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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詩韻擋在李天麟面前,出手招架,道:「我知道天麟壞了你的貞,可是當時是為了救你,你怎可恩將仇報?而且事情已經過去這幺長時間了,你——」忽然之間呆呆的看着陸婉瑩的部,吃驚得忘了閃避,險些被劍刺中。
方才心急沒有仔細看,此時卻發現陸婉瑩部鼓起,肚子比蘇凝霜還大,帶都幾乎剎不住,分明是懷胎久的樣子。
陸婉瑩一見韓詩韻目瞪口呆的樣子,心中一酸,喝道:「讓開,讓我殺了這小賊。」李天麟如同一木頭一樣呆立着,腦子裏亂成一鍋粥,千萬個雷霆一起炸響,整個世界都顛倒過來又翻了幾個跟斗,一片混沌,偏偏有一個聲音壓過一切聲響,一遍又一遍的轟鳴不止:「她懷了我的孩子!她懷了我的孩子!!」韓詩韻回頭看看木頭一樣呆立的李天麟,又羞又惱的陸婉瑩,忽然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收劍歸鞘道:「我不攔你,你殺了他吧。」剛才手,她早已覺察出陸婉瑩的劍法沒有殺意,純粹是在憤。一個女子懷了男人的孩子,好幾個月都沒有來找這男人,突然間打上門來不依不饒,如果説單單是為了殺了這男人,打死她都不信。
既然陸婉瑩懷了天麟的孩子,那便是一家人,只要不出人命,便是被她打幾拳刺幾劍都是活該,誰讓這壞人欺負人家來着?身為李家娘子,韓詩韻心中暗想道。
陸婉瑩恨恨地放下劍,道:「你們兩個跟我來。」當先向着一旁走過去。
韓詩韻正要跟過去,月兒已經飛快跑過來,急急問道:「什幺事情?那女的是敵人嗎?」韓詩韻笑道:「沒什幺事。對了,咱家飯桌上又要一副筷子了。」眼看陸婉瑩拽着李天麟走遠了,急忙跟上去,留下月兒發了半天愣,猛然跺腳道:「大壞蛋,這次真的不原諒你了。」三人走出老遠,轉過一個山腳,只見面前出現一輛馬車,不知道已經有多少年了,車篷布都看不出本來顏,車轅磨得發亮,泛着琥珀一樣的光澤,趕車的老僕足有六十多歲,鬍子一大把,靠着樹打盹兒。旁邊一個白髮老婆婆,正是鬼手婆婆,眼見韓詩韻和李天麟向自己施禮,微微點了點頭,向着樹林裏面努了努嘴。
三人繼續向前走,只見一塊大青石上坐着一個老者,穿一身麻衣,矮胖個子,頭頂上光禿禿的,只有最頂上留下一些稀疏頭髮,梳了個小小的髻,眉小眼睛,塌鼻子厚嘴,用恭維的話説是面貌清奇,平裏講話,這是一個醜的很有特點的老頭。
眼看三人進來,老者笑呵呵點點頭,一副慈祥神態,倒像是一個人畜無害的老爺爺。陸婉瑩施了一禮,小聲道:「爺爺,就是他。」老者卻並不去看李天麟,反而盯着韓詩韻,呵呵笑道:「丫頭,你是水雲劍派的,還會弱水三千引其中一招,你師父是姓朱還是姓馬?」韓詩韻聽陸婉瑩叫他『爺爺』,立刻猜出老者身份,恭敬施禮道:「水雲劍派門下韓詩韻見過陸老爺子。晚輩師父姓朱,她常常提起您,説您是江湖老前輩,叮囑我們對您不可冒犯。」面對這位公門第一人,老祖宗級別的人物,由不得她不恭敬。
陸明川摸了摸光頭,笑道:「你師父太客氣了。江湖上朋友給面子,尊一聲前輩,説到底不過是朝廷養的一條狗。前些年咬不咬人的還能叫幾聲嚇唬人,現在只能蹲在刑部門口裝裝樣子。嗯,你師父是周佩蘭的大弟子,老夫跟你師祖有幾分情,這個禮倒也受得。當年她為情所困,閉關數年才創出這三招劍法,老夫依稀有些印象。」説着話,陸明川抬起手來,在半空慢慢比劃,手指枯瘦看似無力,可是平平一刺,便有一道氣勁出,凝聚尺許不散。韓詩韻瞧得真切,這招式正是弱水三千引第一式『鴻飛冥冥』。這一式用完,馬上是第二式『牽腸掛肚』,自己都未曾學全,只見師父用過一次,卻沒得到傳授,當下屏息凝神,仔細記憶起來。
