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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白玉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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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已逝,暮四合。

在夜晚即將來臨的一剎那間,旗鎮已經完全被無邊的暮所籠罩,天地間只剩下一種死灰的顏

那些古老的城牆,牆上的閣樓,閣樓裏隱隱的琴聲,以及梧桐酒樓上垂掛的酒旗,就像是一副淡淡的水墨畫。

街兩旁的店鋪已經有人將大紅的燈籠高高的掛起,就像是黑夜中的點點繁星。

燈籠下,向方慢慢地穿過城門,慢慢地踩着腳下零星的小石子,慢慢地從街的這一頭來到街的那一頭。

他走得很慢,很懶散,滿身的風塵之,彷彿剛剛經過了長途跋涉才來到這裏,就像是一匹到達極限的老馬,稍微的一絲風就可以將他吹倒在地。

可是,他的臉上總是帶着一種很慵懶的笑。

他笑得很好看,就像是這漫天夜中的一線陽光。

他走的很慢,彷彿又走得很快,明明還在這條街的陰暗裏徘徊,可是,一轉眼,他又已經到了另一條街,並且在燈籠那微微的亮光裏停了下來。

掛着燈籠的地方是梧桐酒樓。

此刻,酒樓已經打烊了,白裏的喧囂彷彿已經被那一扇硃紅的大門阻隔在這無邊的夜之中,裏面已經傳來夥計們沉重的鼾聲,就像是一羣剛剛耕完了八百畝地的老牛。

聽到這些或快樂或沉重或憨厚的鼾聲,向方微微笑了一下,然後,將手搭在嘴角,輕聲地咳嗽了一下,出羨慕

他也多麼想像這些夥計一樣,能夠找個地方,讓他安安穩穩地睡一覺。

可是,他不能。

本就不是一個可以讓任何人可以安靜下來的時代。

他也不是一個可以安靜下來的人。

如果江湖太過於安靜了,那麼,像他這種人好像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所以,他才要不停的殺人,殺人。

可是,要殺人,就要隨時防備着被殺,所以,在殺與被殺之間,本就沒有絕對的界限。

想到這裏,向方忍不住嘆了口氣,而這一聲嘆息,忽然將垂掛在頭頂上,屋檐下的那面酒旗驚得“呼啦啦”作響。

此刻,他正站在酒旗下。

大紅的燈籠投影下來的淡淡的光線,正好灑在他的臉上。

那是一張充滿着剛毅,堅強和懶散的臉,臉上的線條柔和,剛毅而英,眉頭間的神鎮靜而凝重。

雖然時常有笑容從嘴角升起,可是,也顯得太過於冷酷了一些。

向方忽然懶懶地吁了口氣,然後,在滿是塵土的酒樓門前的台階上坐了下來,懶洋洋地靠着斑駁的牆壁,像是要睡着的樣子。

可是,眼睛閉了好久,卻仍然沒有睡着,而是從間拔下一支白玉簫,纏在玉簫一端的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

簫是不死玉簫,鈴是護花鈴。

不死玉簫帶來的是死亡,可是,護花鈴帶來的確實安靜和祥和。

向方的五指在玉簫上輕輕地撫過,就像是琴師撫摸這古老的琴,就像是劍客在撫摸着殺人的寶劍。

清脆的鈴聲響過,他才將玉簫懶懶地放在嘴邊,吹了起來。

他的神情是那麼得慵懶,可是,在這如深淵般寧靜的茫茫夜中,那些從他嘴邊淌出來的簫聲更是如這無邊夜般的深沉。

他的人仍然是那麼得年輕,可是,簫聲中卻帶着無邊的哀怨,彷彿是閨閣中的怨婦在思念遠方的徵人,又像是受傷的獅子躲在石中偷偷地舐還在血的傷口。

但簫聲又是那麼得美妙,那麼得動人,其中伴隨着鈴聲的叮噹,簡直就像是從天上悄悄飄散下來的仙樂,猶如風拂面,猶如水潺潺。

雖然已經是深秋的季節,可是,整個鎮上聽到簫聲的人,彷彿覺得,天又忽然回來了。

泥縫裏的夜蟲也不叫了,聽到這簫聲,也許它以後再也不想叫了,因為這簫聲足以讓世間最優秀的音樂家自卑。

整個旗鎮都被一種美妙的簫聲所籠罩,大家紛紛從窗子裏,門縫裏探出半個腦袋,靜靜地欣賞着這美妙的簫聲,似已痴了。

旗鎮又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靜寂之中,天地間只剩下無邊的簫聲。

然後,只聽見“吱呀”一聲響,梧桐酒樓裏那扇原本緊閉的硃紅大門突然被打開,一個曼妙身姿,姿俏麗但略微顯憔悴的女人走了出來。

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盯着坐在酒樓門口的這個男子,然後,當她確定眼前的這個吹簫的人就是自己所要等的人的時候,臉上顯現出一種也不知道是幸福,還是憤怒,但絕對是很複雜的表情。

她叫梧桐。

梧桐是這個女人的名字,梧桐也是這家酒樓的名字。

梧桐是這家梧桐酒樓的老闆娘。

梧桐酒樓的老闆娘是個很美麗的女人,而這個美麗的老闆娘已經在這裏等這個人已經等了足足一年零二十八天。

她之所以會記得如此清晰,那是因為,她每想他一次,就要在自己的手臂上用匕首劃下一道痕跡。

現在,終於讓她給等到了。

看到這個人此刻就坐在自己面前的台階上,安靜地吹着簫,她的內心忽然有了一種親切而久違了的覺。

這種覺很奇怪,就像是離失所的孩子忽然找到了父母,又像是離開身體的魂魄突然與身合為有體。

她的心終於隨着簫聲而慢慢安定下來。

深秋夜晚的風本來就帶着無邊的涼意,而現在,她卻抖得更厲害了。

她大口大口地氣,脯在緊身的紫長袍下面不停地起伏着,那顆久違的心簡直就快要像只鴿子一樣從腔裏飛了出來似的。

聽到門響,看到身後有條身影在台階上慢慢地延伸,簫聲突然停下來。

向方眯起左眼,斜斜地打量了站在身後的梧桐,然後,將簫間,衝着她笑了一下,這笑,就像是一絲陽光,立刻温暖了她的全身。

可是,向方卻沒有像她所想象的那樣,站起來,張開雙臂接她,然後,將她擁在懷裏,不停地對她説我想你,我愛你。

向方只是用一種帶着略顯慵懶的口氣,衝着她笑了笑,然後道:老闆娘,還記得我嗎,一前年,我曾經到過你的酒店裏喝過酒。

梧桐忽然到一陣眩暈。

她的嘴巴努力地張了幾張,卻偏偏什麼話也説不出來,只是盯着他的那雙手,就像是盯着一隻失而復得的珍寶一樣,貪婪地看着,看着,彷彿無論怎麼看,也看不夠似的。

向方的這雙手修長,細膩,圓潤,不時地散發着白玉般的光彩,美,真美,美極了,美得猶如一首詩,在白長緞的衣袖下慢慢地淌,猶如伴着叮咚的古琴聲出的詩,絕對沒有一絲一毫的瑕疵。

這是一雙天下女人做夢都渴望擁有的手,但是,如此漂亮,如此完美,幾乎是一塵不染的手,卻偏偏長在了向方的身上。

而此刻,這雙手裏正握着一柄白玉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