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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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府今亂成了一鍋粥,忠順王府也好不到哪裏去。司徒鈺憋了一天的氣,在看到衣衫破舊狼狽不堪的琪官之後,通通變成了複雜的情緒:“你以後都不想在府中呆了嗎?”蔣玉菡冷笑一聲,直了桿,頭高高昂起:“王爺您既然如此情痴,既然一向拿我當了亓宣的影兒,現在何必又假惺惺這般作態?不如放了我歸家,大家從此互不相見,天各一方罷了!您要是覺得我同其他大家公子往敗壞了您府上的名聲,那您將我綁了送官,我也毫無話説!”司徒鈺再次沉默了,而這會兒長史官匆匆而來,打破了兩人間的詭異氛圍:“林家公子來了。”司徒鈺神情一鬆,來的正好!他正想找個人問問該如何是好呢!林恪是來道謝的,他今去賈府的時候除了拿話本兒當把柄,讓老太太不再將林家攪進去之外,外面局勢也早就讓忠順王府上的長史官幫襯。務必將場面鬧將起來,務必要讓老太太吐出那個情投意合的姑娘名字。老太太若是説了府上姑娘的名字,那賈府的名聲後該跌倒谷底了;老太太若是説了外面哪家大臣或宗室家的女兒,估計明天就會被人打殺上門了。
總之,只要將他林家撇乾淨了,林恪樂得在一邊看賈府的狼狽。他不是沒想過找司徒瑞府上的人,但他和司徒瑞好是人盡皆知的事情,那樣做也太明顯了,不符合他虛虛實實、殺雞給猴看的本意。
至於忠順王府上的這位長史官借力打力,從賈寶玉口中又套出了近失蹤的琪官下落。只能説,能在王府做大總管的,都不是凡人俗子,連林恪都對這位長史官拿捏時機分寸的手腕甘拜下風。
趁他病,要他命。這位長史官深諳此道髓。
林恪走進來的時候,剛好和一個人錯身而過。那人看向他的眼神很複雜,複雜到林恪忽視不了他的存在,即便是衣衫破舊,也遮掩不住他身上散發的秀美絕倫。這是個很緻的男人,緻到讓他看了一眼都有些恍惚出神,回想起‘中當道’的那些模糊且殘破的回憶。
他不想往事久矣。
“他叫琪官。”司徒鈺的聲音及時的響起,阻止了他繼續自下去,林恪眼神漸漸恢復了清明,“原來是他。”怪不得那人總帶着一種明媚的憂傷,原來他就是那個被司徒鈺當影子當了十幾年的小旦,也叫蔣玉菡的。
“他説後不想再看到我。”林恪原本是想道謝完就走人的,聽到司徒鈺這話,忍不住暗歎一聲。話説他什麼時候成了這人的情導師了?怎麼司徒鈺最近看到他就開始説這種情話題,“王爺不想放他走?”司徒鈺被這話問住了,獨自又在一邊糾結許久,直到糾結到最後也沒糾結出結果來。再抬頭林恪已經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品茗養神了。
“我也不知對他到底是什麼心思,但是想到放他走,我心裏就不自在。”司徒鈺如此説着,眼巴巴看着林恪,“可是要是將他留在身邊,我又覺得對不住…”對不住亓宣。
林恪無奈地嘆了口氣,輕輕放下了茶杯:“王爺,蘇軾寫了‘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但也照舊續絃娶;納蘭德寫了‘一生一世一雙人’,但身邊也有紅顏知己,妾和睦…比起這些前人來,您可是不大灑。”
“可我要真如此,亓宣…”司徒鈺終於忍不住自己提起了這個名字,林恪低頭把玩着手裏的玉佩,半天才開口:“我未曾見過這人,不過偶爾聽王爺説起的隻言片語,大概也知道這是個心高氣傲的人。他若泉下有知,寧可你忘記了他一心一意對待琪官,也不會忍受您將琪官當做他的影子,做這種本無必要的藉。”司徒鈺再次沉默了起來,沉默到最後林恪看了看廳內的自鳴鐘,忍不住打斷了他的思緒:“今這事情多謝王爺了,王爺若是沒旁的事情,我就先走了。”天已經很晚了,想必父親和黛玉忱兒都該等着急了。
司徒鈺恍惚了一會兒,點點頭正要讓人送他出府,突然又想到了什麼,殷殷叮囑道:“最近皇上似乎有給瑞兒賜婚的意思,我先提前和你説聲,你…也要想得開。”林恪面不變:“沒什麼想不開的,早晚都要有這樁事,司徒瑞年紀也不小了。這次如果能僥倖立功,想必這事情就會被提上議案了。”他邊説着邊隨李長史官走出了廳外,“王爺有空暇還是多心心自己吧。”林恪回到府上的時候,已經是月朗星稀,百鳥歸巢。他換了家常衣服剛進了上方,就見到林如海面不愉地盯着他,語氣嚴肅:“你今又幹了什麼好事!”林恪瞥了眼旁邊神情焦慮的黛玉和裝隱形人的林忱,語氣懶散:“沒什麼,就是念書念乏了,出去看了場熱鬧而已。”林如海氣不打一處來:“只是看熱鬧了?還是去找熱鬧了?!”林如海對於賈府的行為也有些不滿,因此以往對林恪的小小手段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但今鬧到這般田地,委實有些過了:“你有沒有想過,你如此一折騰,榮國府的名聲就會跌倒谷底了?禍不及子女這個道理你不懂麼?他們姊妹幾人將來如何嫁人?!”林如海劈頭蓋臉地説了一通,見林恪依舊不以為然的模樣,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你今這般痛快是痛快了,也解氣了。但是在外人看來,對自家外祖母家都能如此,可見天是有多麼涼薄?!為了那些人敗壞了自己的名聲,你説你蠢不蠢!”
