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離別篇第一章輕舸夜渡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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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又稱荊州。地處長江中游,江漢平原西部,南臨長江,北依漢水,西控巴蜀,南通湘粵,古稱“七省通衢”是歷代兵家必爭之地。這裏歷代繁華,客商雲集,可謂“北客隨南賈,吳檣間蜀船”每天由水陸兩路進出城門的又何止千萬!
我騎着新買的一匹小馬,隨着進出城門的人,漸行漸遠,慢慢地將這座歷史名城拋在了身後。雖然今後要何去何從,我還沒有時間考慮,不過離開卻已成了定局。時間雖是初夏,正午的陽光卻也照得人眼花,我從早上出門到現在還沒有吃飯…這也是拜江某人所賜。
路邊有一間茶寮,簡單地擺了些茶水和小吃供過往的行人飲用、充飢。此時茶寮已座無虛席,許多帶刀佩劍身材魁梧的男子正圍在那裏暢飲。我皺了皺眉,本不去湊那個熱鬧,無奈肚子不聽話,只得硬着頭皮舉步前行。只希望他們不要為難我才好。
“站住,幹什麼的?”果然,其中一名一臉橫的中年男子馬上便喝住了我。
我暗歎倒黴,只得擠出笑臉“這位大爺,在下是一介書生,正往京城準備秋試。現在肚中飢餓,只想吃點東西,不知道能不能行個方便?”
“你沒長眼睛嗎?看不到我威遠鏢局的旗號?還不快給老子滾遠點?”那人卻不肯賣帳,張口便罵人。
我一氣,便不管三七二十一,頂了過去“威遠鏢局了不起嗎?這條路是你們家的嗎?君不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賓,莫非王臣“乎?”
“好你個酸秀才?跟爺爺面前講什麼之乎者也?找死啊?”那人捋袖揮拳便要打將過來。
“李虎,你做什麼呢?”我們的爭吵驚動了其他的人,由座中站起了一個身穿黑緊身衣的年輕男人,喝住了他。
“三當家的,這個酸儒不聽我勸,硬要和我們擠在一起。行蹤很是可疑,屬下怕他是打我們這隻鏢的主意。這才想趕他走的。”李虎倒是來了個惡人先告狀。
“你是管事的嗎?那好,你來評評這個理?我只不過腹中飢餓,想要在這裏吃點東西。我是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哪裏會心存什麼歹念?他不聽我解釋,硬要趕我走,還想打人。天下哪有這個道理?”那年青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翻“李虎,不要惹事。別忘了咱們這次的鏢事關重大,切忌惹人注意。凡事小心雖好,但也不必逞強好勝!”
“還是你明白事理。”我鬆了一口氣,向他拱手問好“請問少俠高姓大名啊?”
“在下葉孤城。”他淡淡地回我一禮,便不理我,重又坐回了椅中“你也姓葉?真是太巧了。我叫葉青陽。一筆寫不出兩個葉字,咱們還真是有緣呢。”我開心地向他展顏一笑。
“是嗎?不知葉公子要到何處去?”
“咳,我一個讀書人,還能到哪去?當然是進京準備今年的秋試啊!”望了他一眼,假意做憂慮狀“可惜如今天下大亂,我又沒有葉少俠如此出類拔萃的武藝傍身,出行多有不便啊!”
“我們正好前去汴梁,如果葉公子不嫌棄的話,不妨與我們結伴同行,也好有個照應。不知葉公子意下如何?”他果然眉開眼笑,目得意之,慷慨地邀我同行。
“我當然是求之不得了!多謝葉少俠關照!”我大喜過望,不住道謝…呵呵,果然是天無絕人之路啊!
就這樣,我跟着鏢局曉行夜宿,馬不停蹄地向北前行。原來他們此行接了江陵府台大人的鏢,是前往汴京給當今太師蔡京進獻生辰岡的。對此,我唯有搖頭嘆息。
約莫行了十餘,這傍晚時分,到了漢水邊上的一個小鎮,名叫孫家灣。天灰暗,下起了大雨。路變得十分地泥濘。葉孤城看了看周圍的情形,便指揮眾人在鎮上唯一的一家客棧落腳,準備天亮渡河。
跟往常一樣,分派好了守夜的人手,各人用過晚餐便分頭休息。我雖然以前因為興趣也學過騎馬,但象這樣不分晝夜地奔馳,卻已頗為吃力,體力消耗巨大,是以一進房,倒頭就睡了個天昏地暗。
“葉公子,你快醒醒啊!”睡夢中,有人在用力搖晃我的身體。
“誰啊?”我了惺忪地睡眼,吃驚地發現李虎正站在我的牀頭“發生什麼事了?”
