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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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倒在殿宇長階之下。元苦一怔，身形一閃，出現在為首一個弟子身前，緊緊抓着他的胳膊厲聲問:“是靈樞？”

“不、不是小師叔！”那弟子滿面惶然，似乎驚恐到了極點。

他正要繼續説，懸空白玉階傳來篤篤的腳步聲，一聲一階，越來越近。那彷彿是噩夢裏不祥的梆子聲，梆子聲停就要有人死去，所有人都不自覺屏住了呼，盯住了懸空白玉階的上方。空氣在變冷，原本是炎炎夏，卻似乎頃刻間墜入了寒冬。四下裏蔓延着一股冰凍肺腑的寒氣，穹隆上竟然飄起了星星點點的白雪。有人伸出手，接住一朵晶瑩的雪花，喃喃道:“下雪了……”懸空白玉階上方，風雪的盡頭，一個男人終於現出了身形。黑衣黑靴黑刀，戴着兜帽，像一個離失所，無處投胎的鬼魂。元苦睜大雙目，竭力想要看清那個人的臉。可他垂着頭，兜帽的陰影遮住了臉頰。

他默不作聲地向前走，白衣弟子不自覺後退，讓出一條道路。他走到拭劍台上，雪花落滿了肩頭。他慢慢摘下了兜帽，出一頭白髮，乍一眼看上去，那白髮彷彿是被風雪染白的。這個時候元苦終於看清了這個孩子的臉，一如既往的年輕，卻沒有一點表情，像一座被雪花凝凍住的雕塑，冷峻又漠然。

“戚隱！？”元苦驚異地望着他。

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看着這個白髮青年，眸中湧現詫異的神。沒有人能想到他孤身躍下滅度峯，竟然能活着回來，更沒想到他會變成這副妖異的模樣。

簡直就是個鬼怪，是從地獄裏爬回來的幽魂。

元苦怒喝:“你的頭髮，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你這個孽障，莫非你也練了什麼術不成！難道地裏那顆腐爛的心臟真的是你的？你換上了妖魔的心臟！”他恨聲道，“你們一個兩個，落入道，變成這個不人不鬼的模樣，你對得起元……”

“別説了。”戚隱打斷他，仰起臉兒，望向高天紛紛揚揚的雪。雪花盤旋着落下，穹隆在他眸中恍若一個巨大冰冷的藩籬。他想起很多天前，他來這裏的時候身邊還有扶嵐，還有黑貓，可現在一切都變了。他輕聲道:“元苦，你我都知道我來的目的。當初你們殺我哥，從啓動太上殺陣，到我哥灰飛煙滅，一共用了半炷香的時間。從現在起，我給你半炷香的時間殺我，開始吧。”

“你什麼意思？”聶重華橫眉立目，“戚隱，你與妖沆瀣一氣，念你初犯，又是元微長老唯一的孩兒，我們這些長輩暫且不同你計較。待妖蛾除盡，我們再處置你。來人，將他帶下去，足天誅崖！”戚隱默默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説。聶重華心裏一驚，不自覺握緊了佩劍的劍鞘。戚隱的眼神和往完全不同了，那議和，他曾跪在她的腳邊痛哭涕，那是乞求的眼神，像一個無家可歸的乞丐，像一條彷徨無助的狗。可現在，他銀灰的眸子裏什麼也沒有，只剩下無盡的冷。

他忽然拔出刀，反手一揮，斬骨刀的刀風席捲半邊台側，那半邊紙偶般的弟子頭顱齊齊斬斷，像一茬稻子被掐去了尖兒，鮮血湧泉一般從頸脖子上噴濺而出。所有人淒厲地尖叫，逃離那片地域。

白明均震驚不已，顫着手指着戚隱，“你……你這個瘋子！”元苦目眥裂，道:“戚隱，你當真明白你在做什麼！”

“你猜的沒錯，我換了心，所以現在我已經是個怪物了，怪物殺人不是天經地義的麼？”戚隱平靜地説，他的聲調平平淡淡，自始至終都沒有什麼起伏，可所有人都從這個寂靜的男人身上覺到了刻骨的殺機。他説:“你只有半炷香的時間救無方，半炷香之後，如果我沒有像我哥一樣化為灰燼，那麼……”他抬起眼，銀灰的眼眸冰冷又漠然，“我會讓你們整個無方為我兄長陪葬。”温柔粘膩的血向四面八方蔓延，空氣中鴉雀無聲。元苦眸中湧起哀慟之，徐徐吐出一口氣，“是報應啊，當年元籍做下決斷，向你的父親隱瞞他有兒的事實，起草休書寄往烏江。那封書信，便是老夫代的筆。當初你跟着鳳還初上無方，我站在思過崖上遙遙看你們進入山門，便一眼看到你這個孩子。我當時不知為何，現在想起來，是你這雙眼睛啊。戚隱，你最像元微的地方就是你這雙眼。可是現在，你為了得到力量，竟放棄了你父親的眼睛。戚隱，你這樣做當真值得！”

“怪物不知道什麼值得什麼不值得，”戚隱沒什麼表情，“怪物只知道復仇。”元苦盯着他，默默地拔出枯雁巨劍。那把重劍的鋒刃像鏤刻了血的哀霜，在陽光下淒冷得攝人心扉。聶重華和白明均不動聲地後退，所有弟子也慢慢退後，以拭劍台上的戚隱為中心，讓出了方圓三丈的距離。殺氣在空氣裏無聲地蒸騰，所有人都預到接下來的殺戮。

元苦返身揮劍，枯雁的唳叫聲劃破長空，巨劍落在大殿中央，地面上的法陣瞬間觸發，靈力透過厚重的劍身，直向穹頂的星辰滿月。太上殺陣再次被喚醒，轟隆隆的巨響在滅度峯的深處響起，古老的山峯像一個巨人醒來，心臟搏動，呼加重。天穹的萬象符紋星子般閃亮，急速旋轉，匯成一個巨大的圈。戚隱的腳下出現了那扶嵐所面臨的同樣法陣，錮他的步伐，削弱他的靈力，罡風四起，他的一截髮絲被割斷，雪一樣落下。

戚隱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