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蓮葉還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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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前輩有心了。”吳徵亦代孟永淑回禮道:“非前輩過失,莫要往心裏去。”眼見有些人雖願表態信任孟永淑,但更多人還在觀望,吳徵打斷了羣雄行禮以示敬意的舉動後道:“孟前輩已仙逝,入土為安,晚輩三後將她葬在此地。
諸位前輩還請見諒,晚輩要去安排孟前輩後事先行一步!”將屍身尋了一處山明水秀之地放好,又取來許多翠竹松枝掩蓋屍身,一人道:“吳大人,我這裏有一瓶藥可保孟仙子十不腐,大人您看…”吳徵點頭應允抱拳謝過,不是不想答話,實在越想越悲難以開口。
藉着孟永淑去世與她容貌的震撼,雖暫時攝住羣雄,可俞人則佈下的好局不會善罷甘休,暗香零落也不會放過她…即使孟永淑已死,這樣一個值得敬重的女子,最終死在自己手裏,不知是一種悲哀還是慶幸。
而自己為長久計更無法為她開口洗冤屈,心中針扎一樣的難受。六月末的季節,吳徵身上陣陣寒意,比之寒冬臘月落在身上的雪花還更加痛徹心扉。心中雖亂,吳徵卻未失了分寸。
林瑞晨與陸菲嫣等人還需主持接下來的會盟事宜不便離去,吳徵向長輩們施禮之後才緩步踏出平台,臨近山道時再壓抑不住心中憤懣,發足拼力狂奔而去。
陸菲嫣看他腳步沉重心中不捨,卻也無可奈何。吳徵正發力狂奔,速度並不快,只是想將一身氣力發出來,忽覺身後香風襲至,一隻冰涼柔荑拉起他的手道:“當心摔了。”
“謝謝你。”吳徵孤身一人又心神大亂,冷月玦知長輩們不得身,遂知會一句跟了上來。天陰門人在吳府受敬甚多,柳寄芙也未拒絕。
“莫要太難過。”冷月玦目泛同情之意,小手加力捏了捏才放開道:“孟前輩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不過我信你,她不該落得如此下場。”
“恩。”兩人掉了個兒,吳徵變得沉默寡言。
“你昨才與我説,做人最重要是開心瀟灑,怎地才過去就忘了。”冷月玦頗具耐心不以為忤,温柔勸道。
“抱歉,我現下心情太差真不想説話。”吳徵甩了甩頭歉然道,恍惚之間體會到冷月玦此前拒人於千里之外是何等心境。
“好。”兩人不再説話一路奔回吳府。吳徵向祝雅瞳説明山上的一切,祝雅瞳心思捷聰慧自知吳徵的為難之處,一時心疼不已,本想陪在他身邊寬一番,眼珠子一轉又道:“你很累,去歇一歇罷。剩下的事我來安排!”
“恩。”吳徵心情煩躁,剛失去一名敬重的前輩,更不願又在祝雅瞳面前出焦躁不耐,遂轉身回了院子。
在屋裏枯坐一個下午直到黃昏時分,吳徵始終倚在牀頭鞋襪不,一動不動。腦子裏一團大亂全是胡思亂想,要冷靜下來理一理局面,也稍孟永淑喪明之痛,卻總也不能做到。
房門吱呀一聲推開,冷月玦捧着托盤入內一掃,訝異道:“你沒吃東西?”
“吃不下。”吳徵呼了口長氣,晃了晃腦袋下得牀來接過托盤道:“怎地勞你親自來?”
“柳師叔,陸前輩等人捎了話今夜不回府上,留在雨霽山為孟前輩守靈。我來告知你一聲。”冷月玦將午間的飯菜收拾在一邊,又將新烹製的四菜一湯擺好道:“我餓了,你陪我一起吃好麼?”
“我想喝酒。”吳徵拔了瓶對着嘴灌了一大口,着氣道:“我還是不想吃,陪着你就是了。”
“我從前也有一樣煩悶之時,就會找些不着邊際的雜書來看,倒是能略緩心境。今輪到了你…”冷月玦小口小口吃着,嘴裏了飯食含混不清,倒有種罕見的可愛:“我不會逗人開心説笑話,那就説些我從前的事情,你聽着我那麼悲慘可憐,比起你來可慘的多了,説不準就開心起來?”
