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7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與帝都萬里之遙,風俗鄙,失禮之處是有的,但説到不臣之心……”汲冉莞爾一笑。
一年前的酒筵上,月支王子兜靡與前來宣撫的內使趙衡發生衝突,幾至於兵戎相見,引起騷動,他將都護府遷至月支,以便就近彈壓。好在天朝鎮撫西陲百餘年,積威尚在。他來之後,月支王執禮恭順,並沒有出現太大亂子。
褚安道:“大人所言極是。但防人之心不可無。月支王久蓄異志,若諸國大亂,以都護府區區千騎,豈能與諸國之兵相爭?此時居桓已失,雞之路不通,若敵軍南渡若羌水,兵臨丹華,又該如何與之周旋?”汲冉道:“依褚參軍的意思,今
該如何舉措?”
“請校尉大人遣使者北入居桓,探聽來敵虛實。同時行都護府軍令,遍徵諸國軍隊趕赴丹華。若有敵寇,則揮軍收復居桓,若是偽報,將西陲軍調離月支,亦可防範諸國異動。”汲冉撫掌笑道:“如此甚好,有勞褚參軍行文了。”褚安施禮退下。汲冉負手立在堂內,久久沒有動作。
堂內傳來一聲低咳,一個蒼老的聲音説道:“趙內使該要來了吧。”
“趙衡三月前離開帝都,原訂下月十三抵達居桓,出席居桓王登基的週年慶典。”汲冉歎了口氣道:“這個褚安,為了討好趙衡,處心積慮要反月支王,對他有什麼好處?”
“無非是富貴動人心。褚安所議,大人不妨照行。遣往居桓的使節要備重金。”老者又咳嗽了一聲,“莫忘了居桓王后是宛氏幼女,需儘速挽救。”汲冉想了一會兒,“如果贖不回呢?”
“那就派出手,一箭殺了她。”老人歎息道:“此事關乎朝廷臉面,更甚於居桓之亡。”汲冉揚聲叫道:“軻橫!你立即整備行裝,帶上黃金、絲綢、駿馬,限兩
內趕到居桓,面見來敵,以西陲都護府的名義,要求贖回居桓王族。”等軻橫離開,汲冉又叫道:“韓丹!”
************
記住地阯發布頁www.91ks.online天瑤三年,九月十四。若羌水以北一百二十里。
挨着胡楊林的沙地燃起一堆篝火。跋涉多的馬匹盤着腿卧在林邊,旁邊是兩輛用來裝載貴重物品的馬車。二十名來自西陲都護府的軍漢圍坐在篝火旁,一邊用長刀割下篝火上燒炙的大塊羊
,一邊傳遞着盛酒的皮囊。他們相貌與西陲人迥異,面容方正,頭髮和眼睛都是烏黑的,一多半都沒有留西陲人視若
命的鬍鬚.這支隊伍四天前從月支城出發,此時已經進入居桓境內。西陲諸國都是城郭立國,民眾聚城而居,城外的居民十分零散,往往走上一
也見不到一個村落。
西陲諸國內附之後,所有軍隊都由都護府節制,其中只有九百騎是從關內徵募的勇士。這些人多數來自荊北、雁南和池津,其中一些出身軍户,大部分則是招募的遊民。皇赫王朝累年征伐,不少人都懷着出人頭地的夢想進入軍隊,希望能一刀一槍搏出功名富貴。
“到底是哪裏來的蠻族?能把居桓攻下來?”一名軍漢咬着羊問道。
“誰知道呢?也許是草原上那幫胡狗趁着秋肥,偷越過金微山,突然打下居桓。”
“老軻,聽説居桓城沒有一個人逃出來,是不是真的?”軻橫今年不過三十歲,並不算老,但他在軍中已經待了十五年,如今是西陲都護府的騎領。他喝了口酒,抹了抹嘴道:“在丹華城你們不也聽説了?還是幾個放牧的居桓人説王城被羣蠻族攻破了,詳情他們也不知道。”一名軍漢呸了一口,“這些西陲人,盡是軟蛋!丹華城大白天都關着門,連派個人打聽清楚都不敢。”一個年輕點的士兵説道:“居桓每年
秋兩季都要清邊,金微山以北二百里,見着胡狗就殺,不留一匹馬一個人。”馮競道:“一百個打人家一個,當然厲害,你讓他們真刀真槍試試,老子一個少説打他們五個!”西陲人本來就文弱有餘,勇武不足,而皇赫王朝連年征戰,士卒剽悍,馮競説的也不算誇大之辭。
大夥兒笑了一陣,一名軍漢道:“老軻,咱們帶的東西是不是要贖那個居桓王?”軻橫拿刀切着塊道:“那當然。”
“還贖什麼?”馮競道:“汲大人一聲令下,兄弟們去打一仗,搶也搶回來了,還用給胡狗送金送銀?”
