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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閲讀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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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妖孽盛怒至此,實是異常。緞蒼嵐知道,皇帝不是生氣,他是在害怕。怕自己的兄弟,也怕自己的兒子,怕自己終有一天要被人拉下那張龍椅。

雀鳥的鳴啼驀地響了一陣,緞蒼嵐方回過神來。浦月已經要走了,緞蒼嵐看着他,突然問了一句:“自那之後,你家主人可有去看過太子?”

“將軍説什麼玩笑話呢。太子被關在府中,外頭的人哪裏能進的去呢。”浦月不加思索地答道,轉身便化羽離去。緞蒼嵐聽了答案,沉沉看了一眼亭外的依依水,不置可否。

《《山路走了一陣,漸漸多了些人的聲息。遠處燈火點點亮起,正是夜市方興的熱鬧時候。落九烏抱着狐狸與鴉並肩,狐狸身上的衣服被血髒得多了,落九烏給她套了一件長袍,虛虛裹着,瞧上去很像是個入睡了的好女子。落九烏自己身上的衣服也髒了許多,許多地方破了,又多了不少劃痕,一點兒不像他平的紈絝作風。夜風吹過來,吹得他臉上生疼,幹了的血沫一塊塊往下掉,落到衣服裏。

鴉與他一路走來,幾次想要開口,最後只是默默陪他走完了這段路。兩個人從燈火繁盛的地方走到狹窄的小巷裏,小孩子打鬧着從他們身邊跑過去,手裏面拿着燈籠和糖人,笑得很開心的樣子。鴉朝他們望了一眼,卻是恍如隔世。

走了一路,停下來時面前卻是個賣棺材的鋪子。鋪子裏頭很陰暗,有一個當差的人坐在櫃枱上,看着兩個衣衫殘敗的人走進店裏,想趕他們出去。落九烏從兜裏取了塊金子丟下,老闆的臉才變了,原本想笑,最後覺得不太合適,只好默默地把金子收了,説了一些節哀之類的話。後來落九烏問他能不能選埋骨的地方,老闆才反應過來,又着手問他想選哪裏,店裏還能負責去找作白事的道人,保證把事情辦得既漂亮又體面。落九烏把狐狸長袍的兜帽往下拉了一點,然後説,就葬在山腳下吧。

鴉想,山腳前頭是鬧市,狐狸平常總愛穿些凡人間的時興衣物,時時要叫下山的妖怪給她從市集上帶一些東西,可真叫她自己下山,又總是不情不願。若是選在山腳,離府不遠,又能沾得一分人間的趣味,狐狸一定會歡喜的。

棺材起下去的時候,落九烏才把狐狸放進去,裏頭黑的,雖然是鋪子裏最貴的棺材,但看上去也很不舒服。他給狐狸整了整頭髮,後來把自己隨身的一塊玉佩解下來,放在狐狸口,才把棺木蓋上。棺材鋪子裏的人做完了活就走了,剩下他與鴉兩個人對着一塊剛做好的碑,上頭也沒有寫名字,只是一塊很齊整的青石。鴉一直拉着他的手,後來他轉過頭來,和落九烏説了一句,“我們回家吧。”其實這話是很不妥當的,山上的府已經回不去了,他們也沒有什麼別的地方可去。但這時鴉沒有想到這一點,落九烏也沒有想到,所以他轉過頭來,有些温和地笑了笑,然後説道:“好啊。”第十一章痴愚照理到了三月末,氣候也該暖和許多了,夜裏卻還是要颳風。鶴仃五更天起來的時候,院子裏櫻花桃花落了一地,積在青石板上,堆雪似的,也粘了了幾片在他的衣襬。

這辰光他總是睡不,一闔眼便是糾糾纏纏的夢境。有時看見母親坐在荒原的草垛裏,身上穿了一件綾羅裙子,卻總是看不清臉孔。細想想,自己似乎是連她的姓名也忘卻了,只是影綽綽的依稀景象,追上去時,眼前所見也從荒草堆變成白雪皚皚的戰場,枯骨鏽甲都被雪蓋牢了。鉛灰的城牆下站了一個人,他停下來時,風雪遮眼,看不清前路。白雪便慢慢成了窟,漆黑中鬼姥桀桀地笑着,説他一生盡是玩笑,鶴仃便急了,拿了劍去砍人,也鬧不清這劍是打哪來的,或許這便是夢的好處吧。最後也不知是他殺了鬼姥,還是鬼姥到底得了志,夢便醒了。

夢裏總是悉景象,許多人物紛至沓來,各領受了該當的職務,他卻總在這戲外。鶴仃時時做夢,醒來時常常覺得可笑。屋子裏靜悄悄的,他笑了幾聲便咳嗽起來,一點子咳出來的血落在雪白衣襟上,也像是落花陣陣。鬼姥以前同他講,進了蠱活下來,便能得一絲換命的機會。他那時沒有細想,也多半不覺得能活,可出了才曉得,鬼姥也不要他活,被他砍了腦袋,才掙着一點殘命告訴他,原來非是換命,不過是拿後世輪迴全押在了這一世上,此生過後,便是再無輪迴。

他知道後卻是既不悲哀,亦非憤慨。早知道這世間只是一盤無賴賭局,給了你什麼,便要你拿更珍貴的東西去換。這條命自誕生之啓,便是莽莽塵凡間一粒芥子,恰好似孩童掌中一掬蟻巢,要拿水澆你,拿太陽照你,割去你的手腳,才換來幾聲清脆的笑。他偶爾也想,這一路走來究竟是為了什麼,是恨他的母親還是恨元塵,是不甘還是怨懟。每每想到此,話語糾纏了半刻,句句聽來有理,盤亙在腦中的卻只有風雪漫天中那默然的一瞥。那一他原本着必死的決心踏上那紅雪,一城的人皆因他的所作所為喪命九泉,這是天大的罪孽,合該由救苦救難的善人主持公道,殺了他為枉死者償命。可元塵卻只是看着他,一片血腥污髒中,唯有那目光,無悲無喜,超然物外。他這時才曉得,原來被命軌撥的,從來只有他自己而已。所謂算計,在仙凡之隔間,竟連一聲痴枉也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