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卻又力有不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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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知道,已經很好了,掌門師姐照料我們這麼久,現下我來幫她完成未了的心願就是。”倪妙筠雖還是略覺失望,但聽得經脈傷勢能有好處,已是十分好的結果。她更加心疼吳徵,手上按得越發輕重適宜。
“不僅是這樣,我總覺得有一樣你們得小心些。”吳徵一句三,又停了停才道:“她是不是強提真氣,才又導致經脈大損的?從前她一定不會這樣蠻幹對不?一個人總是繃着一弦,繃了二十年。
這二十年裏她無比強大,也無比堅韌,可是一旦絃斷了,整個人都會改變。接下來她可能會越發,脆弱,動不動就孤注一擲地賭博,賭命,你們一定得小心。”信念的崩塌會改變一個人,比如爭奪天下者失敗之後,會變成一個醉生夢死的酒之徒。人如此,堅強如柔惜雪也不會例外。倪妙筠泣着道:“我也知道,掌門師姐近來就是越發脆弱了,可是,可是,該怎麼辦才好…”
“平多看着她,小心她做傻事。另外,多找點有意義的事情給她做,讓她沒工夫胡思亂想,算是個補救的辦法。”吳徵皺着眉頭,抬臂與倪妙筠的手握了握,道:“我沒事,你去陪她吧。若有什麼不妥之處就來喊我,我…累死了…”就此腦袋一歪,也沉沉睡了過去…***吳徵還是沒有一覺睡到懶得手足發軟的福分,雖是累得疲力竭,睡到半夜還是自然醒了過來。
看看窗外掛在空中的明月,聽聽營裏巡更的鑼聲,吳徵長出了一口氣,搖搖晃晃坐了起來,都已記不起多久沒有這樣失眠過。吳徵分明覺得氣息散亂,腦門裏還隱隱作痛,可思緒卻不知為何,始終不願停下來似的,轉轉悠悠,左思右想,異常地亢奮。
上一回,是幫着菲菲的時候才這般殫竭慮,寢不安睡不寧吧?吳徵自嘲地一笑,其實一直到了今時今的地步,吳府裏深不可測的實力,堪比任何一家頂尖門派的巔峯之時。已有的兩位十二品高手不説,就是吳徵自己也遲早要登臨絕頂。
且以他的經歷和條件…殺過十二品高手戚浩歌,獨鬥過天下前三的丘元煥,常還有另一位天下前三的祝雅瞳與遲早是前三的陸菲嫣陪着修行。
吳徵要是三五年裏達不到十二品,對他而言都是失敗!這樣一座府邸,可是吳徵依然只把這裏當作一個普通的家。家,就要有温情,有厚意。一個家裏總有人正混得風生水起,有了好事,就得帶着大夥兒一道沾光。
也會有人正諸事不順,家人就得提攜着他共同前進…除非是個無可救藥的敗家子。非如此,家不足以興旺,也不會諸事都同心協力。吳徵對柔惜雪沒有當年對陸菲嫣非救不可的執念,但柔惜雪也不是個【敗家子】。
在牀沿坐了會兒,吳徵還是一拍大腿喃喃自語道:“要不還是盡力幫一幫吧,或許有什麼辦法能讓她活得久些呢?”柔惜雪身上的傷不僅會在今後讓她越發受之折磨,也會大大影響她的壽命。
就像風濕病人,病越來越重,苦痛也就越發難忍,到了最後,生命就全成了煎熬,而人的情之複雜,有時難以説清。吳徵想想柔惜雪今後每受心靈與身體兩處大傷的折磨,多少也覺得同情與可憐。道不明這股情來自何方,或許因為她是自己幾位最親近女子打心眼裏尊重的人。
或許是人均有惻隱之心,也或許是接觸得久了,瞭解得多了,越發能體諒她從前的不易,也就更為尊重她的堅韌不拔。心生尊重之時,便會有誠心相助之意。反正睡不着,吳徵索喝了口涼水胡思亂想起來,柔惜雪心智之堅韌,若無桃花山一事,或許她還會繼續隱忍下去。
當時霍永寧孤身一人,她與祝雅瞳若是聯手,霍永寧凶多吉少。換了任何一人都會有良機不可失,失之不再來的想法,選擇搏一搏再也恰當不過。失策的地方,便是柔惜雪終究修行久,對人世間複雜的情,尤其是骨親情理解不透。
祝雅瞳袖手旁觀,集中全力自保在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這不怪柔惜雪,她一個自幼就是孤兒,還落髮修行的尼姑想要懂得骨親情,太也強人所難。
與祝雅瞳的矛盾正因互相的不理解,柔惜雪始終無法理解師妹棄萬般於不顧。一直到她決定孤注一擲的那一刻,她都沒理解祝雅瞳。按吳徵的判斷,柔惜雪的脆弱其實應始於此時。
孤注一擲,成功了便是不世奇功,失敗了就是自暴自棄,歷來如此。柔惜雪在當時就是一心的不成功便成仁,之後苦心孤詣二十年的一切一朝盡喪,她堅韌不拔到難以想象的意志,在這一刻驟然開始龜裂…
之所以沒有崩潰,同門在給她關愛的同時,也從未放棄過希望。被現實蹂躪得支離破碎,信念在不斷崩塌的柔惜雪,才由此百無聊賴地活着,吳徵也是直到今才發現了這一點!