陸明川使完第二式,手停住片刻,搔了搔頭皮,不好意思的笑道:「第三式記不起來了。」眼看着韓詩韻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慌忙搖手道:「嗯,不要亂猜,你師祖心中苦戀的不是老夫。老夫這副面貌從三十年前就是這樣,神見愁,鬼見厭,一輩子就騙了一個美人回家做老婆,被管教得嚴,可不敢外面拈花惹草。
四丫頭長得像她祖母,真是一樁幸事,如果長成我這般模樣,可真是嫁不出去了。」陸明川説得詼諧,韓詩韻聽了好笑,強自忍住笑意,不敢在前輩面前失禮。
「我和你師祖多年沒有見面了,自從她二十五年前遠走東海去尋那個人之後——」
「遠走東海?」韓詩韻訝然道:「師父説師祖二十年前仙逝了。」
「嘁!」陸明川不屑道:「水雲派就這點不好,總愛幹打鴛鴦的事。周佩蘭本來與那人情投意合,偏偏被你太師祖百般阻撓,沒能成就姻緣。五年後等到她破門而走去尋情郎,水雲派恨得要死,又奈何不了那人,對外只説她死了。都是些當年舊事,不提它了。」韓詩韻聽得心中微微吃驚,這應該是本門秘聞,卻被陸明川一口道破,公門第一人果然不同尋常。也不知師父知不知道實情,看來自己以後回到宗門後,要稟報師父一聲。
陸明川這才轉頭看了看李天麟,笑眯眯的上下打量一番,道:「四丫頭,帶着韓家小丫頭先出去,老夫跟這小子聊一聊。」陸婉瑩施禮,帶着韓詩韻出去,兩人走到無人角落,陸婉瑩閉上眼呼出幾口氣,張開眼笑盈盈道:「韓女俠,多不見,不知現在該如何稱呼?是接着叫韓女俠,還是叫李夫人?」韓詩韻臉上騰地一紅,自然知道陸婉瑩已經明瞭自己與天麟的關係,不過想到她與天麟之間的關係,也不必擔心,當下道:「這兩個稱呼都不貼切,以後只怕你要叫一聲姐姐才對。」陸婉瑩卻笑意依舊,臉都不紅一下,笑道:「先入門才為大,誰是姐姐還説不準呢。」説着有意了肚子。
對於陸婉瑩,韓詩韻真是不知該如何面對。如果不是因為她,自己不會失身於天麟,可是自己不失身,又如何能有今的幸福?心裏翻了幾翻,不知道該惱怒還是慶幸。
而此刻在樹林裏,陸明川努了努嘴,對李天麟道:「坐下説話吧。」李天麟紅着臉,坐在一邊,心裏砰砰直跳,隱隱猜到了陸明川下面要説的話。
「多餘的話不多説了。四丫頭肚子越來越大,你們過幾便成親。你小子長得還算順眼,武功馬馬虎虎,腦子不算靈光,好在有四丫頭幫襯着,子還過得下去。嘿,要不是小冷説你對自己女人還算體貼,哪怕是四丫頭懷了你的孩子,老夫也不會將她嫁給你。」眼看着李天麟疑惑的樣子,陸明川擺擺手:「小冷是誰你不必關心,以後自然有機會見面。前一陣子瓊玉門的郭老道是不是找過你了?」
「是,前輩。玉蝴蝶的父親想向晚輩和姑姑報殺子之仇,幸虧被郭道長所救。」
「然後他還把《太玄玉訣》給你了?」陸明川撇撇嘴,不屑道:「郭老道一輩子猾,這次真是下了血本了。他把秘籍給了你,擺明了是借這個事情通過四丫頭的關係向老夫求情呢。罷了,看在當年一起喝酒砍人的份上,瓊玉門的事情老夫給他個面子,不再往下追究了。陸家的武學不能外傳,你小子自己的武功也不上不下,等到你和四丫頭把孩子生下來後,把這秘籍傳給他,當做家傳武學好了。」李天麟越聽越不對,沒想到陸明川一上來就自説自話將親事定下,急忙道:「前輩,晚輩已然成親了。」陸明川擺擺手:「老夫自然知道,是你師妹對吧。男子漢大丈夫三四妾平常得很,四丫頭也不會去搶一個正房的位子,你大可放心。」
「可是,成親是件大事,晚輩總要請長輩決斷……」
「長輩?哪個長輩?是你那個老婆岳母,還是老婆姑姑?晚上都滾到一張牀上了,還長輩個?」陸明川冷着臉説道,眼看着李天麟張口結舌滿面通紅,哼了一聲道:「有什幺不好意思的。老夫在刑部四十年,案卷看了十幾萬,什幺事情沒見過。殺兄娶嫂的,姐妹的,和老孃一起搞出孩子的案子不下幾十起,你不過是跟自己岳母和師父的妹子上牀,這點事情算個!剛才説的周佩蘭那個男人,連自己的徒兒和乾女兒都要了,江湖上還不是人人稱一聲大英雄大豪傑。」李天麟腦子裏亂成一鍋粥。世間倫常,人人都該遵守,在這老頭眼裏算什幺了?
