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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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鏡中珠翠滿頭的貴妃,眼中出複雜的神。
“不能總這麼下去了。”他暗暗打定了主意。
☆、一切為了偉大的藝術火車伴着車軌上單調的音節開向北平,車上赴法歸來的留洋學生甄之與冠小姐並排坐在孔師兄對面的位置上。回國一路上,這三人一直同行。先從法國坐船到上海,又轉火車到北平。眼下之與孔正對面而坐,眼睛倒沒盯着他瞧,而是牢牢地盯住他皮鞋旁邊的一小塊地板,她實在不知自己的眼神除此之外還能放在哪裏,心裏亂極了,只能努力作出饒有興趣的樣子與冠小姐閒談,以使頭腦中不去想起正坐在她對面的男友,不久之前從他口中念出過的法文求愛詩,還有她衣領上彆着的彈豎琴的小金愛神別針。
不管怎樣,萬事已定,有的沒的大可不必再想了。之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不過她這番努力幾乎全是徒勞的:冠小姐對她講的話她一個字也沒聽清,都過濾成了耳畔嗡嗡的背景音。
冠君妍卻把之的失神當做了對自己意見的默認,愈發熱情高漲“像愛司式還有半荷葉式都很適合你,做起來也不麻煩,上理髮店一剪一燙就成。髮型一變,保準整個人都不一樣了,那才顯出留過洋的派頭來!若總這麼守舊地打扮着,還不是跟那些個沒念過書的小媳婦兒一個樣!滿腹的墨水又沒寫在面孔上,老跟茶壺裏的餃子似的悶在肚裏真怪可惜的。”她垂在肩側的螺旋髮捲和珍珠長耳環輕輕隨着轉頭晃動起來,掃過脖子上用來系洋吊墜的細金鍊。整個人顯得洋氣時髦。
甄之腦子裏終於慢慢回味過冠小姐的話,不由得暗笑這位摩登小姐留洋習得的“金玉”全貼在了外邊。她本人是那類戀舊的傳統美人,既不穿洋裙也不灑香水,頭髮倒剪短了一點,可是沒有燙,依舊梳成最普通的女學生式樣。她每對鏡端詳,總覺得自己看上去完完全全還是三年前未出過洋的杭州城西的甄家小姐。
三年前,杭州城西世世代代制壺一絕的甄壺王不學無術的哥哥甄少鵬一場大賭散盡家財,把本就已年老體弱的甄壺王氣得中了風。這件事可是當地無人不知曉的市井新聞。
現在怎麼突然想起舊事了呢?大概是她馬上就要見到哥哥甄少鵬的緣故吧。該做出什麼表情來上他呢?大概也只有平常以對。反正他這個人向來是如此,任旁人怎麼斥責也是沒有用的。那個時候一世清高的父親到底不住敗家子折騰出的這場打擊,眼看着甄家顯頹敗卻又無力迴天,氣急加之下最終也未能病癒。
之還記得,父親走的時候,前廳裏還吵吵嚷嚷站着幾個聲稱自己的壺還沒做成,要來退定銀的主顧,少鵬正同那些人爭執不休。病榻前只有她和父親最得意的幫工學徒金槐。
她那時哭得肝腸寸斷,只覺得灰朦朦一朵大烏雲把渾身上下都矇住了。金槐把她勸住,又幫襯張羅着料理了諸項瑣事。發喪的時候,她跟着哥哥進進出出應復弔唁的來客,他跑前跑後叮囑着快要沉不住氣的幫工下人們。兩人不時在院子裏打個照面,互相擦肩過去,誰也沒説話。
他們原本有一番周全的打算,有光明得多的前景。可是現在全泡湯了。
甄壺王在世時,最器中徒弟金槐,甄家制壺技藝早已沒法指望不成器的兒子繼承,老壺王萬般無奈下只得正式收了這在家中偷藝的刻苦長工做外姓學徒,將平生技藝傾囊相授,預備將來讓他撐起甄家門户。
之亦深得父親喜愛,她擅長畫畫,在女子學校裏辦的美術比賽上總能拔得頭籌。甄壺王已經準備出了一筆積蓄,要送女兒去法國的學校深造。只等將來之出國回來,金槐亦習得壺王手藝,兩人再在甄家把諸事挑明,只要甄壺王心中滿意,旁人自然不敢説三道四。他們可以名正言順一同立起甄家。
不料金槐學藝未成,甄家竟徒生變故,少鵬作為長子名正言順接管下家中諸事。頭一件事便是張羅着給自己娶了個堂子裏相的姑娘。新太太姓酈,從前在堂子裏的時候人家管她叫麗妃。身量很小,短髮燙得蓬蓬的,看不出年紀,據人説有二十□□了。可是一雙手仍舊是又細又,指頭上總愛戴個深綠的翡翠戒指。這隻手在人前總愛親切地拉住之同她講話,以示姑嫂融洽,家庭和睦。
對於金槐,少鵬也自有一番打算。他明白金槐能在甄家立足全賴得那一番制壺手藝,於是索宣佈甄家不再做壺,一揮手賣了老屋抵債,順帶也把這素來看不順眼的外姓學徒趕走了。正好如此一來,賣房餘出的錢還能供之出洋。至於往後的生計,帶着最後的家產上北平投奔他們的舅舅便是。總之船到橋頭自然直,甄家又不是少不得金槐。
“你也放明白點,可不要和父親一樣糊里糊塗同個外姓的一氣。他簡直要把我們家全改姓了金才肯罷休。”甄少鵬百般勸説之。
之懶得同少哥哥爭辯家裏究竟是誰糊塗。到了這會兒,旁的再説什麼也全沒有用了。她想起《紅樓夢》裏的賈作的燈謎“天運人功理不窮,有功無運也難逢。因何鎮紛紛亂,只為陰陽數不通。”謎底像是圍棋,又像是算盤。總歸是黑黑白白,七七八八地碰在一處,叫人心亂如麻。
她舍不下她的畫,她想去巴黎。比其他一切事情都想。
同金槐這段不聲不響的戀愛,除去甄少鵬,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