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3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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説南境錢糧充足,孤剛入渝都時左相多次提過餉銀不足,現在孤也是當着南境半個家,翻過賬冊,南境軍費開支從十幾年前百分之十,至今越至百分之四十,內廷的開支,朝臣的俸祿,大軍的餉銀,上上下下,哪裏不需要渝都支應?可是連年亂政,南境財富糧米空前失,百姓無糧可徵,荒田有地無耕,我連治疫都要先抄蠹蟲之家,再行週轉!我知將軍賬下沒有敗軍之師,沒有膽怯之士,可有氣血,有爭心,沒有錢,沒有飯,士兵連傷帶餓,妄開兵釁,百姓不過拼命而已!”申睦威沉沉地看着他,“所以殿下的方略是什麼?”
“今歲大疫,錢糧耗費已盡竭點,且國中久戰傷民,我的意思是以修生養息為主,一則強兵富民,二則積聚糧草軍械,三則聯絡丹口孔雀,與中境好,待北境局勢稍明朗,再一鼓而平天下。”
“呵!”墨麒麟看着他,輕輕嗤笑一聲,刀刀見血,“殿下,您最大的問題就是什麼都想做到萬全,殊不知這天下事最難的,便是萬全之策!”·高拔峭唳的琴音伴隨着滾滾水聲,沖天而起!
一路行來,鄒吾已經認不出這一帶曾是中山城最為顯貴華美之所在了,綵綢旗杆、木帚紡錘、褡褳破罐擁一路,脂粉香爐、銅錫妝奩四處散置在爛水坑中,原本鶯歌燕舞、夜夜笙歌之地,此時燭倒台傾,悄無人息。就如張倧公所言,極樂坊的宿地河道蜿蜒、牆高難越,且都是細韭小路,若不重新規劃,本難堪大用,鄒吾在泥濘的路面上疾行着,衙役連跑帶顛地引着他,直至汀中沙洲小亭,鄒吾這才見一人臨水背對而坐,觀風位上膝前橫長琴一張,不見他運指,但聽得出那掏撮潑刺,橫槊渡江,有孤憤、蕭索之悲壯!
“是秋鶚凌風【1】。”鄒吾目光一定,低聲喃喃。
衙役卻沒聽清,踴躍道,“這就是那狂人!我們怎麼勸也不聽!”
“退下。”鄒吾冷冷斥了一句,獨身上前。
這汀中沙洲橫連白玉石橋,他化諸己在手,以劍尖擊長柱,在每一撥節點之前相擊,以做干擾!這是最好掐斷音韻的方法,擾樂師心神,煞彈奏者風景,可夏邊嘉竟然在這絕無可能凝神的干擾裏心無旁顧,縱弦潑刺,琴聲大作,周身風聲水聲,亦不能淹蓋那那越發強烈的情緒!那樣孤絕無望的琴音,鄒吾只有滿目蕭索,心道此人我知之不多,只知他是向繇的軍師人物,但能經營出極樂坊且容白驄、琅翠這等聰慧女子之身,又豈是名利俗人?
“夏先生。”鄒吾緩步走到那人身後,強穩住心中急躁,傾身拱手。
倏忽,琴聲停了。
水急風驟,鄒吾這才從淒冷月下看清他的衣着,那是六品最微末小官的官服,他竟不知夏舟居然還是官身。夏邊嘉盤坐着,於水邊長長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攬琴起身,卻只有一句:“想不到……最終來送我的,竟然是你。”聲音悲切,竟不能自已。
·“殿下!”巨靈宮中,申睦眉頭深結,居高臨下,“阿繇説您對下山城頗多同情,臣請問,您定這方略未能割捨的利害,是他們嚒?”辛鸞知道自己即便是站起來也是比不過他高的,乾脆就坐在席墊上,倔強地揚起頭顱:“聖君者,誠信、愛民、輕徭薄賦,理應慎戰!”申睦長袖一展,鼓盪生風:“聖君者!既要依賴百姓,又不能被百姓所累!不然就是因小失大!”辛鸞單刀直入:“南君以為家國與百姓,必要時不能兩存?”
“家國?多大家國?百姓?又是多少百姓?面面俱到乃小國寡民之做派,您理政傾盡心血,治理渝都一地尚可,可惜您不是一地之主!殿下破等級,下山城武道衙門於中山城極樂坊拿人,中山城官宦患病同樣送往山趾醫署,甚至極樂坊的倡女您都有意除賤籍,是也不是?可恩惠不該胡亂施與,這世上有些恩惠太過,即是治亂之源!”辛鸞着他的目光,眼譏誚,“南君行兵打仗五年有餘,久不理朝政,孤還以為你已分不清朝政經緯了呢。”申睦冷冷地回應,“久疏朝政南境也未見亂局,倒是殿下主政這些子,風波頻仍!”
“好!”辛鸞高聲一喝,大怒下竟兩手擊掌,朝申睦行待師禮,“既然南君有高論,還請南君教我!”·“夏先生!”鄒吾急急一喝,他自然能看出夏舟已萌死志,可是這般人物實在不該就這般撒手人間!
“先生實在不必為極樂坊這般傷懷,留得青山在,來還有無數地方留待先生施以拳腳,此地危,水將沒,還請先生速速隨我離開!”夏邊嘉額頭沾滿汗珠,那是縱情奏樂盪而出的汗水,此時冷風呼嘯,熱汗已涼,滿面滯澀。
“侯爺可知我剛剛彈奏的是什麼?”
“秋鶚凌風,是懷才不遇之苦。”
“侯爺可有子嗣?”鄒吾太陽一跳,還是答:“沒有,將來也不會有。”夏舟悵然,邊帶幾分譏諷笑意,“那侯爺怕是理解不了我的心情了,有人要溺死我的孩子,我無能為力,故而臨行前彈奏一曲,聊做餞別,只是彈着彈着,忽然覺得這人生好沒意思,故而決定親自送它一程……侯爺你今夜事忙,還是先去吧,放我這閒人且待一會兒。”説着他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