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終曲篇第十章氈裘凌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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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遠向我低眸一笑,尚來不及與我搭話。我只覺眼前一花,寒風撲面,劍氣已森然。一條紫影捷如飛鳥已飄落到我們身前。
“好一對同命鴛鴦!”陸劍風冷笑着,已仗劍在手,劍尖微顫,直指懷遠前。
“青陽!你過來!”宗望鐵青着臉,俊顏上佈滿陰霾。幽深的雙瞳裏閃着憤怒與痛楚,還夾着點不可置信的驚疑:“我答應你:你若真的不想跟我回燕京,我絕不勉強你!你不要命了嗎?!你知道現在有多少弓箭手正指着他,我一聲令下就會要了他的命嗎?!”
“對不起,大哥。”我緊緊偎在懷遠前,隔着懷遠的肩膀與宗望對視。我神情坦然,語氣堅定:“我不能聽你的。因為,我的命運早在遇到他的那天起,就已經跟他聯繫在一起了!”
…
我只能賭:宗望並不想要我的命。有我在,懷遠不至於被成蜂窩…如果賭輸,大不了兩個人同歸於盡!
懷遠腳尖輕點,已帶着我連換了三個位置,躲過了陸劍風一連三次的攻擊。他目光微閃,臉上平靜如水。可緊扣住我纖的左手卻在微微地輕顫,出了他心底翻湧的情緒。
好在宗望自持身份,倒也沒有上前夾擊懷遠。只是他就杵在那裏,虎視眈眈,總是一個嚴重的危脅…我暗自着急,不知道關鼎山跑到哪裏去了?剛才一直在我耳邊呱噪,現在倒跑了個無影無蹤。有他在身邊,懷遠總可多一點照應。
眼見陸劍風一個人奈何不了懷遠,金軍中已有人按捺不住,持刀拿劍開始躍入場中,加入了戰圈。我用眼角餘光瞥到一枝羽箭帶着鋭利的響聲直奔我們而來…薩滿那傢伙在金軍裏是出了名的神手,那麼騷包的響箭,金營裏除了他再沒有別人使用了!他從頭到尾都看我不順眼,現在可讓他逮到了報復的機會了。
“小心!”我只來得説兩個字,那枝箭已到了懷遠背後。
“來而不往非禮也!”懷遠冷笑一聲,不慌不忙地右手伸出劍鞘擋住眼前幾支翻飛的刀劍;一直挽住我纖的左手突然鬆開,將我輕輕一帶,我順勢在他懷中轉了一個圈。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剎那,懷遠已騰出左手,姆指、食指微曲輕輕一彈“叮”地一聲,那枝來勢洶洶的利箭就此掉轉方向,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反了回去。
“哧”地一聲劃破了柘滿的臉頰。再伸手一勾,我便又回到懷遠的懷中…就好象他從來也不曾放過手一樣。
“好啊!”金軍裏響起一片如雷的叫好聲…女真人雖然天剽悍,好勇鬥狠,可是卻也最為率真。對懷遠這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可説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彈指神通?”陸劍風喃喃低語,臉蒼白如雪,他神情複雜地看着懷遠,提着雲劍,居然有些神思恍惚。
遠處突然人聲鼎沸,只一瞬間,火光沖天而起,滾滾濃煙順着風勢向這邊蔓延過來。先是無數人開始奔跑,然後便聽到戰馬的嘶鳴,聲音越來越大。仔細一看,一個身材矮胖的老頭,伏身在一匹烏錐馬上。他裹着一件極不合身的軍服,狂風鼓動他寬大的袍袖,遠遠望去,仿如一隻巨大的氣球在如雲的馬羣中滾動着。馬羣在他的驅逐之下,在沖天的火光中聲勢浩大地向北面的開闊地帶狂奔…
只一瞬間,無數支羽箭暴雨般向關鼎山襲去。好個關鼎山,發出一聲宛如龍的長嘯,看似笨重的身子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忽前忽後地在馬上靈活地翻騰飛舞。偶爾有幾枝箭到了他身前也紛紛自動跌落,卻傷不了他分毫。
“沾衣十八跌!”人羣中有人驚叫出聲。金兀朮見狀不妙,拔轉馬頭領了一羣人便向馬羣追了過去。
懷遠帶着我且戰且走,雖然始終面帶微笑,旁人不知。我卻清楚地聽到他的呼已比開始短促了許多。懷遠面一凝,右手一抖“嗆”地一聲輕響,一柄薄如紙,寒如冰的寶劍彈跳出鞘,剎時間一道雪亮的銀光如閃電一般耀花了眾人的眼睛。
“你的絕情劍終於肯出鞘了嗎?”陸劍風雙眸一亮,提劍攻了過來。他嘴角噙着一抹嘲的微笑,可眼中卻閃過一絲痛楚與憤怒…為什麼?!
