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父皇萬歲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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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她出現在御書房的一刻起便做此打算,十餘年前進入祝家密室時的裝扮,那件在燈下變得透明的古怪紗衣更勾起了對玉軀的回憶,那失望透頂垂首抬步的神情儀態,和當年天明她離去時一模一樣。
欒廣江嘴角一撇,冷笑道:“和朕耍這些小心眼,可有收穫?”
“不多,但不能説沒有。”祝雅瞳回以一個冷笑重新落座道:“起碼我已知道你多多少少有些許舊情,既是如此,有些話是不是可以談點實際的。”欒廣江靜默片刻道:“你説。”
“十餘年前,你提着劍要親手殺死尚未出生的孩子時我便明白了祝家招惹的忌諱。至今十九年,我可有什麼地方觸犯了你的底線?”
“沒有!”
“很好。”祝雅瞳死死抿了抿雙,寒聲悽苦道:“他出生後甚至連一口都沒有吃過。
昨是我這個狠心的娘第一次給他做一頓吃的,也是孃兒倆第一次坐在一道吃一頓飯。你兒女眾多,或許覺得這種事都煩了,我呢?我就一個兒子!你可知昨我要花多大的氣力才能忍住不與他相認?這一切為了什麼你不會不懂,我給他起名吳徵何意你也不會不懂!
我們孤兒寡母只不過想活着,呵呵,你不愛聽是不是?我們就是孤兒寡母!為了能讓他安安穩穩地活着,我連當孃的一切都不要了,闖禍?那是我兒的本事,難道對着狄俊彥束手就擒讓人殺了才不叫闖禍?欒採晴的顏面怎麼了?她面首四處不見你們説,我兒隨口胡謅兩句變成了闖禍?
你…不要太過分!我是女人,也是個母親,為了我兒安康祝家我都可以不要,你知道的!呵呵,你助我登上家主之位不就是打着份歪心思麼?”女人之情用事遠勝於男子,一個婦道人家坐鎮家主之位總是會有更多的破綻,給予外人更多的機會。見心思被拆穿,欒廣江也不否認道:“那你想要如何?一道痛快説出來,”
“我知道你要什麼,在等什麼!放心,我做好了一世不與徵兒相認的準備,我永遠不會將他是我兒子,是燕國聖君的種公之於世,他只是個秦國人,崑崙派撿回來養大的野孩子。我不會利慾薰心到給你們欒家機會!告誡好你們欒家的人,不要動我兒!否則,你知道我會做什麼!”祝雅瞳語畢不再多説,竟起身摘下黃金面具三跪九叩,咚咚的磕頭聲讓額頭都紅了一片,之後轉身離去。欒廣江沉默無言,腦中竟有些混沌,一會兒是祝雅瞳泣血般的淒厲嘶鳴,一會兒又恍惚着吳徵的本事。
一會兒又是有過一夕之歡的美麗婦人摘下面具時,那張温柔雅緻,嫵媚多姿的面容。
“好厲害…”欒廣江喃喃低聲自語:“祝雅瞳,柔惜雪…朕治下大燕人才鼎盛本是好事,可牝雞司晨…不見秦國有這等事情,不知是福是禍…”他隨即搖了搖頭,自攻秦一戰受挫後,他不受控制一般不時將一些事件聯想至鬼神怪力身上。
重重晃了晃頭強行將古怪的想法驅離腦海,欒廣江將似是燃起熊熊烈焰的目光鎖定至那幅寬大三丈高高懸掛的地圖上,涼州,三關,亭城,再到羣山環繞的大秦。
他狠狠捏了捏拳頭,一個炸雷般的聲音不住在腦海中翻滾:“朕…還沒有輸!”瞪視良久,欒廣江才移開目光長長吐了口氣,似是力消耗過度狀甚疲累,又息了一陣才喚來宦官道:“讓他進來吧。”御書房裏踏入一人,身穿明黃蟒袍,玉帶束,身材高大亦有一股與生俱來的高貴威嚴。他在書桌前跪倒俯首道:“兒臣參見父皇。”正是燕國太子欒楚廷。
“免禮,坐下吧。”欒楚廷依言落座後欒廣江先道:“方才的話皇兒都聽見了?”
“聽得甚清,兒臣先前打發走了內侍,不落第四人之耳。”
“皇兒做事一向心細,甚好。祝雅瞳之言,皇兒以為如何?”
“愛子之心,聞之險些令兒臣垂淚,兒臣年幼之時母后亦曾如此疼愛非常。祝家主之言,倒令孩兒想起母后昔的關懷愛護與諄諄教誨,她常言道兄友弟恭世之禮法,父皇若願讓那孩子認祖歸宗,兒臣當親自前往,他歸家。”欒廣江微眯着雙目聽完,淡淡道:“朕的意思是,祝雅瞳曾言道,是不是可以談點實際的?”
