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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事齊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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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願出任司隸校尉,司隸校尉有監察官員之權,宦官出宮一切行為皆可檢舉。這些人在任貪賄,沒有一個可逃國法,到時候我只需將罪行上奏,將他們按國法治罪即可。”

“對呀!”曹腦子一轉“本初此法可行。”何進點點頭道:“這倒可以,不過上奏其罪,我妹子要是還不願意治他們的罪呢?”袁紹又是一揖:“屬下再請假節。”曹口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有何進撐先斬後奏也就罷了,可若是假節等於把朝廷的最高權柄給了袁紹,他想調動兵就調動兵,想殺哪個人就能殺,到時候恐怕連何進都奈何不了他了。

這位屠户國舅似乎不太明白假節的分量,只是懵懂地問:“那樣你就可以不經過太后殺宦官了嗎?”

“是。”袁紹謹慎答覆,並不像以往一樣解釋其含義。

“好!那我就吩咐王謙他們去辦。”何進點點頭,使勁捏了捏眉頭“哎呀…這件事總算是完了,快要熬死我了。”曹暗笑:快熬死你了?都快急死我們了!他掃了一眼袁紹,只見他顏嚴峻,方才的談笑風生已經倏然不見,嘴角處卻出一絲令人不易察覺的微笑,袁紹再次躬身施禮:“大將軍,誅殺宦官一事需廣尋宦官贓罪,恐我一人不能勝任。此事還要有河南尹相助,屬下再請一人出任河南尹。”

“還沒完嗎?真麻煩,你想舉薦誰?”何進有些不耐煩。

“王允王子師。”

“可以,他被十常侍陷害下過大牢,用他辦事,一定不會心慈手軟。一切事務你看着安排就行了,還有什麼事去跟王謙商量吧。”何進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還打了一個哈欠。

“既然如此,那屬下告退了,我回去等着詔書。”袁紹恭恭敬敬退了出去,臨出門時矜持地衝曹笑了笑。

有些困惑了:袁紹的笑意為什麼那麼矜持?好像是故意保持威儀不敢笑出來…等等!袁紹原本就是這樣矜持作態的人。難道這半年多的子裏,他的散漫灑,他的嬉笑調侃都是裝出來的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袁紹到底想幹什麼?司隸校尉與假節的身份都被他要去了…或者説是被他輕而易舉誆去了?下一步他要幹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嗎?曹還沒來得及再多想下去,突然有下人進來通稟:“車騎將軍過府議事。”聽説何苗來了,曹知道自己身份多有不便,趕緊躬身告辭。何進恐是怕家醜外揚,也沒執意相留。出了廳堂的門曹並沒有離開,見吳匡正抬頭把着門口,便衝他一揖,不聲不響站到了他後邊。吳匡這幾個月與曹混得頗,料之是想偷聽,僅僅一笑置之,並不理會。曹穿的是便服,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往門邊一站,誰看見也只能認為是普通的一個侍衞或令史,不會深究。

何進並不出去接,少時間只見門口的諸侍衞列開,將車騎將軍讓了進來。只見何苗個子不高,相貌倒很英俊,舉止動作皆成體統,比何進要莊重得多。

其實這個人與何進一點兒血緣關係都沒有,他本姓朱,是何後的母親改嫁朱家以後生的。而何進與何後也非一母所生,何進乃何氏嫡所生,如今已經亡故。何後與何苗的母親尚在,即那位舞陽君老太太。

注意到,何苗身後還不聲不響跟着另一個人。此人身穿一襲舊衣服,頭上沒有戴冠,以一普普通通的木簪子別頂,始終低着頭彎着,渾身上下透着一股落魄的氣息——正是十常侍之首的張讓。何苗對待張讓如同對待一個家奴,就讓他低着頭跪在當院,自己則整理衣袖邁步上堂。

恍然大悟:何苗一定是來給十常侍求情的,張讓穿得這麼寒酸是要博取何進的憐憫。

只聽裏面傳來何苗緩慢的聲音:“小弟給兄長見禮了。”何進似乎沒有回答,足見他對這個毫無關係的兄弟十分不滿。

“大哥,您最近可好,我怎麼瞧您瘦了呢?”