“江莊主,得罪了!”完顏昌號稱女真第一高手,本來自持身份,絕不肯圍攻懷遠。此時見事態緊急,卻也顧不了許多,招呼一聲,一躍進入了場中。他一入場,桑滿、柘滿、張通古全都跟着跳入了戰圈。
“小心!他可是金國第一高手。”我生怕懷遠不知利害,過份輕敵,急忙附在他耳邊小聲叮囑。説話間,完顏昌已揮掌搶攻了過來。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他才一出掌,我只覺一股強大的壓力沉沉地迫近膛,呼頓時遲滯了起來。再也不能分神説話了。
“江莊主,只要你放了青陽,我完顏宗望敬你是一條好漢,保證不計前嫌,讓你安全離開。”宗望揚聲高喊。
懷遠長笑一聲,以腳尖為圓心,身體旋轉一週,絕情劍舞動如風。我耳中只聽到一陣乒乒乓乓的亂響,眼前已斷了一地的兵刃。乘眾人一愣之機,懷遠宛如一隻雄鷹,帶着我一飛沖天,飄身躍出了戰圈。
“想跑?沒那麼容易!”陸劍風冷笑着,雙腳輕點,身體輕盈地在空中打了個漂亮的轉折,雲劍吐着寒蕊,竟是後發而先至,面攔截了懷遠的去路。
懷遠人在空中,已無可借力,又帶着我,自然身手不若陸劍風靈活。被劍氣一,只得復又落入戰圈。可是,底下眾人卻已回過神來,見他身形下落,張通古化掌為刀直砍懷遠雙足;完顏昌也運功於掌,提氣向懷遠腹之間搶攻過來。瞬時,懷遠前後,上下均已成為了攻擊的目標。
懷遠忙而不亂,人在空中,雙腳已連環踢出,腳影幢幢,將張通古的手刀硬生生破解;復又出劍彈開陸劍風緊迫面門的長劍;身體再一個大彎斜柳,躲過了桑滿和柘滿的左右夾擊;可是完顏昌的雙掌就直奔我的前而來;在宗望的急吼聲裏,懷遠一個急旋,硬生生把身體扭到個不可能的角底,用自己的背生生承受了完顏昌的兩掌。
他悶哼了一聲,嘴角已出一絲鮮血。雖然懷遠承受了絕大部分掌力,但我仍覺口一痛,心裏一陣氣血翻湧,我緊緊地閉着嘴,硬是把那湧上喉頭的那口血入了肚裏…我的存在本來對他就已是一個負擔,可不想再象電視裏的那些白痴女主一樣,在這個時候來驚聲尖叫,分散懷遠的注意力!
“大哥!”
“江莊主!”遠遠的兩匹駿馬急馳而至。馬上兩個青年一個手提一杆爛銀槍,一個手持一柄寒光閃閃的利劍,他們飛身下馬,搶入戰圈。我定睛一看,不由大喜過望…原來是柳無風和岳飛兩人!
“二哥!”見到來了援兵,又看到越聚越多的金兵,我不由憂喜集…喜的是,我們不是孤軍奮戰,憂的是加上他們可也不可能衝出重圍啊!只怕到時只多添兩條人命而已!