“兒臣見識淺薄不敢在父皇面前妄議,總之此時兒臣但隨父皇之言,便是要將太子之位讓與他,兒臣絕無異議。”欒廣江嘆了口氣,右手食指敲着龍案道:“一千,一千,一百。一個小小孩童的命值得了那麼多?”欒楚廷身軀一震打了個靈,忙撲通一聲跪地磕頭道:“彼時兒臣年幼無知,還請父皇饒恕兒臣罪過…”那一身冷汗瞬時濕透蟒袍。
“一千兩銀,一千斤鐵器,一百石糧食,好大的手筆啊!”欒廣江登基後一貫節儉,亦曾因奢靡之事重罰過不少妃子與皇子,是以説話時口氣雖平淡,仍讓欒楚廷顫抖不已:“他當然不值那麼多,為了什麼你説吧,自己説出來。朕許你有什麼就説什麼。”
“兒臣當時聽説此事,一門心思大都是懼怕大燕的大好河山落在祝家手裏。父皇請恕兒臣無禮,祝家財力雄厚富可敵國猶如深淵蛟蛇,所處地位雖微妙上不得枱面,但一旦風雲際會難保不蛟蛇化龍飛騰九天。兒臣以為那孩子便是蛟蛇頭上之角,祝雅瞳豔名播滿天下,被稱為當世第一美人。
若是…若是父皇一時為美所將她納為妃子,祝家一躍便可登堂入室。其內有皇子之名,外有祝家財力相助,大燕難保不被外戚專權。是以兒臣以辛苦攢下的家當與番人做了協定,要他們除去那孩子,兒臣真是一心以大燕國運着想,絕無半點私心!
兒臣亦知罪孽深重,請父皇降罪。”欒楚廷雖跪伏於地,一番話卻只稍作停頓便通篇説得並無畏懼之心,倒顯大義凜然。
“嗯!也是。朕再問你,那孩子既然還活着為何又不再動手?即使他為高人所救,要巧取他命也不難。你的一門心思大都是為了大燕江山考慮,那還有小半又落在哪裏?”欒廣江目光犀利猶如實質,落在欒楚廷身上好似芒刺在背,頓了一頓又寒聲道:“你不好意思説,朕替你説吧。此事鬧得不久之後天下皆知,朕自然也會知道。你在意的不是那個孩子死了還是沒死。
而是朕的態度!朕既未追究過這件事,你也就無所謂那孩子是死是活,可有冤枉與你?”
“父皇明鑑,兒臣…兒臣罪該萬死…”欒楚廷終於發出打從心底裏恐懼的話語聲,甚至牙關打顫都清晰可聞。自他被立為太子之起,他都在觀察,揣摩,學習他的父親,他也曾自以為非常瞭解自己的父親。
然而這一刻讓他覺得自己像是暴風雨中小樹,隨時可能被一道驚雷劈成灰燼。老人不可怕,但一位掌控着權力又心情不佳的老人卻絕對可怕…
“起來吧。”燕皇的話讓欒楚廷長舒了一口氣,太子殿下蒼白着面顫巍巍地起身,一身大汗猶如剛從水中撈出來一般。
他曾無數次內心得意地看着下屬如此狼狽,不想當他面對着天威煌煌也是一般模樣。
“你至少有一句話沒有説錯,欒家的江山只能在欒家人手裏,絕不容許外戚染指!”欒廣江語調恢復平和:“大燕江山只需安穩,天下遲早要姓欒!朕之所以對你説這些,不是對你動了什麼心思,是要告訴你莫要輕視任何一個對手!”從某種意義來説,皇帝與太子也是一對對手。
欒楚廷心中又喜又恐,從這些威脅的話裏他能清楚地受到父皇心態上的鉅變,父皇已開始到不安,否則他不會説這些,或許是他已深知他身體裏的隱患隨時可能爆發,面前覬覦已久的龍椅,象徵着權力的大印似乎從未離自己那麼近。
可欒楚廷又不由地一陣驚恐,他無法保證父皇會不會在此時幹出什麼瘋狂的事情,或許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會觸怒這位雖已年老,仍至高無上地掌控者這個國家所有人生死的老皇帝。
那彷彿觸手可及的一切卻又隔着一道隨時可能墜落得萬劫不復的鴻溝。
“就像你方才自以為安排得周全,可知祝雅瞳早已發覺?”
“這…兒臣已儘量小心,怎麼,怎麼可能?”
“朕知你在外面,她又怎能不知?她也無需對朕説這些,自是説給你聽的。”
“兒臣不知祝雅瞳想幹什麼,只聽父皇的。”見欒楚廷低眉順眼的模樣,燕皇忽然有些恍惚:是不是朕在深宮裏呆的太久,對外面的世界瞭解得不夠了。
宮裏的龍子無人敢造次,反而那個野種生生毀了朕的大計…一念至此,欒廣江覺得疲累襲來揮手道:“你去吧!莫要去管那個孩子。”欒楚廷離開御書房後親手關上了房門才暗自了口氣,他不敢用力,那股鋪天蓋地般的威壓仍如同窗紙中透出的燈火一般霸氣四溢,籠罩一切。
他定了定神盡力擯棄開方才驚悚的一幕,只去回想透着深意的隻言片語:欒家的江山絕不許外戚染指,大燕只需安穩。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在如山的威壓下不神崩潰做出瘋狂的舉動。
父皇還是雄心壯志啊,他不輕視祝家,就更不會輕視大秦。也是,做了如此萬全的準備雷霆一擊,依然連涼州都拿不下來,大秦豈容忽視?
後的攻略中祝家依然扮演着重要的角,他們的糧秣與馬匹缺不得。打吧打吧,論雄才偉略本王確實不及父皇,只要江山是本王的又何需之過急?待江山平定,父皇萬歲之後,天下終是本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