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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閲讀6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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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某個方向,衣長寧帶人離開片刻,提着一個老婦過來。

“老爺,”衣長寧將那老婦押在地上,“此老婦是傻子的母親。”老婦人非常瘦弱,四肢如柴,肚腹肥碩,身上穿着髒爛的棉襖,長髮稀稀拉拉地挽着髻,縮在地上瑟瑟發抖。然而,當她看見一旁的傻子時,立刻就撲上去護在傻子跟前,哆嗦着哀求:“老爺,他是個傻子,求您開恩放了他吧,老爺。”

“他説,他是縣學廩生。”謝茂極其不解,“他説的可是真話?”在謝朝,對普通百姓而言,讀書人的地位非常崇高。在徵役時期,擁有秀才功名就能免去徭役,見了官員拜而不跪,除了學官,別的衙官必須革除秀才功名之後,才能對這個前秀才施以刑罰。

一個擁有相對比普通人更高地位的秀才,怎麼會在鄉野之中淪落到如此地步?本縣學官失職啊!

老婦抱着傻兒子嗚嗚哭泣,許久才噎噎地説:“老爺,我兒沒説謊,他曾是縣學裏廩膳生員,月月都得廩米……”又擦了擦眼淚,“如今不是了。”縣學是官學。朝廷給在籍的優秀生員按月發放廩米,鼓勵生員一心向學成材,類似於獎學金或生活補助。想要拿朝廷給的廩米,每月都要參加縣學考試,考到前面多少名的生員才有領取資格。

就算傻子曾經是縣學廩膳生員,瘋瘋癲癲成這樣,沒法兒考試拿獎學金,自然就會失去資格。

“是何變故?”謝茂問道。

傻子這個瘋法非同一般,口口聲聲嚷着沒卵蛋,去,那下面也好像確是沒什麼東西。

老婦提起這個就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衣飛石見她哭得不像話,偏偏身邊也沒有帶宮婢出門,就看了趙雲霞一眼。趙雲霞上前兩針把老婦扎清醒了,秦箏遞來帕子,那老婦自己擦了臉,又憋了一會兒,才開始説自己兒子的遭遇。

賈家村當初是五兄弟前來開荒立家,賈士廉這一系是幺房,連着八代都是單傳。

在鄉下,所謂單傳,就代表着勢單力孤,代表着話語權一步步衰落。直到賈士廉這一代,他的母親也就是這瘦弱的老婦羋氏,一口氣生了三個兒子,終於揚眉吐氣了一回。

賈士廉這一房因是單傳,哪怕代代死爹都要被隔房親戚佔便宜,家底還是比較厚。

——單傳就不必分家,怎麼説都比另外四房代代分餅吃好太多。所以,賈士廉家境還算殷實。

賈士廉從小就被爹媽供着讀書寫字,他天資也算不錯,開蒙進學之後,很得師長誇獎,考個秀才功名也算順風順水。年紀到了,家裏就尋摸着給他娶房媳婦。在縣裏讀書的賈士廉看不上村裏手大腳的閨女,一心一意要娶個讀書人家的女兒,夜裏紅袖添香,對詩聯句,何等風

彤城文風鼎盛,讀書人經常聚會,或是詩玩耍,也會認真讀讀書,互相學習心得。

賈士廉有同窗詩友,混了幾個文會詩會之後,路子也越來越野。及後邂逅了一位美麗的少女,知書達理,未語先笑,隨口就能説四書上的句子,賈士廉驚豔極了,與那女孩兒相約非卿不娶。

哪曉得那姑娘是彤城世家嚴府上的婢女,某嚴家招待客人,這婢女就被睡了。那客人覺得小姑娘水靈有趣,決定暫時放在身邊,當個玩意兒,一直玩到離開彤城。

那客人也是讀書人,難免要拜會詩友故舊,辦些宴會。彤城就那麼大,來來去去,賈士廉就在一次蹭吃蹭喝的文會上見到了自己約定聘娶的“子”,那女孩兒在席間陪酒賠笑,酒酣耳熱之時,還有蕩書生寫了詞豔句,擲在她上,叫她彈唱。

賈士廉震驚痛苦之下,當場發難。

他出身鄉野,不是那等看着父母兄弟下地忙碌,自己卻安安穩穩在屋裏讀書躲懶的廢柴,扛得起百斤的苞谷,割得動幾畝稻穀,憤怒之下倉促殺來,滿屋子書生都被他揍懵了,那嚴家的貴客更是被他按住,狠狠踹了兩腳——全踹人家下了。

大殺四方之後,賈士廉拉着婢女就跑了出來。

他亂哄哄地還未想好未來怎麼辦,婢女已翻臉痛罵他害人,一頭扎進東湖,幾天之後才浮起來。

賈士廉不會游水,眼睜睜地看着愛人跳水自殺,懵得不行。嚴府的小廝家奴已追了出來,把他痛打一頓之後,拖了回去。他本以為自己活不了了,哪曉得那貴客出面説情,當着滿城文人的面,與他冰釋前嫌,只説既往不咎,連婢女都送給他了。

賈士廉是個鄉下人。讀了再多的書,他也是個沒見識的鄉下人。

他震動於婢女的絕情,又動於嚴府貴客的高義客氣,滿心慚愧地向那位貴客道歉賠罪,二人握手言和,一口一個尊兄,一口一個賢弟,好似不打不相識。

不久,那位貴客離開彤城,賈士廉還將自家種的黃金黍梨提了一籃子去送行。

他自以為結了一位品高潔的摯友,卻不想,在那位“摯友”離開五個月後,噩夢降臨了。

一夥強人趁夜打劫了賈士廉,不圖財,不殺人,截住他就剝了他的褲子,手起刀落,葬送了他的命。這且不算,這夥人竟然還把他養在蠶室之中,請醫延藥,直到確認他能活下來了,才把他抬到路邊扔下,揚長而去。

然而,對賈士廉而言,最可怕的不是閹割,是自己被閹割的事被宣揚得人盡皆知——他被村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