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不見大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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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吹動着綠葉,夕陽剛落,明月剛升,皎潔的月光拉長了街市上樓宇綽綽的影子。鎮海城水道縱橫,魚米之鄉,往常即使入了夜,街市上依然有行人如織。
繁華的街市燈紅酒綠,成雙結對的人兒依約出遊,但在今,整座鎮海城卻看不見一道人影,金山寺的窩藏大案被揭開,城中宵。唯恐在非常之時惹了禍事的百姓早早都躲回家裏,靜待風波過去,但鎮海城的美麗並未因此而減。
街市上仍有燈火引向遠方,無人的街道像天空一樣空曠,燈火就像漫天繁星,夜幕彷彿薄紗,籠罩着這片夢境一般的美麗。
三層的閣樓,柔惜雪獨自立在夜風中,居高臨下打量着鎮海城。月白的長袍半僧半俗,夏季的夜風吹在身上倍增涼,亦起心頭煩惱萬千。一份奇特的情,來得不明所以,破土而出後萌生得如此迅速,快到讓人反應不過來。
即使昨夜吳徵忽然出現時,那種悸動般的砰然心跳讓這份情掀開了面紗,可柔惜雪並不覺得兩人之間會有什麼不同。
身份的差異與隔閡,讓人難以主動再進一步。這份情,或許會成為兩人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可永遠都不會有人去戳破,至少柔惜雪不會。
可是忽然出現的屠衝,生死關的危機,徹底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平靜。當柔惜雪舉起細劍,強運內力,再每每不聽話地忤逆之時,吳徵的擔憂,怒火與憐惜同樣再也不可抑制。
從沒有這樣,坐在三層的閣樓上俯瞰着世界,漫無目的,只為他的一句話就在這裏默默等待。萬事皆有因果,二十年前種下的因害了他,現下心甘情願地受他制約,正是果報。
只可惜,從來沒有一次乖乖地聽過他的話,每一回都把他氣得瞪眼歪嘴,其實在金山寺裏,好希望那一巴掌能重重地下來。如果能讓他消消氣,讓他知道自己並不是故意要頂撞他,觸怒他,這一掌多重都捱得。
柔惜雪陷入回憶裏,臉上泛起温柔又靦腆的笑意,以至於樓梯響起腳步聲也未曾發覺,一直到來人即將來到三層才驚醒過來。
吳徵哼着小曲,一眼就看見女尼在廊外倚窗而望。柔惜雪豁然回頭間見了吳徵,慌慌張張地起身,雙手背在身後不是,貼在邊也不好,最終縮着叉在小腹前。心跳如鹿撞,哪裏還敢去看吳徵,垂下頭時正巧能看見十指不安地勾畫。
剛剛才被他哼唱的曲子所引,轉眼間就忘到九霄雲外。皎皎明月之下,女尼一身月白長袍,垂眉順眼,櫻桃小口泛着紅玉般的光芒,肌膚彷彿月光照耀下的霜雪。雖少了一頭青絲的襯托,卻越發顯得恬靜素雅,惹人憐愛。
“沒料到事情這麼多,來晚了。”吳徵來時的路上有千言萬語,踏上閣樓居然也會失語。他身邊羣芳環繞,可這段情來得太快,不僅柔惜雪茫然失措,吳徵也一樣千頭萬緒理不清。
“不要緊。”柔惜雪連連搖頭,卻不敢抬起眉眼,急了兩下,低聲道:“晚飯吃了麼?”
“哈哈。”吳徵失笑。已不記得有多少年沒有這樣毫無營養,如此敷衍的對話。簡直就像晚間在大街上散步,偶遇剛搬來的鄰居一樣見外與例行公事。
這一笑又讓柔惜雪更加窘迫,忸怩着細細急,貝齒咬着瓣,六神無主的樣子哪有從前一派之長的幹練利落。
“在太守府裏吃過了,晚宴有點倉促,菜倒是很多。我今天忙得慘啦,狼虎嚥的。吃完又忙了好一會兒,還了點點空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否則一身酸臭,都不敢來見你。”想起今的驚險,在金山寺裏她以帶傷虛弱的身子舉起長劍,堅定地站在身旁。
以及屠衝蓄勢致命一擊之前,她滿是柔情意,又滿足,又淒涼的一眼。吳徵心中大動,拉起一隻秀氣纖長的柔荑道:“你呢?”炎夏的夜晚,柔荑的手心俱是汗水,掌面卻冰冰涼涼地微微顫抖。
女尼的聲音就像纖手一樣在顫抖:“我回來後也吃飽了,很累,午後睡了好久才有神。傍晚沐浴完了就坐在這裏…平常沒什麼要事都是過午不食,習慣了,也不餓…你要是累了早些歇息,我的傷不礙事,還要多謝屠公公手下留情。”每一句話都讓吳徵想發笑,又讓人心疼。
