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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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誰借了他膽子,或是酒喝得多了,小太監嚥了咽喉嚨,到底還是推開門來。起先是一片暗沉,後來藉着飛檐上的一點燭火,看清了中央的龍椅上斜斜坐了一個小童,聽見有人來了,也不驚慌,只是徐徐拿一對眼兒望着來人,兩瓣嘴鮮紅得像血。
“哎呀,有人來了。”小童尖着嗓子笑起來,將手裏一個球似的玩意兒在空中拋擲了幾下。小太監已是驚得跌坐在了地上,那小童卻是輕飄飄地從椅子上落到了地上,將掌中的物什丟到了小太監的腳下。外頭慘然的月擠進門裏,一地銀霜下,將地上陛下扭曲的面孔照了個分明。
“你既然看見了,那可就活不成了。”風后十五,清明風至,正是王子皇孫祭祖祈福的時節。前幾幽閉在府的太子也得了皇帝赦令,今朝一道入了宴席同樂。酒宴進行至一半,陛下便推病離席,餘下的公卿貴胄有醉了酒的便宿在了宮中。未曾想時至深夜,宮殿深處卻突然走了火,火勢猝然,轉瞬間便已滅了半片宮闕。衞軍急急從護城河中調取水源搶救,鎮南將軍的府兵也從外圍趕來。四處只聽見木欄燒朽的嗶剝聲,等火勢救下,清點死傷的時候,衞軍卻從燒成焦炭的殘垣裏發現了陛下的屍體。
眾人皆是大駭,旋即衞軍便將宮中一干人員閉在府,陛下崩斃的消息暫且封鎖,由天子親軍加以細查。未過多時,卻是鎮南將軍的府兵於宮牆外圍捉住了一個行狀痴癲的太監,捉來審問時,只見他滿手的硝碳,張開口,舌頭卻已被人割去了。緞蒼嵐叫軍士帶他下去盤查,等軍士從天牢裏出來的時候,只帶了一紙血書,太監已經死在了牢中。血書上説,他已指認了自己是那縱火之人,一切都是受太子指使。
“太子殿下如何能做出此等違逆天倫之事!”
“國相此言,是要保太子了?”緞蒼嵐略眯起眼來,覷着座下的鶴仃。乾陽殿被燒得不剩下什麼了,只有一張龍椅勉強保存了形貌,此時給黃昏的光線一照,遙遙地將殘骸的影子映在殿中靜立的二人身上。軍司令已來過一趟,説是發現屍體的軍士上報講:陛下的屍體剛發現時便已是身首分離,仵作驗過,也説是火災前便已遇害。緞蒼嵐只是斂下眉目來要他們再去找那軍士和仵作,卻已是哪裏也找不見二人的蹤影。
“緞將軍,你有什麼樣的謀劃是你自己的事。”鶴仃徐徐道,“但需知道,這朝中勢力明暗糾葛,卻向來平衡,若是大廈一夕傾覆,害死的可不止是幾個人。”
“依國相的意思,倒是在説我便是那幕後之人了?”緞蒼嵐笑起來,低頭望着鶴仃,“國相這麼一説,我倒是不懂了,是怎樣一個平衡之法能叫陛下的前三個皇子先後斃命,如今只剩下一個幼子一家獨大?”他向鶴仃走來,黑的影子壓在鶴仃的臉孔上,國相看着他,説,他是當朝太子,你怎敢如此逾越!緞蒼嵐聽了,卻好像是聽到了什麼玩笑話,竟然咧開嘴笑起來,半晌過後,略壓低了些聲音,在鶴仃的耳邊説道:若非你當告知我太子上山一事,我又如何能從中算籌,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我實在是該謝謝你。
陛下的屍身,我已看過。鶴仃沉默了半晌,方才出口:旁人或許看不出來,我卻能一眼發現,陛下在斷頸之前便已中了蠱毒。緞將軍,是我該謝謝你,叫我看清楚身邊到底藏了什麼崇。
他話甫罷,半成焦炭的龍椅上忽而飛來了一片墨羽。浦月斜靠在扶手上,睜着一對清明的眼兒將兩人望。鶴仃的面上冷冷的,只是問他:為什麼?
主人,小奴在您身邊已待了許久了。您做什麼事情,我從來在旁邊望着。浦月着他的目光,徐徐地站到了緞蒼嵐的身邊。可是我看了這麼久,卻越來越覺得,您真像是支燭焰,為了應為之事把自己燒了個乾淨,也要把身邊的人燒成焦土。緞將軍便是您親自遞給我的浮木,難道您也不記得了嗎?
緞蒼嵐立在兩人之間,似乎是含了半分笑意,又像是旁觀人的譏諷。鶴仃的視線緩緩地由虛空聚集到浦月的臉上,臉蒼白得可怕。一聲鴉啼遠遠地響起來,毫無徵兆的,他突然咳了起來,血沫從失去知覺的喉管濺落在身上,一聲一聲的,咳了許久,他卻只是拿眼望着人看,像是在看浦月,又像是在看緞蒼嵐,他説:那使毒的手法,是我所教給你的。
你應當知道,我能造就你,亦能將你毀去。
鶴仃忽的將手捏緊,無形之中似有什麼力量鉗住了浦月的喉嚨,他甚至未能發出一聲叫喊,皮下凸起的青筋忽而暴起,轉瞬便已咬開了皮,膿血噴湧之時,從傷處掉下一條五指細的百足,仍兀自在血污之中低低嘶叫着。浦月好似失了支撐的紙人般倒在了地上。鶴仃隨即雙膝一軟,跪倒在了血中,止不住地咳起來。
用百世輪迴換來這一身能為,當真值得嗎?
緞蒼嵐蹲下身去,平視着鶴仃的眼睛。當浦月與他説起換命之事時,他便止不住地好奇。過去他以為國相是極聰明、極靈通的一個人物,現在看來,卻是比一般人更加的愚不可及。
緞蒼嵐,就算是現在的我,要殺你也是易如反掌。
鶴仃抬起頭去,顛亂的髮髻落下幾絲細發,落在他纖薄如刻的薄上。緞蒼嵐看着他,心裏卻想着,這樣的一張面目,當真是薄情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