“沒有啊,我吃得飽睡得着,不勞你費心。”

“大哥,咱倆是什麼出身不用我説。想當初您就是老何家屠户掌櫃的,我不過是南陽一個賭徒無賴,我無有着落的時候就到您家蹭吃蹭喝。如今您已經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小弟當年惹不起您,現在更加不敢與兄長爭鋒。”何苗的聲音頗為謙恭。

“姓朱的!”何進從未把他看成是家人“你嘴裏沒有一句實話,你當年是個無賴,現在還是個無賴。”

“張手不打笑臉人,您又何必與我動怒呢?”何苗不氣不惱“沒有外人,咱哥倆説説良心話。”

“你小子有良心嗎?”

“您別這麼説呀,嘿嘿…”何苗笑了“好好好!你不信我的良心,您得信您自己的良心吧?您憑良心想一想,咱們當初都是貧賤之人,多虧了張讓、趙忠兩位內省之官,咱們才有今天的富貴,這您不能否認吧?”何進默然不語。

“咱們受了人家的恩惠就應該報答人家,您不但不報答人家,如今還要殺了人家。這是怎麼了?您是不是怕過去的醜事傳出去叫人家笑話呀?”何苗笑道“您再想開些,這年頭誰有勢力誰吃香的喝辣的,誰能笑話誰呀?”

“你少説這等話,我可不怕人笑話。”何進氣昂昂道“我是為了朝廷社稷才這麼做的。”何苗嘖嘖連聲:“你還為了朝廷社稷?你會寫這四個字嗎?你是不是天天跟那幫讀書人混在一起,讓他們給捧糊塗了?國家大事是那麼容易管的嗎?別忘了覆水難收,殺了那些宦官你可別後悔。”

“這有什麼好後悔的。”何進反譏道“你小子説我沒良心,你更沒良心,董太后是不是你殺的?”

“是又怎麼樣?毒死那糟老婆子,不也是為咱家好嗎?她跟那個蹇碩差點兒把咱都害死。”曹聽了一哆嗦:這還有意外收穫,董太后真是何苗派人害死的。

“行!算你小子有理。可是我要殺宦官,你幹嗎了?你雖然不殺他們,可是你把他們的錢都詐走了,你現在家裏的錢快趕上府庫了吧?”

“大哥,你説這話就沒意思了。你要是想要,一句話的事兒,我全轉給你都行!”

“我不稀罕。”何進怏怏不悦“廣廈千間卧眠七尺,我他媽有個地方睡就夠了。當年沒錢我也沒覺得苦,回去當個殺豬的我都不怕。”

“你!你…你這是吃了什麼魂藥了?”何進嘆了一口氣:“老三啊!我今天叫你一聲老三,就當你是我的親弟弟。我一不圖錢二不圖權,我就是想力所能及為朝廷辦點兒事。我今天掏心窩子跟你説,你不在乎你自己姓什麼,可我在乎!咱們老何家多少輩沒出過一個當官的,可如今咱倆又領兵又當官。而且這一當就是比三公九卿還大的官呀!咱他孃的都欺祖啦!”曹憋着想笑,吳匡衝他擺擺手,示意他矜持。

何進繼續往下説:“人活一輩子容易嗎?就不能給子孫積點兒德嗎?是啊,學竇武我做不到,咱肚子裏沒墨水,那他孃的也不能當梁冀呀!咱大外甥都十七了,咱倆還能在朝堂上蹦幾天?等他親政了,誰還能記得咱老何家?所以咱得趁現在積點兒德,好歹咱也在這個位子上。我前些子想給我閨女求門親事,跟我那個長史王謙結親。人家不答應!為什麼?我是大將軍,人家一個長史都不答應。就是因為咱是大老,咱沒讀過書,沒學問,沒出身。咱倆這輩子就這樣了,可是咱兒孫可不能再這樣了!咱們為朝廷出點兒力,將來咱們子孫出了門橫打鼻樑子,説起‘我是何遂高的兒子’那都高高興興,叫人高看一眼。兄弟啊,哥哥多想叫人看得起呀,你怎麼就不明白我的心呢?你怎麼就不知道上進呢?”這一席話只聽得門外的曹心裏酸酸的。