懷遠受了那一掌,行動已明顯遲緩。不多會,他後背空門大,被張通古乘機擊中一拳。這個張通古功夫雖然不是很高,卻天生神力。據説力可空手捕虎擒獅。這一拳打下來,我受他拳風波及,可再也受不住衝擊,嗓子一甜,張口狂噴出一口鮮血,身子一軟,險些暈了過去。
“晴兒!”懷遠大痛,緊緊擁住我,劍風狂掃,狀若瘋狂,居然將張通古一條右臂活活劈飛。鮮血如瀑布般飛撒在空中…
“住手!住手!”宗望厲聲狂喝,金人見宗望發怒,只得忍住憤怒,停止進攻,搶下痛昏過去的張通古,帶下去包紮。懷遠早已盤膝坐於地上,單掌貼在我的背部,替我運氣療傷。無風和岳飛分立左右,提劍拿槍,全神戒備。
宗望搶上前來,低頭來瞧我,他憂心如焚:“青陽,你怎樣了?!”我倚在懷遠懷中,勉強對他展顏一笑:“大哥,想不到我們三兄妹再見面,會是在這樣的一個場合。”又扭頭對岳飛丟下一個歉然地笑容:“二哥,對不住的很,沒有及早告訴你,我其實是你的三妹呢。你,不怪我吧?!”
“二弟,其實我也沒有對你説實話。”宗望神情複雜地看着岳飛:“説來慚愧,咱們三兄妹,只有二弟最是率耿直。”
“大哥,三妹。”岳飛神情自若,豪一笑:“大哥足智多謀,有百萬雄兵,以幾萬兵馬破我大宋數十萬兵,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三妹於國難當頭之際,以女子身而敢上戰場,卻是俯視巾幗,壓倒鬚眉的奇女子。我岳飛得兄妹如你二人,夫復何求?!”宗望聽了岳飛一番話,不由心生慨,久久不發一語。良久,他長嘆一聲:“青陽,你,真的不願與我到燕京去?!”我堅定地搖了搖頭,柔聲對他説道:“我是大宋的子民,這裏是我的故鄉,有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回憶…我如果離開它,跟你在一起,揹負着國仇家恨,你認為我會快樂嗎!”
…
哎!對不起啊!大哥,我又對你説謊了!其實我跟你之間本談不上什麼國仇家恨。但是,此刻卻是唯一能説服你放手的理由了啊!
宗望深深地凝視着我,眼底裏有掙扎,有不捨,有留戀…最終,他仰天長嘆一聲:“罷了,你們走吧!”
“主公!”完顏昌開口勸,卻被宗望舉手製止,他抬眼看向岳飛,神情複雜:“二弟,聽説你現在在宗澤手下當差?下次我們在戰場上相見,我可絕不會手下留情了。你明白嗎?!”
“放心吧!若真有那一天,到時還不知道我們兄弟鹿死誰手呢?!”岳飛豪氣干雲:“大丈夫自當馬革裹屍,青山埋骨,生有何歡,死亦何憾?!”
“好,備馬。讓他們離開,誰也不許阻攔。”宗望再看了我一眼,深了一口氣,背過身去,揮一揮手,果斷地下了命令。
望着他那一瞬間便顯得孤單和寂廖的背影,我心一酸,忍不住下淚來。我凝視着他的背影,柔聲説:“大哥,最後,你能不能答應我幾件事?!”宗望沒有轉過身來,卻也沒有説話…我自動當他同意了,開始自説自話:“首先,我希望咱們兄妹三人永遠都是好兄妹,大哥和二哥永遠也不要有兵刃相見的那一天。你答應我,好嗎?!”宗望沒有説話,卻極緩地點了點頭。
我看了看一直傻站在一旁的趙構,決定幫他説一句話:“趙九公子與你我也算相識一場,你反正也將北歸,如果可能的話,請放他回家。”
…
趙構慘白的臉忽然就泛起了血,他怔怔地望着我,眼中湧上了淡淡的淚霧。
我加快速度説了下去:“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事,前兩件,你都可以不答應,可這件事,你一定要答應我,好嗎?!”
“什麼?”宗望見我説得鄭重,不由轉過身來,直直凝視着我。
“我希望你從今以後,再也不打馬球了,好嗎?!”我直視着他的眼睛,慢慢的一個字一個字清楚地説着。
“哦?”宗望絕沒料到我居然提出這樣一個要求,先是疑惑地挑眉望我,接着釋然:“看來,那次在球場把你嚇得不輕!好,這不難,我答應你就是。”
“真的?可不許反悔!”我眼睛一亮,馬上加了一句。…宗望,我對你天機,也算是還了你給我的這個天大的人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