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叫天下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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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郎計上心頭,略有得地指着一隻肥雞道:“那就做一個白斬貴妃雞吧。”吳徵一愕,死命眨了眨眼睛,旋即眼角彎起,艱難忍着笑意。這詞兒雖説的不是好地方,卻是實打實地名詞。
男子下之物叫法各自不同,這也是一種,且還是官面上的叫法之一,在從古至今許多典籍上都是堂而皇之地寫下的,倪妙筠身處書香門第自是知道。
所不妥之處,實因發音太過俗難聽,女子口中念來難免更為不雅,尤其是出自倪妙筠這等乾淨清的美女口中,別有一番怪異的味道。
讓人聽了想笑笑不出,説有多不好聽也算不上,好像她的純淨美麗也染了難聽的名詞,生生變得好了許多一樣,但要説變得好聽,那也是決計不可能。
吳徵帶笑的眼角就這麼看着倪妙筠驟然發窘,佳人自粉白的脖頸忽地漲紅,再一直瀰漫向柔和緻的面龐,越發襯得明眸善睞,紅齒白。
所謂霞舉煙生,不外如是。女郎也是想怒沒得怒,想發作也沒半點理由,再回頭想想也有些好笑,可半點都笑不出來。
就這麼僵在了當地,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吳徵有些憐惜地微笑着靠近,終究忍不住逗的心思湊近佳人耳邊輕聲道:“説雞不説巴,文明你我他。”言畢飛也似地逃了出去…***秋的清晨陽光柔魅,高飛的雲雀歡唱之聲不需清風也能捎來陣陣脆亮。
水霧像層薄薄的輕紗,旎而嫵媚。可一片片的葉子由青轉黃,終究在乾枯了之後落下,旋轉着,跳躍着,帶着無盡的遺憾無可奈何地投入大地的懷抱。
柔惜雪推開房門時,正面對落下了不少枯葉的院子。她心中一跳,在憂傷的季節裏,人總難以避免往的思念與惆悵,即使淡漠如她也不例外。…那股峭然的愁緒就像山溪一樣時緩時急,在無盡的秋風裏悄悄潛入人心,排不開,躲不去。她雙眸一黯,情不自地垂下頭低經文,邁着沉重的步伐向佛堂走去。
腳步的沉重不僅是深深的自責與負罪,也因功力全失,身軀慵懶無力,才使得院落里路雖平,步伐難安定。
天陰門裏百餘年傳承連同着廣廈屋舍被一把火燒成了灰燼,同門死的死,歸順的歸順,震撼世間百年的天陰門金字招牌如今片瓦無存,只留下幾個倖存者苟且偷生,寄人籬下。
更可恨的是,兩名仇人仍自逍遙,一人已是萬乘之尊,另一人也大有可能成為萬乘之尊。支撐自己苦熬二十年的神支柱轟然倒塌,前途渺茫看不見任何希望,自己猶似個活死人,不是活死人還能如何?佛魔雙界分,人間劫紛紛。普法降甘霖,苦海現佛尊。可笑心中一片禮佛赤誠,危難之時佛祖不曾顯靈,甚至沒有點滴護佑。
如果佛祖要給自己劫難無數,那同門又是何辜?念珠上的名字就像用刻刀劃在了心口裏,鮮血涓涓難止。
柔惜雪面目表情地木然拿起念珠盤上手掌,燃香好,盤坐在蒲團上低聲誦起經文來。佛祖不顯靈,可一身罪業無從寄託,仍需歌頌着佛號尋求一點點心靈的籍。
否則不再威力無窮的身體早已不堪承受。誦過了幾篇經,柔惜雪睜開眼來。目藴雷電,幾乎能直透人心,這樣的子一去不復返,取而代之的是模糊的視線,好一會兒才能聚集在一起看清。
人之寄情於虛無縹緲,大多源於無力與絕望,現今這個沒用的身體,願望再多再好又有什麼希望呢?柔惜雪又木然起身,唯因坐久了腿痠麻而微蹙了蹙眉頭,步履蹣跚地一頓一頓挨至石桌。
時至今,黯然已變得麻木,就像血行不暢的腿腳一樣,沒有什麼神妙之方,只能等着慢慢恢復。可悲的是,不久之後又將是一個循環。蒲團前祈祝,石桌前稍事休息再發發呆,已是她的所有。
這座小院就是她全部的天地,彷彿藏在這裏就能躲開譏嘲與鄙夷,以及生生世世都難以償還消弭的罪業。吱呀聲響起,嬌小的身影閃了進來。小院不閉門,也時常有些人會來,比如前的吳徵與祝雅瞳。
覆滅的天陰門裏,最為悉親近的另三位倖存者都對她保有尊敬,但唯有這個嬌小的身影才能讓柔惜雪心中一暖。
對她的栽培,還有從前一番維護的苦心沒有白費。這個冷冰冰的弟子不知何時被剝去了身周的堅冰,越發活潑,越發可人,甚至有一股人向上的力量,而她現在終於明白自己為何強要將她許配給皇室,打心底全是出於對她的愛護。
更加慶幸的是,自己的一番好意終究沒有稱心如意,否則現在她要面對怎樣的苦難。天家無情,最安全的後路也是萬丈深淵。
“師尊。”冷月玦揹着個背囊,雙掌在小腹前捧着一大疊直抵脖頸的書冊,以下頜按穩了行來放在石桌上,拍了拍手道:“徒兒來晚了,師尊勿怪。”
“嗯。”即使心生暖意,柔惜雪依然淡淡地應道,徒兒的用心看在眼裏,記在心裏,然而一切都不會有什麼不同。自己沒有開口,只是從前對她苛求太多,現下沒了未來和希望,不如由得她去了。
“吳掌門來信説您答應了要一同重修典籍,徒兒刻意多拿了些空白書冊來,等用完了再取。”冷月玦解開背囊,整理出狼毫香墨,硯台筆洗道。
“什麼?”