“有人劫鏢。點子太硬,葉公子你快逃,我們怕是護你不了了!”藉着窗外一點微光,我才驚訝地發現李虎一臉的悲憤,滿身的鮮血。
我連忙跳下了牀“葉三哥呢?”李虎將刀握在手中,指節已泛出白,臉慘淡“三當家帶了東西已渡江而去了!別多説了,快點從後門逃走吧!記住不要回頭!”説完,他將我連拖帶拉地推出門,扭頭又向前衝去。
院中橫七豎八地倒着眾多的屍體,看着那些早幾個小時還與我一同飲酒暢談的人,現在卻已卧在血泊之中,我不由淚如雨下…這些人雖然外表魯,無點墨,可是對我這個陌生人卻肯肝膽相照,毫無心機!
“一個也別想走!”一個森冷地聲音響起,黑夜中,一條人影如鬼魅一般閃電而至,手起刀落,李虎連吭都沒吭一聲便倒在了地上。那人獰笑着向我撲來,揚起的鋼刀上還滴着李虎的鮮血。我知道已無法逃過此劫,反而安下心來閉目等死…刀鋒從我前一直劃到我的右臂,鮮血狂湧而出,我應聲倒下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我突然覺得口上好象壓着千斤重擔一般沉重,是誰?是誰壓着我?我奮力睜開眼睛,卻只看到…不是吧?天上正在下泥土?!
我伸出手想要眼睛,觸到的卻是一隻冰冷的手,我驚聲尖叫起來,卻聽到比我更慘的叫聲差點刺破我的耳膜。我努力掙扎着坐了起來,藉着微弱的月光四下一看,卻發現我正置身於一堆屍體之中…都是威遠鏢局裏的夥計、鏢師。
“你,你,你冤有頭債有主,殺你的不是我,你可不要纏我啊?”一個顫抖的聲音,伴着一顆銀白的頭顱出現在了我的上方…那是一個年近六旬的老人。他手執鐵鍬,目帶驚恐地看着我…看來,我是被人當成屍體埋葬了。
我苦笑一下,活在世上,還真的是什麼事都遇上了啊!
“不要怕,我還活着。麻煩你扶我起來。”話一出口,我自己都嚇一跳…這沙啞難聽的聲音真是出自我的口中嗎?
那老人顫抖着抓住我的手…可能是有温度,令他放下了心。他長吁了一口氣,連忙將我拉出土坑“小夥子,你命可真大啊!若是再晚一個時辰醒,便算你沒給強盜殺死,也被我活埋了啊!”我向老人道了謝,發現除了右臂傷及骨頭不能動之外,別處卻沒有傷痕…奇怪,明明我記得那一刀是從口直劈到右臂的,為什麼現在卻不見傷痕?按理那一刀下來,我早已不在這個世上了。難道説?懷遠送我的那件衣服真的救了我一命?看來,我又欠他一條命了!
老人將我帶回到孫家灣的那間客棧。談後,我才知道原來老人家姓趙名景回,是武安縣令,前一陣子告老還鄉,攜了夫人準備回揚州葉落歸。因為夫人孃家侄子正是孫家灣客棧老闆。所以返鄉途中特地到這裏來看看,卻不料侄子一家已全數被害。
老人傷心絕,無奈之下只得含悲忍痛,請了幾個鄉人幫忙把眾人葬在郊外亂葬崗。
“五十四條人命哪!那幫賊人怎麼下得了手啊?!”言説到此,孫老夫人又泣不成聲。原本想最後見一面親人,卻不料現在變成白髮人送黑髮人!
“孫,請節哀順變。”我擦乾眼淚,安着她“您別傷心,往後,我就是您的孫子!”
“是啊,娘子,你保重身體要緊。忠兒已經去了,傷心也是無用。不如的起神先做好往後的打算。”趙景回輕拍老伴的背脊,温言安撫。
“是啊,就怕那幫賊人追不到三當家,又再折返這裏。發現還有活口那就糟了!我們還得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才好。”我憂心如焚。
“若是走陸路,我們傷的傷,老的老,肯定走不遠便被追上。不如,我們順水而下,先入長江,再做打算可好?”趙老爹到底是做過縣官,沉着冷靜地分析着形勢“就不知道葉公子你的傷勢能否支持得住?”
“也只有如此了!”我咬牙搖了搖頭“我的傷不要緊的,咱們還是快走吧。”於是,乘着月,我們仨人相互扶持着連夜買舟從漢水往東向長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