“走旁人的路,讓旁人無路可走麼。”林恪眯起了眼睛,“何況我將來只想當個小官混子罷了,又不是當一品大員,涼薄與否有那麼重要麼?”自家父親想的太多了,這種事情不過是一陣子的熱鬧,過些子誰還記得誰啊?總聽着旁人的言論活着,那也太累了。
“你懂什麼!”林如海氣的鬍子都翹起來了:“出了孝你也該娶了,萬一被人定了,將來誰敢將好人家的女兒許配給你?”娶…這還是林如海第一次提起這個話題,林恪恍惚了下,司徒鈺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皇上似乎有給瑞兒賜婚的意思。”這可真是,要不全無動靜,要不就一起冒出來了。林如海見林恪沉默了下來,還以為他是將自己的話聽進心底去了,冷哼了一聲這才不再多説了。
黛玉看了看一邊出神的林恪,再看看旁邊生氣的父親,抿着嘴端了杯茶遞給了林如哈,這才小小聲地開口:“父親,黛玉有事請求您。”
“何事?”林如海接過茶水抿了一口,心中暗自嘆還是女兒乖巧,比那兩個不着調的小子省心多了!
“父親,後您和哥哥談論事情的時候,我可不可以也在書房中聽聽?”黛玉怯怯地問着,心底完全不抱期望的。
“不行!”
“自然可以!”林如海和林恪的聲音一前一後響了起來,林如海一愣之下,看着林恪大怒:“你莫要將你妹妹帶上路!那些個三從四德雖不能全信,但也不可完全棄之不顧!須知女子職分,即孝翁姑,和妯娌,相夫教子,此為安身立命之本!朝廷風向、國家大事豈容女子在一旁置喙!”
“古昔聖母,從事胎教,蓋鈞陶於稟質之初,而必期其習與成也。世以太太稱女人者,蓋以太姜太任太姒三女,各能相夫教子,以開八百年之王業者,用稱其人焉。光常謂治國平天下之權,女人家得一大半。又嘗謂教女為齊家治國之本者,蓋指克盡婦道,相夫教子而言也。”林恪寸步不讓,看着林如海侃侃而談:“即便拋開這些不談,父親所説的女子職分,中有一句相夫教子可對否?相何解?輔佐也;教何解?教導也。相夫教子,輔佐丈夫,教導子女乃是女子本分可對?不懂前朝後院事,如何能擔得起這個‘相’字?!”林恪本以為黛玉不愛這些勾心鬥角之事,便想着後多多幫她解決也罷了。但有時想到將來她終究要嫁人生子,心中便焦慮不安,生怕她在婆家受了委屈,他鞭長莫及。現今既然妹妹主動提起,林恪自然大喜過望,正所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若是妹妹能多懂些前院後宅事,將來他也能稍微放下心來。
林如海拼命着額頭:“你這是曲解,我不同你説這些大道理。要照你這麼説,天底下為人婦為人母的,至少有一大半不夠格!女子妄生異圖、擬政權本就沒有道理!”
“黛玉不過是想聽聽我們言談內容,免得將來對外界的風雲變幻兩眼一摸黑,何來的擬政權之説?”林恪哭笑不得,“咱家的門第也配不上那些個皇親國戚,父親您多慮了!”自家父親不過三品官,去哪裏擬政權去?
黛玉在一邊看着兩人烈的辯論,心底越發有了明悟:自家哥哥果然是希望她多懂些事情的,否則按照兩人平裏父慈子孝的模樣,也不會出現這般爭吵。林忱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湊到了黛玉身邊仰頭問着:“這種事情難道姐姐不該知道嗎?可是我聽柳絮説,她家哥哥沒事就和她説這些事情啊。”
“正因如此,所以哥哥才和柳家哥哥要好啊,因為兩人其實是一類人嘛。”黛玉笑着摸摸林忱的腦袋。林恪回頭正巧聽到這話,一口茶水噴了出來:“我怎麼會和那個心機陰沉的人是一路人?我這麼風度翩翩、謙虛有禮、逢人三分笑,那人不苟言笑、傲氣沖天、見人就愛找茬。我二人相差這麼大,怎麼會是一路人!”林恪對黛玉下的這個結論到很荒謬,開始義正言辭長篇累牘的反駁批判,倒是一邊林如海若有所思地瞄了黛玉幾眼,又低頭思量了半天,想想突然開口道:“黛玉,你真的想要聽這些事情嗎?真的想要效仿西寧郡王妃嗎?”西寧郡王妃是京城中數得着的伶俐人,幫襯夫君遊刃有餘,教導子女也是有口皆碑,後宅更是數十年安穩和睦如一。只是——活得太累了。他寧可黛玉將來同她母親一般,詩作對賞花賞月賞秋水;或者像賈府的那些個太太一般,當個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短視人,其實活得更加自在。
人越通透就越累,無知是福。但偏偏自家這三個孩子,除卻最小的林忱,剩下這兩個都長了顆七巧玲瓏心,林如海想到此處又長長嘆了口氣,“黛玉,你別聽你哥哥胡説,女子相夫教子、宜室宜家便是眾人稱讚,無需懂得那麼多。況且懂得那些,旁人也是譭譽參半,費力不討好。”
“父親,懂得多至少沒壞處,總不能讓妹妹當一輩子的金絲雀。”林恪不以為然,認真好學的女子最美麗,聰明睿智的女子最美麗。況且學了也不一定要用,不過是讓她多門特長,開闊下眼界罷了。他當初學了那麼多分子式方程式各種天體運行速度,現在又學四書五經、經史子集,到現在用上哪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