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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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一言難盡的,一天天淨在他爹跟前晃悠,唸叨今年布匹不好賣,家裏揭不開鍋。他爹識趣兒,摘了塊兒玉佩給他外公,從此他外公眉開眼笑,看他爹跟看親兒子似的。
那一年,外公家最大的事兒除了他娘被擄,就是他孃的婚嫁。他孃家門口總是圍着人兒睃望,一半是來領略他爹的仙風道骨的,一半是來看他孃的。就算太陽落山,月光灑滿靜悄悄的小鎮,也總有喝醉酒的氓敞着汗衫,站在樓底下大喊:“大姑娘,出來説會兒體己話!哥哥想死你了!”每當這個時候,他外公就對繡着紅布繃子的外婆説:“姑娘大了留不得,阿玉都嫁出去了,她這個當姐姐的反倒留在家,讓人説笑話!你明兒去,尋個人家,要緊一宗兒是有身家,當做妾都使得。”屋外喧騰,他爹充耳不聞,坐在一豆青燈下寫信。他爹安靜得近乎冷漠,除了關於妖魔的事兒,他一概不理。他寫了封飛帖代山中怪人的事兒,鳳還離江南最近,他封上信,發往鳳還。戚隱覺得無聊,坐在牀榻上打哈欠。
“阿芙,你都十八了,”他小姨的聲音透過薄薄的板壁傳過來,“趕緊尋個好人家嫁了吧。你瞧瞧這豬玀,見天在底下叫喚,你在家就是活招牌,招人惦記。”
“我才不嫁。”他娘道。
他小姨道:“你該不會看上戚仙師了吧?告訴你啊,別瞎想,這種男的,趕明兒劍一飛,人沒了,看你瞎不瞎。咱們這等俗人,找個在地上走的就得了。”
“誰讓他長這麼俊?”他娘竟然沒反駁,“你瞧這長相,這身條兒,這通身的氣度,就算我是個男的也惦記他。”
“那他也瞧不上你。”小姨道。
“瞧不上就瞧不上,就不興我想想?想想又不犯法。”阿芙豪邁地宣佈,“老孃不光想,還要做夢,在夢裏上他三百遍。”兩個女人吃吃發笑,他們不知道修道之人耳聰目明,一面板壁,在戚慎微面前如若無物。戚隱看見他爹的臉一寸寸陰沉下來,執着筆的手指顏發青。
他小姨罵道:“你個不要臉的蹄子,小點兒聲,他就在隔壁!”
“哎呀,”阿芙拉長聲調,悵惘地道,“要是我是個會仙術的女土匪就好了,我就把他給擄了娶回家當壓寨郎君,從此土匪不打劫,窩在山寨,夜夜笙歌。”戚慎微終於忍不住了,屈指叩了叩板壁,道:“我聽得見,別再説了。”隔壁一下安靜了,月光灑進窗台,黑夜裏萬籟俱寂。
過了半晌,阿芙的聲音怯怯地響起來,“戚道長,我只是想想,沒想真那麼幹。”
“夠了,閉嘴。”戚慎微陰鬱地道。
這他孃的真是糗大了,戚隱都替他娘尷尬。隔天小姨就回吳塘了,可能是沒臉見他爹了。他爹孃兩個同住一個屋檐底下,抬頭不見低頭見,得虧他娘臉皮厚如城牆,硬生生裝得跟沒事人似的,每天捧着紅木大盆兒,上他爹的屋收衣裳。家裏的牀單衣裳都是他娘洗,有時候兜攬別人的衣裳來洗,補貼家用。衣物堆在一塊兒,山一樣高。但他娘專門給他爹單獨放一個盆兒,單獨。她就蹲在那白花花的天井底下,繫着襻膊,出一雙青白的手臂。她一面哼江南的小調,那柔婉繾綣的調子,郎啊妹的,哩哩啦啦,一直飄到他爹的屋裏來。
鳳還的人很快就來了,是一個笑眯眯的青年人,天生一雙桃花眼,身上一襲補丁破布袍子,盤腿坐在劍上,在門檻邊上叫人。他爹艱難地下樓,見了他,喊了聲:“清式。”這竟然是他那個又胖又禿的師父!戚隱震驚。
他倆一面談,戚隱一面在邊上蹦躂,想看看他師父的頭頂有沒有禿的跡象。
“這幾天我在江南轉悠了幾圈,那樣的村子一共發現了五處,都藏在深山土坳子裏頭,相隔也很遠,彼此沒什麼聯繫。有意思的是,它們都是隻有十幾户人家居住的小山村,去外面通常要走許久的山路。”清式揣着手,道,“你怎麼想?”
“深山老林,人跡罕至,”戚慎微凝眉,“像是有人故意圈地放蛾,但並不想擴大妖患。”話兒聽到這裏,戚隱終於知道巫鬱離那個傢伙行的什麼醫了。
他不是行醫,他在養蛾子。
“同。我將這妖蛾子帶回去仔細看看,你安心在這兒養傷。”幽幽的歌聲從裏頭傳出來,清式耳朵一豎,伸長脖子往裏看,“花姑娘?”戚慎微用手擋住他的視線,清式又往邊上瞧,戚慎微再擋,連續幾下,清式埋怨道:“老戚,你這不仗義。只許你同人家一塊兒住,就不許我看幾眼?”
“事情辦完,你可以滾了。”戚慎微冷冰冰地關上門。
子一天天過,他爹孃漸漸能説上幾句話兒了。即使養傷,他爹也保持着嚴格的作息。每天雞叫就起,晌午被他外公拉出來討論人妖大勢,天下大局,雖然他爹一般一聲不吭。下午被他外婆拉出來,一羣婆婆媽媽姨媽嬸嬸圍着他坐,慈愛地點頭微笑,臨走的時候,有人拍了下他股,笑道:“身板兒真結實!”戚慎微:“……”他爹這人不善言辭,不懂拒絕,更不知道怎麼表達不滿,僵着臉等這些老姑婆走了,扭過頭,便見他娘倚在門框上忍笑。
“戚道長,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別見怪嘛。”阿芙揶揄地道。
戚慎微不想理她,冷着臉走了。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