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2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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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我該冷靜。”常伯寧的身體發起抖來,“可我真想……我有一事不明……”望舒君把聲音儘量放柔:“何事?”常伯寧茫地看向她:“……他們為什麼不我自盡?”若是這樣,他追如故而去,如故許是就不會責怪自己不負責任了吧?
望舒君一時無言,目光望向浩然亭中。
周遭的一切混亂,都像是與如一隔着一層透明的薄層。
如一一直是平靜地木然着,低頭望着自己空蕩了的小指,望着封如故的臉。
如一輕輕抱住他的身體,摸他的頸脈,額頭,只是小心的撫摸,似是生怕觸痛了他。
在周身經脈熔斷後,鮮血從封如故周身盛開得靡豔萬分的七花花心湧出。
玄衣不顯。血無聲地緩緩順着他的衣物沁出。
如一一身白金僧袍,漸漸暈開血的紋路,袍身上的金線蓮花一絲絲爬上血。
他將封如故的身軀合入懷中,於是他身上染上了更多的血,膝頭、前、腹、臉上,他察覺不到似的,在一片血腥氣中,珍之重之地擁抱着他。
如一用氣聲詢問:“是……你嗎?”他另一隻手握在袖中,緊緊掐着一樣東西,掐得指尖發疼。
如一將那重若千鈞的兩個字緩緩念出:“……義父?”嘣的一聲細響,他袖中的紅豆手串散開了。
豔豔紅豆蹦跳着灑落一地,有些落入他身下匯成的小小血潭中,有些沒有。
他將封如故肩頭的衣服抓得起了幾絲皺褶,頭皮發麻,指尖蘇得發軟,所以,他不知道自己用了幾分氣力。
如一低下頭,用盡全力地低語:“……封如故。你又騙我……”燕江南趕至近旁,眼見封如故氣息斷絕,她仍是不肯甘心,上前一一試過諸樣救治之法,一顆心在腔子裏緩緩跳着,漸漸冷了。
她輕聲説:“如一居士,將他給我吧。”如一抱着他,似是聽不懂燕江南的意思。
燕江南將眼淚艱難下嚥:“小師兄……是風陵山人。”如一望着她,嘴角輕輕牽扯,竟是做出了個模糊的笑的模樣。
是啊。
小師兄,小師兄。
明明之前,封如故出了那麼多的破綻,可他總是放過了。
與義父相同的箜篌之藝,與義父同樣的巧心思,與義父同樣的不羈容止。
而他給以了什麼樣的回應呢?
“照貓畫虎,終不相似。”
“雲中君,請自重。”
“但也請你勿要自作多情。”
“螢燭之光,無從與明月爭輝。”這樁樁件件的細節,他從未察覺過嗎?
或許,他本是有意放過的。
他心中是不願承認的,承認封如故是義父,承認,他竟會……
懷中一空,封如故已離他而去。
如一想喊一聲,卻已失聲。
他的右手直連臟腑,離開封如故的身體,方覺出掌心麻得動彈不得。
他慌亂抬起手來,手指卻只來得及觸到封如故散落的長髮髮尾。
燕江南實在不知該對他説些什麼才好,只低言一聲“抱歉”,便轉身而去。
如一什麼都不曾拿到,只有三長髮掛在他的指尖,風而動。……就像他這一生,真正想得到的、想抓住的,一樣都未曾在他手中。他的頭突然疼得難以忍受了。
如一佝下身子,扶着裂的頭,前情種種,俱在眼前。
他猛嗆出一口温熱來,血水從邊瀝瀝滴下,與封如故體內出的血匯作一處,再不離分。
搜魂失敗的盈虛君懷擁着荊三釵,一直在留心這個年輕蓄髮的俗家僧人,見他突然嘔血,忙“喂”了一聲:“你如何了?”然而如一充耳未聞,只是擦淨嘴角,便爬起身來,茫茫然出了亭外,與羅浮、桑落久擦肩而過。
三人相逢無言,唯餘一眼之緣,便再無集。
無人關注如一的去向。
他染血的手握緊“眾生相”,一步一踉蹌地往前走去。
如一茫然在自己的思緒當中,直到“眾生相”興奮地嗡鳴了許久,且內裏魂魄頂撞騷動不止時,他才抬起劍來,平舉在掌中,觀視片刻,釋出劍中之魂。
最先搖頭擺尾鑽出來的是“人柱”小五。
她像是嗅到了什麼味道似的,飛快朝前奔去。
如一似有所,提起全身之力,勉強跟上了她。
風陵眾人,為御外侵,都集中在了浩然亭前亭中,主殿青竹殿前,是一片平坦空地。
此時望去,殿前並無異常,隱見清氣動,一如往常。
但“人柱”卻像是嗅到了骨頭氣味的小狗,活潑潑地繞着青竹殿前漂浮一圈,旋即站定,像是探手破開了什麼陣法,隨後,從虛空之中,抱出了一個纖瘦人形。
只見了那人影一眼,如一的身體便劇烈地顫抖起來了。
他化作一點淡淡的光聚在青竹殿前,人形的手腳抱在一處,縮得緊緊,像是佛前清池裏未曾開放的抱身之蓮,散出淡淡的蓮華。
同為鬼軀,“人柱”小五歡天喜地地抱住了這個孱弱的人影,邀功似的捧到如一眼前。
“……進去。”如一來不及想封如故的魂魄為何會離開浩然亭,在青竹殿前徘徊,像是在發夢,連他自己也不知這夢是噩是善,只是突然地滿心歡喜了,以至於幾近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