“嗯?”師徒都是清淨寡淡的子,但互相之間頗為知心。柔惜雪不明所以,冷月玦便醒悟過來道:“他誆我…”少女紅着臉,三分薄怒,三分嗔怪,另有四分羞悦,似在嬌嗔情郎拿她玩笑取樂,卻偏生沒有半點怪罪。
那楚楚動人的俏臉純真而明媚,正是發自心底的愛意才有的模樣。柔惜雪心中一動,竟生出些羨慕來。她當然知道徒兒生就一副絕之姿,可從前又哪曾見她這般模樣,又何曾會去關注她一喜一怒的嬌俏。
“師尊既沒答應也無妨,徒兒來做就是。”冷月玦一邊磨墨,一邊自顧自地道:“他們崑崙派重修典籍之事進展甚速,咱們天陰門也不能差了,師尊您忙您的,空閒時若是無聊,幫着徒兒看一看是否有缺漏可好?”
“嗯?”柔惜雪張了張嘴,最終未發一言,只看着冷月玦攤開第一本未曾裝訂牢固的書冊,翻過封面,在扉頁裏寫下二句。
“崑崙也是一身的血海深仇,但和咱們天陰門相比還要好上些許。吳掌門不服輸,不認命,門人士氣也旺,連林師姑都打着神。徒兒前段時又旁事纏身擠不出功夫,咱們天陰門氣勢上可不能弱於崑崙派,現下開始追趕也不遲。
師尊重傷初愈也不忙於一時,從前師尊照料徒兒多年,現下讓徒兒來照料師尊,打點門派。”冷月玦細心地寫下兩句七字詩,舉起來以嘴輕輕吹乾擺在柔惜雪面前曼聲道:“手握靈珠常奮筆,心開天籟亦吹簫。師尊您看吳掌門贈的這二句如何?”一口一個吳掌門,叫的如口中含,甜膩無比,與嘴角淡淡卻掩不去的笑容相得益彰。
柔惜雪心中暗歎,愛徒已是全心撲在吳徵身上,愛的銘心刻骨。想來吳徵待她也是極好,才能讓冷月玦這般情深。…除了疼愛之外,幫襯也是竭盡全力,冷月玦不灰心喪氣反倒鬥志昂揚,只怕吳徵佔了好大的功勞。
柔惜雪心下頗寬,比起自家從前的孤軍奮戰,愛徒有能人誠心誠意地幫襯,就是大大的幸事。從前嚴苛的子隨着武功的消失,希望的泯滅似也消散,只要愛徒開心便好。
柔惜雪輕聲道:“崑崙是道家,修行法門與咱們佛宗有別,這兩句麼…”
“吳掌門説,天下大道殊途同歸,武功如此,修行也是如此。佛也好,道也好,不都是勸人向善麼?”柔惜雪不願與愛徒爭執,只道:“依上下兩句的意思,這個【亦】字當用【不】字更妥些。以他的才智,不知是怎生想的。”
“師尊所言大有道理,此前我也這麼想,到了這裏我才忽然明白箇中之意。”冷月玦興高采烈道:“若是這裏用不字,兩句的意思便是説自家修行,即使靈珠在握也不可忘了益求,修行更上一層樓。
而這些均未必為外人所道,心有天籟之音何須鳴蕭奏曲,悟得大道自當遠離凡俗,可是我等均是俗人,在凡俗中為聲名所累,恩仇所牽,現下這座府邸裏的每一位都是如此。
若是隻做自家修行,豈不是逃避現實?這個不字改作了亦,含義便截然不同。崑崙派也好,天陰門也罷,豈有甘於沉淪者?師門恩重,徒兒就算哪一悟得大道,必然引吭高歌,叫天下知曉,重振天陰門才對。”冷月玦説完,院裏一時沒了人聲,只餘她興奮地左右踱步時踩着落葉的沙沙聲。柔惜雪仍是木然着臉龐,許久才道:“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這一席話説下來,讓柔惜雪覺得比愛徒一輩子説過的話都多。
而看她略有些興奮地逡巡着,柔惜雪猜測是不是得到了什麼保證,才會如此動。
“是,只是徒兒先行應承了吳掌門保密,現下還不能説與師尊。”冷月玦大方地承認,歉然道。
“嗯。”柔惜雪隨口應道,隨手拿起了支筆,隨意攤開一本書冊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寫字了…”提起的手臂顫巍巍的,手掌也遠不及從前的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