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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人不人鬼不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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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秋離本來已經做好了吃驚的準備的,可是,在看到這張臉之後,他還是嚇了一跳,甚至已經忍不住要嘔吐出來。

但是,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此刻,那人正安詳地坐在對面的一塊大石頭上,渾身縮成一團,猶如一尊用朽木雕刻而成的塑像。

即使是塑像,臉上還會有或喜,或怒,或悲,或樂的表情,可是,這個人的臉上,已經本就看不出是什麼表情。

因為無論是喜,是怒,是哀,是樂,他的臉上都完全被高高突起的骨頭代替,他的整個人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副裹着一張皮的骷髏。

他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破爛爛的,不知道已經穿了多少年了,已經看不出料子原來的顏和質地。

與其説那是衣服,倒不如説那是纏在身上的一縷一縷的布片,沒有一塊是完整的,沒有塊是解釋的,甚至是被風輕輕一吹,就會一塊一塊的掉下來。

除此之外,他的身上還散發着一股惡臭,就跟那潭裏的水相似,就像是一團因為浸泡太久而發黴的水藻。

宋秋離雖然在努力地忍着自己的情緒,可是最後,他還是忍不住吐了出來,扶着岩石恨不能將腸子都吐出來。

他吐,並不是因為那人的這副樣子,也不是那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難聞的怪味兒,而是因為他自己。

因為他已經想到,也許在不久的將來,一年,或者兩年,不,甚至是半年,三個月,他自己也會變成這個樣子的。

一想起自己最後也變成這個樣子,他就忍不住要吐。

那人彷彿已經料到他會變成這副樣子似的的,所以,並沒有覺得生氣,嘴角邊的肌微微動了一下,也不知道究竟是在生氣,還是在笑。

那人指了指自己的身體,冷冷地道:現在,你已經看到了我的樣子,那麼,你在看到我的這副樣子的時候,心裏作何想?

宋秋離儘量讓自己的情緒平息下來,不要再胡思亂想,可是,越是不想,也就越是胡思亂想的厲害。

他看了那人一下,僅僅是一眼,便趕緊把目光挪開了,然後,沉聲道:我想,前輩一定受過很苦。

宋秋離原本是個很驕傲很自負的人,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面對這個人的時候,心裏卻又有種説不出的覺。

在面對着這個人的時候,什麼驕傲呀,自負呀,全都拋得遠遠的,只剩下一個孩子般的依賴和仰望。

這種覺只有小時候在對着父親和哥哥的時候才會有,宋秋離自己彷彿也覺得奇怪,自己怎麼會突然有這種覺。

聽到宋秋離的這番話,那人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尖鋭而犀利,猶如金屬在石頭上磨礪的時候所發出的那種聲音。

聲音雖然刺耳和恐怖,可是,卻又帶着一種説不出的悽然和悲傷,雙手上託,指着這中無邊的黑暗道:這二十年來,在這個裏,我所遭受的折磨,又豈止是可以用苦來形容的,即使是十八層地獄,也不過如此吧。

宋秋離並不否認。

那人還在笑,可那口氣已經完全不像是在笑了,簡直就像是掉進陷阱裏的野獸在哀鳴,在怒吼,在詛咒。

一種帶着笑的怒吼和詛咒究竟有多麼可怕,恐怕是誰也無法形容的,只能讓人覺得震撼和絕望。

那人的口氣忽然又平靜下來,接着道:其實,我也知道,我現在的樣子簡直能夠把地獄中最可怕的鬼嚇跑。

可是,假如你被人打成重傷,又從這幾百丈的山崖上推下來,沒有吃,沒有喝,而且,還在這個臭水潭裏泡了幾十天,相信你也會變成這個樣子的。

以前的我,不但一點兒也不醜,甚至還和你一樣是個美男子,我想這一點,是你完全想不到的吧。

宋秋離雖然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來,可是,卻又拒絕去想,因為他知道,在某一天之後,自己也會變成他這個樣子的。

聽到這話之後,雖然他極力要做出一副很平靜的樣子,可是,他的心裏,卻早已經開始在顫抖了,道:看得出來,前輩的武功應該在我之上的,為什麼我從上面摔下來,沒有摔死,甚至連都沒有摔出什麼重傷,而前輩你卻…

那人的聲音卻出奇得平靜,猶如水中的浮萍,道:那是因為,我從上面摔下來之前,就已經受重傷了。

説到這裏,那人慘笑了一下,滿臉突起的骨頭彷彿都在顫抖着,沉聲道:那個時候,我也以為自己這次是死定了,一個本來就受了重傷的人,又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了下來,肯定必死無疑的,可是,彷彿是老天也看出了我的悲慘遭遇,不忍心我這麼就死去而在暗中幫我似的,讓我正好掉進了這個臭水潭裏,所以,沒有摔死。

而這個臭水潭裏的水雖然臭不可聞,滿是水草,爛葉,甚至是動物的屍體,雖然聞起來不太舒服,可是,卻有某種藥水的功效。

在裏面泡了一天之後,我所受的那些皮之傷和斷裂的骨頭居然慢慢地癒合了,雖然沒有完全地痊癒,可是,卻讓我活了下來。

讓我活了下來,也不知道老天究竟是在幫我,還是在故意折磨我,你能想象得出來,我這二十年是怎麼熬過來的嗎?

宋秋離可以想象得出來。

因為他自己也在擲金山莊的菜園裏熬了整整二十年,雖然在那裏有陽光,有某種程度上的自由,可是,那種飽受煎熬的心情,他卻是完全可以受得出來的。

那人忽然搖了搖頭,像是在苦笑,道:唉,我跟你説這麼多幹嗎,反正,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體會到了。

宋秋離彷彿沒有聽到他在説什麼,因為他一直都在思考一個問題,一個一直都讓他疑惑不解的問題。

考慮了很久,可又實在想不出答案,便道:剛才聽前輩的口氣,好像跟擲金山莊的二公子白輕衣很,難道前輩你…也是擲金山莊的人?

聽到這話,那人原本乾枯剝落的臉上,忽然散發着一種説不出的光,那是一種驕傲和自負的光,只有一個經歷過光榮和夢想的人,才會有這種光的。

那人轉過身來,正對着宋秋離,指了指自己,道:你仔細看一下,看看我是不是跟白輕衣長得很像?

這個時候,宋秋離已經完全適應了內剛剛燃起的亮光的刺,便使勁眼睛,想看的更加清楚一些。

可是,無論他怎麼用心看,都無法從他這張乾枯瘦癟的臉上,看出他與白輕衣究竟有什麼相象的地方,心裏不由地一陣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