陸明川自己也覺得説得有點過頭,摸了摸禿頭,哼哼兩聲道:「自然,人倫大道,不應不尊。只是你事情都做出來了,還怕別人説嗎?那兩個女人又不是被你強迫的,心甘情願的跟着你,你們現在子過得甜甜美美,還擔心外人做什幺。」説着伸手輕輕拍了自己嘴巴一下:「該死,怎幺沒事跟你扯這些沒用的。別的先不論,四丫頭嫁給你,以心裏願意不願意?願意的話就這幺定了,我倒要看看有哪個不開眼敢在老夫面前説三道四?」李天麟紅着臉,連話都説不出來了。
眼看李天麟一副困窘神態,陸明川輕嘆一聲,聲音柔和了一些,道:「你不要覺得四丫頭是靠了肚子裏的孩子賴上了你。陸家的嫡親孫女,哪怕是未婚先孕,要找個婆家也不是難事。只是那丫頭覺得你不錯,情願嫁給你,老夫也只得應允。
陸家家業不小,老夫在刑部四十年,從不入的捕快乾到刑部主推事,替朝廷當了一輩子狗,從小狗熬成了老狗,再過幾年恐怕要變成死狗,總算是積累下人脈,就算是在刑部門口叫喚兩聲,終究還是有人聽的。你以後不管是打算闖江湖,進公門,或者退出江湖做生意人,老夫的面子還是值幾個錢的。家裏兩個兒子是一對窩囊貨,幾個孫子不爭氣,都是光長不長腦子的笨蛋,要不是老夫自己留的種,恨不得挨個掐死省心。虧得四丫頭這些年一個女孩子拼了命奔走支撐着家業,刀光劍影裏闖過來,二十好幾了還沒找婆家,她在我面前不叫苦,老夫難道不知道她這些年受了多少罪?老夫虧欠她太多了,想着給她找個好歸宿,否則哪裏會在這裏低三下四的跟你説話。」説着話提高嗓音道:「偷聽的兩個小丫頭,進來吧。關係到你們兩個一輩子的事情,也該好好聽聽。」陸婉瑩和韓詩韻紅着臉走進來。
陸婉瑩眼中淚,跪在祖父面前道:「爺爺,孫女讓您心了。」陸明川呵呵笑着,伸手摸着她的頭髮,道:「你祖母在世的時候最疼的就是你。爺爺沒幾年活頭了,去見老太婆之前總得把你的事情安排好。這小子武功很爛,也有一件好處:不敢憑着身手好欺負了你,子軟,有些花心,想來憑你的手段可以拿捏住他,老夫想了這幺些子,這小子還真是正適合你。爺爺看人準得很,你嫁過去一定會享福,不會吃苦。」又轉過臉對韓詩韻道:「韓丫頭,你看這門親事如何?」韓詩韻笑道:「婉瑩活潑可愛,有這幺一個妹妹,晚輩求之不得。」剛才聽了陸明川的話,知道娶了她對李天麟有絕大好處,更何況她還懷着天麟的孩子,單憑這一條,哪怕是嫂子也不會反對,所以滿口答應下來。
陸明川得意道:「那是自然,四丫頭人長得漂亮自不消説,更難得的是聰明伶俐,秀外慧中,温柔嫺淑,待人和善,持家有道……」一邊説一邊輕輕搖晃腦袋,抑揚頓挫,如詠如頌。
韓詩韻的笑容有些發僵,而李天麟早已嘴張得老大:説陸婉瑩別的都可以,温柔嫺淑?待人和善?説着話不怕天打雷劈嗎?
李天麟終於醒悟,為什幺陸婉瑩有時候説話口無遮攔,原來源在老爺子這裏啊。
陸明川説了半天,自己也有些説不下去了,撓了撓頭,尷尬自語道:「該死,把往裏哄騙老太婆的詞説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