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棺材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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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七殺鎮,如果你要問誰是鎮上最懶,最蠢的人,也許沒有人會知道,可是,如果你要問誰是最忙碌,最快活的人,那麼,一定會有人爭着舉手告訴你,是棺材鋪的老闆,大嘴。
第一眼見到大嘴的人,沒有人不被嚇一跳的,是他的那張大嘴嚇一跳。
你從來就沒有見過像他的嘴巴那麼大的人,嘴又凸又厚,猛然就像是鴨子,仔細一看又像是駱駝,最後一看又像是掛着兩大香腸。
這麼一張又像是鴨子,又像是駱駝,又像是香腸的嘴巴一張,出滿嘴的大象牙齒,就像是懸崖峭壁上的千年古。
據説,嘴巴大的人一般都是那種伶牙俐齒,巧顏令的人,可是,鎮上的人卻很少見到大嘴説話。
因為他一天到晚都忙個不停,本就沒有時間説話。
他在忙着打棺材。
他當然不是在忙着給自己打棺材,而是給別人打棺材,打製各種各樣的棺材,大的,小的,圓的,方的。
只要你能説出來的棺材樣式,他都能給你打出來。
在這個小鎮上,每天都在有人不停地死去,大人,小孩兒,老人,所以,他每天都要忙個不停。
無論大小,無論薄厚,一副棺材就是十兩銀子,決無二價。
幾年下來,他幾乎已經成了七殺鎮上最富的人之一。
這樣一個每天都有銀子賺的人,本來應該是鎮上最幸福的人的,可是,當劍三十走進飛仙樓的時候,卻發現他正在喝酒,喝悶酒。
他好像很煩。
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已經擺滿了好些酒罈子,大大小小的空罈子。
他一邊招呼戚老爹拿酒過來,一邊舉起桌子上的最後一罈子酒往嘴裏倒,還一邊不停地唉聲嘆氣。
那嘆氣聲,真是哀怨中包含着悽婉,悽婉中又包含着殘忍,估計就是讓老虎聽見了都會忍不住落下淚來的。
劍三十找了張桌子坐了下來,將劍放到一邊,然後,看了看他,淡淡地道:喂,喂,大嘴掌櫃,借酒消愁呀?
大嘴擦了擦嘴巴,忍不住嘆了口氣,道:唉,現在知府一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他不走,這兩幫人就沒法火併,他們不火併,我就不會有生意,你讓我怎麼不心煩,你讓我又怎麼不借酒消愁呀。
戚老爹從後堂拿了壺酒過來,放在他面前,敲了敲桌子,道:你已經賺了不少了,知足吧你?
大嘴撇了他一眼,忿忿地道:你知道什麼呀?你本什麼都不知道。為了今天的這場火大並,我已經用所有的的繼續都買了木材啦,本來想大賺一筆的,誰知道最後他們竟然不打啦。
話剛説完,只聽見“撲通”一聲,就趴在了桌子上,也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喝醉了,還憂憤過度暈過去了。
劍三十看了看他的那副樣子,忍不住摸了摸脖子裏的那道疤痕,笑了一下,然後,倒了杯酒,放在嘴邊抿了一下,彷彿在驗證酒的味道如何,朝着戚老爹淡淡地道:對啦,戚老爹,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那個甘老三到底是什麼人呀?我以前在別的地方好像就聽人提起過甘寧這個人,説他多麼心狠手辣,多麼冷酷無情,多麼翻臉不認人,是不是真是這樣?
聽到他猛然提起甘老三這個人,戚老爹像是聞到了大便味兒似的,而且還是很臭很臭的大便味兒,立刻“哼”了一下,咧了咧嘴,道:如果他要算是個人哪,那麼,在這個世界恐怕就沒有人啦,這個人除了好事呀,壞事全都做齊啦,殺人放火,搶劫偷盜,甘家三兄弟之中,他是最能幹的一個。不僅在鎮上作威作福,聽説還跑到京城滋擾生事,結果就被抓了起來,刑部本來是判他絞刑的,可是,不知道怎麼的,就由絞刑變成了發配邊疆充軍,然後又由充軍變成了監十年,可是,一年還沒有過完,一轉眼的功夫,誰知道他又回來了,看他那架勢,還很有東山再起的樣子呀。唉,誰都知道,這肯定是他那兩個哥哥給京城的官員使了銀子的緣故。有了他在,這個鎮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太平呀。
劍三十點了點頭,喃喃地道:這倒是呀,像他這種人是最難應付的,特別是他手中的那把飛天刀,連我都沒有把握能夠避得開。
戚老爹道:所以我早就勸你離開,不要惹他們的,這下麻煩來了吧,你現在就是想走恐怕也走不了啦。
劍三十笑了笑,聳了聳肩膀,淡淡地道:我當初就沒打算要走,現在這裏好像是越來越熱鬧了,我又怎麼捨得走呢?
戚老爹搖了搖頭,道:你呀,讓我説你什麼好呢?説你是個瘋子吧,你又偏偏一點兒病沒有,説你不瘋吧,你又偏偏做一些荒唐事,看來我是真的老了,一點兒也不明白你們這些小年輕的心裏在想什麼。
劍三十敲了敲桌子,道:所以呢,你就什麼都不要想,趕緊給我去炒幾個小菜,然後再給我拿幾瓶這樣的酒,我覺得這種酒很適合我的口味,趁着還有幾天清閒的功夫,我要好好地喝他個不醉不歸。
説到這裏,忽然聽見外面一陣喧譁聲。
金氈鋪地,淨水潑街,鳴鑼開道,十幾個凶神惡煞的衙役拿着水火,到處驅趕行人迴避。
然後,就見一行人擁着一頂四人抬着的大轎威風凜凜地進了被早就被佈置一新的驛館裏。
隔着轎簾,劍三十見其中一人,肥頭大耳,滿臉的驕橫之氣,卻又在故做和善地朝着路人不停地揮手致意。
那副表情,假極了。
劍三十幾乎都有種要把他的鼻子給一拳揍下來的衝動。
可是,他忍住了。
比這更噁心的事他都忍住了,要收拾他也是遲早的事情,又何必急於這一時呢。
想到這裏,他砸吧了一下嘴巴,拍了拍戚老爹,淡淡地道:喂,轎子裏的那位就是我們的知府老爺嗎?
戚老爹嘆了口氣,道:唉,我也希望他不是我們的知府老爺,可是,他卻又偏偏是。
劍三十道:這話怎麼説?
戚老爹道:總之一言難盡。你看他這個人長得跟頭豬一樣,其實比豬還要壞,豬吃飽了就睡,不會想方設法地害你,可是,我們這位知府老人害起人來簡直都不吐骨頭。他的所作所為哪裏像個知府,簡直就是個土匪,真是把人給氣死了,也不知道老天究竟是怎麼想的,竟然派這樣的人當知府。
劍三十摸了摸脖子裏的那道疤痕,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淡淡地道:其實,知府這個官也並不大呀,你看他的排場簡直比王爺的排場還要大。
戚老爹忿忿地吐了口唾沫,道:是你太年輕,見得少呀,十個官至少會有九條狗跟在股後面嘛,知府下面有知縣,知縣下面有師爺,有衙役,還有那些鄉紳,地主老財,跑腿的,拍馬的,他們只要一見那些比自己大的官員到來,就像是見了皇帝老兒似的捧着,拍着,有這樣的一些官兒,咱們老百姓的子能好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