“咦——”有人道:“居桓全城失陷,宛王后和那個小公主不是也被俘了嗎?”馮競道:“這不廢話!”
“宛王后啊!”那軍漢來了神,“記得不?在居桓的時候咱們遠遠見過,長得跟仙女似的——你説她們被那幫胡狗俘虜,會有什麼好?”幾名軍漢嘿嘿笑了起來,“宛王后那相貌,那體態……居桓王八成是戴綠帽子了。”
“還八成,你以為胡狗講什麼仁義道德?當兄弟的可以娶嫂子,當兒子的可以娶後媽,何況是搶來的漂亮女人?這次居桓王的綠帽可戴大了。”幾個人越説越來勁,有人道:“説不定宛王后這會兒就正被那幫蠻狗用着呢。可惜她那身白白的……”
“行了!”軻橫打斷他們,“再怎麼説宛王后也是咱們帝都的人,她被胡狗上,你們有什麼光彩的?”軻橫教訓幾句,然後道:“韓丹,你往哪兒去?”
“太熱!我去透透風。”少年拉開襟口的鈕釦,獨自朝黑暗中走去。
06那張弓是用鐵樺木製成,沉甸甸的壓手。為了保持彈,牛筋製成的弓弦平時都是松的,弓身以一個自然的姿態張開,弓脊上刻着他的名字,韓丹。
他在黑暗中擰緊弓弦,然後左手握弓,右手套着指環的拇指扳住弓弦。將近十石的強弓在他手中緩緩拉開,瞄向天際的半輪新月。
臉上似乎還有篝火的灼熱,強烈的心跳順着手指傳到弓弦上,似乎震得弓弦嗡嗡作響。韓丹把鐵樺弓彎成滿月,然後鬆開手指。那張空弓猛然彈起,弓弦“崩”發出一聲震響。
韓丹出身於帝都軍户,家中累世從軍,到他已經是第五代了。他父親戍守北疆時,由於誤報了兩顆首級,被以冒領軍功論罪,病死獄中,家道淪落。十五歲時,韓丹帶上這張弓,獨自來到西陲,成為一名募卒。
去年帝宮內使趙衡來到西陲,校尉汲大人邀請諸國在金微山獵,他作為衞兵隨行。圍獵中,有一頭野豬穿過羅網,衝撞了一位貴賓的車駕,韓丹當即挽弓
殺野豬。事後他才知道,車內坐的是居桓王后。
韓丹從未見過這樣高貴優雅的女人。在居桓王宮,宛王后接見了這個默默無聞的士卒,他清楚記得,當説自己來自帝都,宛王后那雙眸子頓時明亮起來。那天宛王后問了很多,臨別時又給了他一份豐厚的賞賜。這件事驚動了校尉大人,不久韓丹被調入都護府,成為汲大人的一名親兵。
但現在,這張曾經救過居桓王后的弓,卻要對準王后。
“你曾經見過王后,知道王后相貌。”汲大人對他説:“帶上你的弓,如果不能贖回王后,就殺她。”韓丹一驚,“為什麼?”
“因為王后是前來和親的天朝王族,就是死也不能落在蠻族手裏。”軍漢們的轟笑聲不時傳來,韓丹再次拉開弓,對着天際的明月去。
************
居桓殘破的大門倒在地上,城牆上灑滿發黑的血跡,還有火燒的煙痕。曾經有過四萬居民的城市此時彷彿一座鬼域,遠遠就能聞到令人作嘔的惡臭。
都護府的騎兵面凝重,他們都是久經沙場的戰士,單從痕跡就能判斷出戰鬥的酷烈。不管敵人是誰,都絕不好惹。他們沒有進城,因為這座充滿屍臭的城市不可能再有人生存。
繞過城角,便看到草原上星落棋佈的營帳。軻橫的濃眉皺了起來。那些帳篷從城外一直綿延到蒲昌海,營內放牧的不僅有馬,還有牛羊和獵犬,帳外除了野的男人,還有婦女和孩子。軻橫嗅到一股不祥的氣息。
以往草原的牧族襲擊城邑,都是一擊即退,來去如風,以免被九國大軍合圍。但這支敵軍不僅仍然停留在居桓城外,而且還攜帶有老人和孩童,像是舉族遷移到了居桓。
“軻將軍!”馮競揚起馬鞭。
在部落營帳前方,樹着一排高大的木幹,上面一串串掛得盡是割下的頭顱。
木幹後是一個巨大的火堆,焚燒屍體的臭氣在遠處就能聞到。軻橫眼角跳了幾下。自從天朝大軍擊潰魁朔以來,整個草原都未出現過如此嗜血的部族。至少軻橫的軍族生涯中從未見過。這是一支完全陌生的敵人。
營帳一陣騷動,剛才還在悠閒休憩的男人們,一瞬間就翻上馬背,呼嘯着朝這支車隊馳來。
軻橫摘下頭盔,擎出代表使者的節杖,高舉過頂,高聲道:“西陲都護府使者軻橫,要求見你們的主人!”那些剃髮的戰士將他們圍在中間,警覺地看着他們。過了一會兒,一個年輕的漢子躍馬上前,“西陲都護府是什麼地方?你們為什麼要來這裏?”