“哈。還説不會逗人開心。”吳徵勉強一笑道:“冷笑話大師。”
“冷笑話?這個説法倒有趣。”冷月玦偏頭一想,續道:“你沒反對那我就説了,我沒你聰明也不太會説話,若是説得不好你莫怪我,若是有甚疑問或是説得沒趣,隨時打斷也無妨。”吳徵又灌了一大口酒道:“你肯對我説心裏話,我開心得很。人人有不同的經歷,每一份都會有趣的很。”冷月玦婉然一笑道:“好,你肯聽我已經很開心了。”
“我的幼年與你倒有相似之處。冷家破落了許久,我娘也只是個小妾。
我們母女倆小時候處處受人白眼,有時候衣食都不足。我從小受了欺侮也沒處述説,漸漸的就變得少言寡語,也不愛與人親近,若是見了生人恨不得低頭快些走開。你雖然沒爹沒孃,但是自小就受尊寵,倒是比我好得多了。”
“世家裏有些規矩實在讓人討厭,然而世情如此也是沒有辦法。我家今後無論如何都不會這樣。”吳徵猜得到冷月玦幼時的孤苦,有些憐憫道。
“那讓我先替你家的夫人們和孩子們開心一下。”冷月玦笑得燦若花,兩行潔白整齊的貝齒在吳徵印象裏還是初見,其開懷時的美態直令夕陽一黯,靜了靜心緒她又道:“我娘是個農家女,沒見識也沒讀過詩書,從小隻有她疼惜我。
可惜她心不開闊勢利得緊,把冷家上下都恨到了骨子裏。那些怨念我聽得也煩,可是沒有辦法,久而久之,索連話都不太願意説了。”
“相比之下,我倒真的過得比你好多了,呵呵,還有點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樣子。”
“其實我心裏倒沒什麼怨恨,只是覺得榮華富貴是過,平平淡淡也是過,待長大了做些女紅幫着補貼些家用,又何必去看人嘴臉。
只是沒想到我居然是個練武的好材料,被師尊收了做徒弟。還記得那一天從小自大沒有那麼開心過,師尊還説原來我也是會笑的。”
“板着個臉就少人能及,笑起來更是好看極了!”吳徵豎指讚道,滿腦子都回味着剛才的驚豔一笑。
“你這人,不管説人話還是鬼話,都一樣稱心。”冷月玦又是齒一笑,忽然撅起了道:“冷家雖破落了,可從此之後沒人欺侮我。這些年來我雖沒什麼知心好友,倒是過得舒心,也不需去應付些什麼,只想着好好修行效忠師門,以報師恩。可惜啊,太子居然看上了我。”
“能嫁給太子本是天大的好事,哪有什麼可惜的,你不必想得太多。”
“原本我也是這麼想的,爹爹雖在我入天陰門之前待我不太好,總之是自己爹爹。
他老人家臨終前曾囑託於我盡力光復冷家門楣。若能做了太子殿下的妃子,又有師門之威,當能輕易辦到才是。”冷月玦目光空靈思緒飛到了遠方道:“可是每一回我和太子在一起,總是諸般的不自在,久了之後再見着他,就和幼時見了生人一樣只想快些逃去。
一件天下人都會期盼的好事,為何到了我身上就變成這樣?我一直都想不明白為什麼,”
“皇宮裏規矩太多,適應一段或許就好了呢?”
“不,你不明白。”冷月玦忽然揶揄笑道:“你不是女人,你又當不了萬乘之尊,所以你不明白的。”吳徵摸了摸鼻子無奈笑道:“好吧,那你説説看。”
“女子更重覺,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太子三不五時邀請我入宮,或許也有讓我提前適應的意思?可我去一回就討厭一回,去得越多越發討厭。我來成都之前也曾…嘻嘻,這事兒不能説。
反正我不喜歡那裏,一點都不喜歡。我也不想當什麼太子妃,什麼皇后,更不想和他在一起!
他是太子之尊,無論出入都是前呼後擁,他也能對我關心這個關心那個,可是你知道麼,至今沒有一件稱我的意。就像…他對大燕的每一位臣子一樣。
哪位臣子更有能耐,他就更殷勤些。他無論怎麼待我,怎麼隨我的意,看我的眼神永遠都不會變!是的,永遠都不會變!”
“永遠都把你當做一件物品,一件工具,你遲早是他的,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天家無情啊!”吳徵慨然一嘆無限憐惜地望着冷月玦。從初見時覺得她可以抬高身份地拒人千里之外,到成都城再見時逐步發現她有趣的一面,再到今夜才知她亦有喜有悲,不是件上天雕刻的美貌玩物。
“是的。我能看得出來,所以我一點都不喜歡他。他為我做一百件事情,都不如我剛來成都城時,你為那貨郎求情説話來得記憶深刻。”冷月玦長舒了一口氣出開心笑顏,吐了吐舌頭道:“來成都的一月當是二十餘年來最快樂的子。
有驚喜,有驚奇,還有段奇幻之旅,嘻嘻!你是我見過最有趣,也最有才的人,雖然小病不少,心機也深,倒也足可稱得上是位君子。我也總算想明白,為何我那麼不願嫁入皇家。”吳徵放下酒瓶正襟危坐無比凝重,他知道這是一個女孩兒家最寶貴的心事,既能聆聽,足以珍之重之。
“我這一生都像水中浮萍隨波逐,旁人安排我做什麼,我便要去做什麼。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如此。我一直在遵令,所以我才羨慕於你。還記得我剛來時遊荷塘麼?我是浮萍,你卻是蓮葉,俱都在水中,可你有。
風起雨落之時蓮葉左右搖擺,可只要莖稈不斷,蓮葉還是在那裏,呆在它想呆的地方。”説着説着,冷月玦目中泛起淚光道:“我好累,我也不想再聽令於人,讓我做什麼就必須做什麼,可是,我沒有那份本事。”語聲漸低,吳徵舉起酒瓶晃盪了幾下響起水聲叮咚道:“想不想喝一點?”
“想,今夜我一定要喝!但不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