何苗卻毫不買賬:“行啦吧你,哪兒這麼多鹹了淡了的?我告訴你,真殺了宦官,咱家也沒有好子過了,你也不好好想想!”

“你瞎扯!”

“你説我沒長進,我看你才沒長進呢!”何苗冷笑道“宦官一旦沒有了,何人在宮中伺候你妹子?到時候咱們想找個傳話的人都沒有了。她們孤兒寡母等於叫人家看起來了。莫看現在這幫當官的叫你一聲大將軍,等宦官沒有了,他們就該反手對付咱了,咱的兵有人家管着,咱的筆叫人家攥着,到時候人家跟咱一翻臉,説什麼外戚干政有礙國法,咱還能怎麼辦?派兵派不動,下令人不聽,太后都讓人家控制着。他們再合起夥來找個有頭領的官出來一招呼,人家君是君臣是臣治理天下了,咱就讓人家趕出洛陽啦!”何苗幾句話不亞於至理名言,曹聽罷才想明白,袁紹之所以誆去假節之權,就是為了除去宦官之後,轉手對付何家。

“我認了!”何進賭氣道“大不了回南陽,我不當大將軍又怎麼樣啊?”

“你不想過好子,我還想過好子呢!”

“你已經撈了那麼多錢,還不夠你過好子嗎?”

“我他媽是想避禍。”這哥倆爭執起來,剛開始還聽得懂,後來就都是南陽土話了。張讓跪了半天了,這時候見他們兄弟吵架,慢爬進了廳堂:“兩位國舅爺別吵了,都是老奴們的錯,求你們開恩饒了老奴們吧!我們都這把年紀了,錢也都沒了,大將軍就放我們一條生路吧…”説罷,這老閹人哭起來,似乎不像是假裝的。

“天下洶洶,就是因為你們。”何進嘆了口氣“唉…老百姓也好,當官的也罷,有不恨你們的嗎?你們都把天下人得罪盡了!如今丁原兵至都亭,董卓也殺到河南了,你們趁早出宮,有侯位的就國①,沒有的回家老實待着去吧。”

“你就不念他對你的恩德了嗎?”何苗又提這話。

何進不耐煩道:“我念恩德的人多了,豈止他一人?當初蹇碩要害我的時候,多少人幫了我的忙?那邊我還欠着人情呢!”

“你…大哥!大哥!你回來呀!”何進似乎是迴轉後堂了,曹不再聽下去,朝吳匡拱手道謝,信步向幕府大門走去。臨出去的時候他張望了一眼:何苗正抻着脖子罵何進,張讓則跪坐在地上,哭得跟個淚人一樣。禍國殃民的老閹賊,現在才知道哭,太晚了!

何進這個猶豫不決的人總算是徹底下了決心了,宦官一出宮,有袁紹、王允磨刀霍霍等着他們呢。到時候甚至不再需要什麼贓罪,憑袁紹假節的身份,見面一殺就全都了結了。曹心裏泛起一陣輕鬆,不管袁紹誅殺宦官以後怎麼打算,至少這一兩天可以稍微輕鬆一下了。

就在曹放寬心的時候,弘農與河南界上,奉命喝止董卓進軍的種劭卻不甚輕鬆。西涼兵不聽詔命想要繼續前進。最後種劭也撒開野了,把佩劍拔出來,擋在大路上扯着嗓子一頓喝罵,總算是控制住了那幫羌胡之兵。董卓懾於種氏在西涼的威望,不得不駐兵弘農夕陽亭。

即便如此,這個距離在曹看來還是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