吳徵搭着她的脈門,確認傷勢無虞後也不放手,就將那隻柔荑夾在掌心,立在柔惜雪身旁與她一同居高臨下打量着鎮海城道:“剿滅了金山寺大賊窩,又牽出好些小賊窩。果然拔起蘿蔔帶出泥,哪裏顧得上累?”柔惜雪心下惻然,暗香賊黨是兩家門派共同仇敵,吳徵哪裏會嫌累。吳徵先扯開閒話,簡單卻又温馨,極能安撫人心,柔惜雪紛亂的腦筋略微清明,忽然想起一事來問道:“屠公公怎麼樣了?”屠衝雖是個太監,氣節同樣令人敬佩。其間雖陰差陽錯又讓自己受了傷,但回想起來,仍是對他的念更多。若無屠衝的【迫】,這份情意將永埋心底。
“已將他先行入殮,過段子再秘密運回紫陵城尋一處風水寶地下葬。賊黨裏尋了個與他五官接近的喬裝改扮,不示眾,對外就説他死在我娘手上。”吳徵心中也有不捨與哀慼,道:“亂世里人若浮萍,想給屠公公風光大葬都不可得。”
“他是個好人…”柔惜雪滿腹千言萬語,聽到我娘二字,登時啞聲,剛抬起不久的腦袋又低了下去。
漸穩的纖手又輕輕顫抖起來,現下站在她身旁,温柔又有趣地説着話體貼她的高大男兒,是自己師妹的兒子,年歲,輩分之差,念及無一不讓她心驚跳。
“人之好壞不因出身,唯因氣節與心靈。”吳徵忍着笑嘆了一聲,又道:“你的傷沒事,我帶你去逛逛鎮海城。
遊的時候你老躲在馬車裏,這一回又諸事纏身。現下沒甚大事,你也不用老躲着,而且全府上下,只有你一人我還沒有單獨陪過。”
“嗯。”吳徵提議時用的是不容拒絕的口氣,柔惜雪本就不願再違逆他,又聽他説要單獨陪同自己,更是芳心可可。
纖手還在他掌心,只覺他湊到耳邊輕輕噓了一下,示意噤聲。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環上了肢,柔惜雪身子一輕,吳徵已摟着她跳出迴廊從閣樓裏躍下。
吳徵輕功絕佳,即使摟着一人也輕飄飄地在空中渾不受力地滑翔。兩人衣袂飄飄,似御風而行。柔惜雪心頭大跳,這一回不像在金山寺躍上佛塔,吳徵大喇喇地摟着她的腴潤肢,臂彎回環,大手抱緊。
親密的姿勢,加之她已多年不曾縱高,躍落時失重的身體竟生出恐慌之意來,不自覺地向吳徵懷裏挨去。臂膀結實而穩定,一下子就讓柔惜雪覺得心安。那隻臂膀既已擁住了自己。
即便天塌地陷也不會放手。就像她既已偎依在他懷裏,即便地動山搖也不會獨自逃開。金山寺裏一場意外,兩人之間心心相印,誰也分不開。
懷中的嬌軀柔軟而温熱,額角靠在肩頭,吳徵心有所低頭一看,女尼的一雙妙目正痴痴凝望着自己。這雙杏仁大眼盈亮如星,閃爍着的柔和光華彷彿星星正在夜空中閃爍。
而兩人大鳥般飛翔,女尼的長袍領口被夜風吹開,依稀可見貼身小衣包裹裏兩座山峯怒聳,正四溢着透了的果香。那恬淡虔誠的容顏之下,卻偏有一具蕩傾誘的嬌軀,嬌軀貼身嬌柔,又有誰人能夠把持?
吳徵強忍着在光潔額頭一吻的衝動,報以微微一笑,目光轉,卻又肆無忌憚地在眉眼,下頜與領口深處來回掃視。直看得柔惜雪縮了縮肩,又低下頭去。…不敢去觸碰吳徵熱辣辣的目光,也能擋住領口淌的光。飄出了小院,又飄過兩座房屋才輕輕落下地來。吳徵將柔惜雪輕輕放下,攜着她的纖手信步沿着長街上走去。
空曠無人的街道,沒有人會來打擾,柔惜雪也不怕與吳徵的親暱會被人指指點點。街燈卻皆已引燃,遙遙指向長街的遠方。
女尼執掌天陰門多年,向來聰慧,見微知着,立時醒悟過來。鎮海城的宵固然因金山寺窩藏賊黨一案,但鬧得這般嚴重,多半有吳徵的推手。
一來防止賊黨趁亂鬧事,二來也為這一場夜遊。情意雖已入兩人內心,終究難為世俗所容,何況柔惜雪初嘗情投意合的滋味,哪能沒有女兒家的嬌羞與驚慌。
再沒有比這樣無人卻又燈火輝煌的長街,更讓她到適然。兩人牽手前行,漫無目的,也不説話,彷彿這樣走下去便已足夠,順着長街一直走到鎮海城城心。
比起許多城池不同,太守府的官衙不在城中心,這裏立的是一塊足有兩人多高的石碑,正面上題四個大字“永鎮江海”葬天江養育了大半個江南繁盛之地,可若是江河決口,洪水也會沒無數家園與生命。鎮海城扼江望海,這面石碑便是這座城池名稱的由來與百姓美好的願景。
相攜的手變作十指叉而握,力道也緊了一緊。柔惜雪曾身負絕頂武功,英華內斂,不為外物所驚。失去內力之後連同這份沉穩也一同失去,除非刻意,身體會自然而然地表出情緒來。
吳徵立有所,手掌也緊了一緊,問道:“你有心事?”
“永鎮江海…”柔惜雪喃喃嘆了一聲,低聲道:“蒼天憐百姓,近二十年都風調雨順,不見大旱,也沒有洪澇。否則…”亂世之中征戰連年本就是人禍,若再遇天災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