這段一晃就過了兩年有餘的歲月裏,冷月玦無數次地給她鼓勁,給她展示着希望的光芒,可是柔惜雪並未像意料之中的再度站得筆直。她搖搖晃晃地起身,在攙扶下仍是一跤又坐倒。言語的鼓勵,只是讓她麻木地完成一件又一件事。給她重生的天陰門,最終只讓她覺得自己已然沒有什麼作用,了了個大心願,活着的目的又少了一樣。
再勵她培育一支中之的強軍,換來她觸景傷情,自怨自艾。飽經風霜的二十年裏,柔惜雪一定有無數次的觸景傷情,自怨自艾,但都沒有這幾教學武功時來得多,來得深。從前再艱難,她自己的希望不滅,源於那一身強悍的武功修為。
現今已在好轉,可她心若死灰,因為所有的一切,她都只能旁觀,尤其是教武!她一定有很多話想和營中的將士們説,也有很多地方想親自演示一遍,讓人看看這套武功最強的威力是何等模樣,練起來也能事半功倍。可她做不到。…吳徵赫然念及此處,又赫然想通,才赫然發覺了從前一直疏忽的地方。柔惜雪失去的不僅是她心心念念想要維護的宗門,還有她自己身上的東西。頂着兩名惡魔的身體採補與心靈受辱,還能修到十二品的功力,箇中的艱辛曲折外人難以想象。
她為天陰門付出了一切,在吳府裏眾人待她也都着眼於天陰門,不免疏忽了她不僅是天陰門掌門,她也是柔惜雪,一個有在乎珍惜之事,活生生的人。也幸虧她足夠堅強,才能在那麼的苦難曲折之下苟活至今。吳徵自己了太陽。
盡力幫一幫是句隨口可出的簡單話,真要做起來可不容易,更怕的是給人希望,希望又再度破滅,那對柔惜雪不啻於滅頂之災。
話又説回來,吳徵甚至不確定自己有沒有時間,畢竟當年和陸菲嫣躲在一方小天地裏悠哉閒適,全無外人打擾的子已經一去不復返。
或許再不會有。吳徵漫無目的地亂想了一陣,屋外腳步聲又起。來人雖已刻意放輕,在院門外還猶豫停步,可仍難掩其中的惶急,此時會來的只有倪妙筠。
而且看她的模樣,八成又出了事。吳徵一邊搖頭嘆息,一邊卻彈了起來拉開屋門。果見倪妙筠俏目含淚,面上又是焦急,又是委屈,看見吳徵就撲了上來,又抓了他手腕扭頭就走,道:“掌門師姐醒來之後又自行運功,現下又…又吐了血…”吳徵覺得自己也快吐血,氣的。花費了巨大的力,好不容易為柔惜雪【糊好】了傷處,這一擅自運功至少是個前功盡棄。他一手被倪妙筠拉着,一手捂着臉,也是一肚子火沒地方發,終於又是長嘆了一口氣。
怪不得倪妙筠,她沒想到柔惜雪會執拗到這等地步,也沒能想到柔惜雪居然會剛從睡夢中醒來,一察覺體內經脈有好轉的跡象,就又莽撞到蠻不講理地運起了內力…吳徵也沒想到。一燈如豆,深夜裏昏黃的燭火也沒能掩去柔惜雪的滿面蒼白。
吳徵在房門口停了步,他雖不是坐懷不亂的君子,也沒有下作到會去覬覦一名出家修行人美的地步。
只是入門時的一眼之間,房內的不堪之盡收眼底。女尼軟綿綿地趴卧於牀沿,茫的雙眸,半是暗紅半是蒼白的雙,還有密佈的香汗,以及凌亂不整的衣衫。
若僅是如此,吳徵連心裏的漣漪都不會泛起半點。他的家中個個絕,且蘭秋菊各擅勝場,就算把天下間所有女子的相貌,都着高手畫師繪製成冊擺在他面前,也再沒有能讓他動念的容顏。
可柔惜雪不是畫像,是活生生的人。她茫的雙眸裏俱是死氣,想是她一覺醒來,發覺周身傷勢大好,疼痛盡去,大喜之下以為重獲新生。
甫一運功立刻傷勢復發,希望升起之後的破滅,才會是滿目灰敗。她衣衫不整,大半個右肩出,角的鮮血尚未乾透。想是倪妙筠急急去尋吳徵之後,她悶嘔,又不願污了牀單才掙扎着爬向牀沿。
地上沒有血跡,她艱難地想支撐着上身,卻又力有不逮,以至於失控般起起伏伏。吳徵知道,這是悶之極又嘔之不出,難受到極點才會如此。就像大醉之時吐得肚裏全空,五臟六腑依然在痙攣,想吐吐不出的難過死。吳徵心中一憐,又是一痛。
這樣的眼神曾幾何時也見過,還有那種深深的無力…被折磨得了無生趣的陸菲嫣,手無縛雞之力的玉蘢煙,吳徵還記得當時她們痛不生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