“你們是草原的主人,都護府是西陲的主人。”軻橫緩緩説道:“從蒲昌海到狼硅山,九個王國都受都護府管轄。我是軻橫,都護府的使者,想見到你們的主人。”
“我是拔海。”那個年輕人説道:“帶領我們的是左部翎侯鐵什乾的兒子,英雄的鐵由。”不可傷害使者,是草原通行的法律。拔海朝族人呼喊幾句,要人羣為這支使者隊伍分開一條道路。
************
戴着黑鐵頭盔的首領坐在營帳中央,為了避免誤解,軻橫沒有採取天朝行的跪坐姿勢,而是盤膝坐在首領面前,以顯示出與對方至少相等的地位。
但這些野蠻人並沒有在意這些細節,他們甚至沒有要求軻橫取下武器。
“你找我有什麼事?”那個首領在問。
軻橫重複了一遍都護府的職權,然後説道:“居桓是受都護府管轄的王國之一。校尉大人想知道,你們為什麼要攻滅他管轄的王國,把無辜的人民變為奴隸。有什麼事不可以用談判解決,而要血呢?”首領旁邊一個瘦長臉的漢子説道:“居桓的國王竊取了烏德勒汗的土地,我們只是取回自己應得的東西。”
“金微山是大地的屏障,山北的草原你們儘可以馳騁,但山南的土地受到西陲都護府的庇護。”
“所有生長青草的地方都是烏德勒汗的牧場!這片土地屬於青穹和蒼狼的子孫。”這些草原上的窮鬼都他媽的是野蠻人!在他們豬狗一般的腦袋裏,只要能夠搶到的,都是上天賜予他們的禮物。軻橫心裏罵着,儘可能壓住怒火説道:“校尉大人對他的子民非常關心,他想知道,居桓的人民和他們的國王是否安全?”
“你知道,都護府的使者。”他們的首領用尖鋭的聲音説道,“戰敗者失去土地和財富,這是草原的規則。我們在每個居桓人身上打下印記,宣告他們成為奴隸。居桓的國王,會被送到烏德勒汗座前,由聖主決定他的命運。”
“居桓的王后呢?”軻橫問道。其實無論是他還是都護府的校尉大人,對居桓王的死活都不在意。居桓的國王可以再立,子民可以再生,但王后作為天朝王族,是天朝榮耀的象徵,絕對不可以受辱。
“那個無恥的妖婆麼?”瘦長臉的漢子説着,發出一陣奚落的笑聲。
軻橫一陣光火,這些不知道禮貌的胡狗!他一字一句説道:“居桓王后是帝都來的公主,天朝高貴的王族。她與天朝的尊嚴一樣,不允許有任何侵犯。所有敢冒犯天朝者,都將被誅滅。”帳內的草原戰士們都跳了起來,罕多爾拔出刀大聲説道:“你是在威脅我們嗎?騰格汗的爪牙!”軻橫注視着刀鋒,兩手按着膝蓋,端坐不動。
“蒼狼的子孫不會接受恐嚇。”首領説道:“我可以告訴你的是:她已經成為奴隸。”軻橫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説道:“那麼讓我們按草原的規則行事。”軻橫打開面前的錦盒,“這裏有五百兩黃金,我還帶來了一千匹上等絲綢和二十匹駿馬。這些物品足夠換取五百名奴隸。我把它們都獻給你,只贖回居桓的王后和公主。”這筆財富足以令任何人心動,尤其是駿馬和絲綢,對草原的牧族有着莫大的誘惑力。但那個首領鐵盔下的目光卻沒有絲毫波動,他説道:“收起來吧,她不會被贖回。”軻橫變了臉,“草原上有不能被贖的奴隸嗎?”首領冷冷説道:“即使你搬出山一樣高的黃金,也贖不回騰格汗的女兒。她永遠都是氈房裏的奴隸。”軻橫費盡口舌,那些野蠻人卻毫不鬆口。他無法理解,宛王后只是一個柔弱的女人,但可這些野蠻人寧願放棄一大筆財富,也不願把她
還給都護府。
軻橫説得口乾舌燥,也沒能説服他們,只好退讓一步。
“這些物品的十分之一給你們,我只希望能見到王后和公主,為校尉大人傳遞她們平安的消息。”
“恐怕你要失望了。”罕多爾説道:“居桓的公主已經被送往左部翎侯雄鷹鐵什乾的營地。”
“那麼王后呢?”罕多爾摸了摸鼻子,軻橫這時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