫她怎能下手?”阿媛搖頭道:“我看不是這個緣故,難道那冷觀音許慧珠,就不是成名的正道高人?”高翔道:“人相異,人相異,各如其面,各人的想法,當然不盡相同。”阿媛道:“她這樣留下禍,等到那姓桑的少年真的練成絕藝,尋到東天目,那時候怎麼辦?”高翔然道;“那有什麼要緊,劍下分高低,各憑本領,再定勝負就是了。”阿媛抿嘴一笑道:“你呀!真是個呆瓜,心裏想的,都是那麼簡單…”高翔愕道:“我有什麼呆?你倒説説看!”阿媛一扭頭,道:“我不跟你抬槓,咱們問伯伯,後來到底是不是像你想的那麼簡單吧!”神丐符登目注二人,一直在頷首微笑,這時蕪爾説道:“畢竟是女娃幾心思較細,老要飯早就説過,這是一個悽婉哀怨的故事,如果真如翔兒所想,那還有什麼哀怨不哀怨呢!”高翔俊臉一陣紅,也笑道:“這麼説,真是我猜錯了,伯伯,您老人家請繼續説下去吧!”神丐符登收斂笑容,仰面凝目注視着屋頂,緩緩又説下去:“…嶗山一戰,雙姝手刃姊仇,盡殲羣兇,聲威更盛,可是,冷觀音和芙蓉女卻彼此反目,姊妹間情淡,漸漸絕了往來。
“不多久,冷觀音有了如意郎君,大喜之,芙蓉女雖然親往祝賀,但酒筵席上,一直悶悶不語,自始至終沒有説過一句話。
“説起來奇怪,嶗山血戰之後,芙蓉女獨自隱居東天目,息絕遊,舊朋友,全被摒於門外。
“她既非封劍歸隱,也不是倦棄紅塵,終閉門枯坐,就好象是特意在等候那姓桑的少年到玉柱峯尋仇,朝朝暮暮,出落,真個跟從前完全變了一個人。
“每天,她腦海中只有一個影子,那就是惡金剛桑鵬的遺子那俊美而又高傲的斷臂少年。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姓桑,於是,每當枯坐在案前,系簽上密密寫的,都是桑字,獨自徘徊庭院,泥地上劃的,也是桑字,有時百無聊賴,拈針刺繡,不知不覺,繡出來的,也是一個一個桑字。
“她足足比那姓桑的少年大了五歲,也明知自己殺人之父,血仇不共戴天,今生今世,休想洗,可是,那姓桑少年的影子,卻總是索繞腦際,無論如何也排遣不開,因為那個高傲、倔強、英俊灑的影子,正是她私心鑄造過不止千百遍的幻影,那天在嶗山後寨,觸目一見,便深深印入她的夢中。
“少女的夢,那是絝麗而天真的,她們想得太美,哪怕是極世醜惡,也被她們披上光輝燦爛的外衣,芙蓉女聰明絕世,但她仍然編了少女的幻夢,竟將自己如錦年韶華、前途、聲譽…一股腦投進了綺夢之中。
果然,那-久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