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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絲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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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火車,一個潔白如玉的論山呈現在奇朔和茵寧面前。雪勢已收,只剩下零零星星的散兵遊勇在空中游蕩,雪光映得萬物清晰可鑑。

茵寧和奇朔滿臉欣喜地手牽手走在大街上。儘管已近‮夜午‬,但所有的酒館、商店、旅館、理髮館、小吃店、雜貨店,甚至藥店,全都燈火通明,像在慶祝盛大的節

河邊一字排開的十幾個大排檔裏擠滿了舉着燒酒杯的年輕人。

“…來呀!為我們的青乾一杯…”悲壯的歌聲此起彼伏。

街上的人大多是手挽手的戀人,其中有的已經喝得醉醺醺的,抱住女朋友不放,大聲喊着:“我不要去當兵!我怎麼能拋下你去當兵呢?”只有極個別的年輕人像零零星星的雪花一樣形單影隻地在街上游蕩。

“怎麼樣?要不是我來了,你也得跟那位一樣,像個漢。”茵寧指着一個踽踽獨行的人説。

“是啊,來了才知道,幸虧有你陪着。”

“傻瓜!我們先幹什麼呢?吃飯還是喝酒?”

“今天不喝酒。這種子,喝了酒我一定會折騰你的。”

“胡説什麼啊!你以為我會讓你隨心所折騰嗎?——沒關係,想喝就喝吧,反正我今天晚上不打算睡覺了。”

“不睡了?那…呵呵…幹什麼呢?”

“守着一匹狼啊。”兩個人有説有笑地走到論山市內最繁華的大街上。這條街頂多也就一百米長,在街的盡頭,奇朔發現了一個紅藍白三不斷旋轉上升的彩柱,於是停下腳步轉頭看着茵寧。

“先剪頭髮吧。”原來那個旋轉的彩柱是理髮館的標誌。

“剪頭髮?”茵寧不由皺起眉頭,腦海中掠過一個念頭:看到他那順滑亮澤的頭髮被剪掉,也許自己會眼淚的。

“怎麼?”

“訓練所不給剪頭髮嗎?”

“給剪,可是,那些負責剪頭髮的都是老兵,他們給新兵剪頭髮的時候,開始先來個下馬威,陰沉着臉惡狠狠地呵斥説:‘臭小子,光顧喝酒忘了剪頭髮,還是跟女朋友甜言語沒顧上?’等你坐到椅子上,老兵先狠狠你的後腦勺一巴掌,然後叼着煙捲,拿起髒兮兮的推子,用左手而不是右手連推帶拔,毫無慈悲心腸。就算是十大酷刑裏也沒這種刑罰吧?

據説,訓練所理髮館裏傳出的悽慘叫聲讓人聽了骨悚然。等着淚理完髮,一照鏡子,當場暈倒的不計其數。”

“天哪,為什麼?”

“因為頭上凹凸不平,到處都像被老鼠啃過似的。要是你抗議説:‘能不能給修一下啊?’理髮的老兵就一邊在帶上蹭着剃刀,一邊瞪着眼睛説:‘你想剃成個光球嗎?’”

“你又沒去過,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非得去了才知道嗎?我説要去當兵的時候,那些復員回來的前輩們異口同聲地説:‘不管多忙,千萬要剪了頭髮再去!’你説怎麼辦呢?要不我明天去訓練所剪?”奇朔朝茵寧笑了笑,推開了理髮館的門,茵寧緊跟着走了進去。

理髮館裏面沒有外面看起來那麼大,擺着三張理髮椅。一個年輕人剛剃完頭站起來,正往洗頭池方向走,一個搭搭的女孩跟在他後面,哭得眼睛都腫了,嗲聲嗲氣地跺着腳嚷嚷:“親愛的,怎麼辦啊?你的長髮在風中飄起來的樣子可是最帥的!”穿着黑糊糊的白上衣的理髮師邊清掃椅子上的頭髮,邊回頭看着奇朔:“請坐!”奇朔面無表情地坐到理髮椅上,四十多歲的胖理髮師把白罩巾披在奇朔身前,茵寧坐在窗前的長椅上,漫不經心地打量着屋內的陳設。

“哎呀,怪不得這裏這麼暖和呢。”屋子一角放了一個燒鋸末的爐子,形狀像一廚師戴的那種又高又大的帽子,裏面盛滿了鋸末,紅紅的火焰跳躍着。爐子上面放着一把水壺,水壺裏的水咕嚕咕嚕地沸騰着。水裏不是放了木瓜就是放了幹橘子皮,空氣裏有一種甜絲絲的味道。

這時,理髮師已經輕車路地在奇朔的頭髮中間推出一道溝來,連問也沒問奇朔要怎麼剪。他的架勢彷彿在説:“我幹這種生意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也彷彿在説:“軍隊就是這樣的,把一切都統一成一個樣子,從頭髮到服裝、步伐,甚至表情。”奇朔輕輕閉着眼睛,沒有看鏡子,表情很平淡,但通過他面前的鏡子看着他的茵寧的心情卻非常複雜。他的長髮曾經是多麼帥啊,跟他的朝氣、他的笑聲一起在風中飄揚。他喜歡低一下頭,用手把垂下來的頭髮捋到後面,每逢那時,他的長髮就跟白皙的手一起畫出一道亮光。那美得耀眼的頭髮曾經是他身體的一部分,現在正在往髒得不成樣子的水泥地面上落,失去生命,失去光彩。

茵寧緊咬着嘴,把視線從奇朔逐漸出的頭皮上移開,從口袋裏掏出一塊手帕,飛快地捏起一小撮剛剛落地的頭髮仔細包好,放進了手提包。

先前的那個男人用巾擦乾光頭時,他的女朋友哭得更傷心了。

女人的心都是一樣吧?茵寧也想哭,她覺剪頭髮像是宣告離別的儀式。但那句“哭了就會分手”的話壓在她心裏,讓她忍住眼淚。

“哈,可以當木魚敲了。你的光頭比你的相貌更引人注目。”

“哈哈哈,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