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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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年關，本就瑣碎事物一堆，偏又加上林妹妹拜師。這讓從來未曾經歷過古典禮儀薰陶的林恪忙的暈頭轉向。

在賈的提點下，林恪一板一眼的忙完了林妹妹拜師儀式。繼而又開始為了祭灶祭祀忙成一團，中間既要看本年度百味齋業績審核報告，還要看替賈分擔的自家鋪子業績監督報告。

直到大年三十，林恪才終於歇了口氣。雖然勞累了一個月，但看賈氣紅潤，黛玉娃妹活蹦亂跳的模樣，林恪也覺得欣許多。

林家因為外放不能回蘇州老宅過年，一家人一切從簡，除卻大年三十祭祖守歲，就是吃了些年食，等到鞭炮噼裏啪啦地響起來，林恪和林黛玉第一反應就是爬到自己的院子裏——睡覺！

明年，但願也能如此平安！

過了元宵出了年，林恪又投入到自己的事情當中，賈的肚子越發大了。林如海這段時間公務越發處理嫺，反倒比前幾個月更有時間陪着賈。等到林恪把一切事物終於打理完畢之後，時間也到了黛玉生辰。

“哥哥，你今年陪我出去玩嗎？”生辰前一天，黛玉跑到林恪書房內詢問道。

“當然了，哪年不陪你出去玩？”林恪順手摸了摸黛玉的小腦袋，惹來黛玉不滿地一瞥:“哥哥我是大人了，別老摸我頭髮。”黛玉拜師之後，趙先生埋頭一晚上，翻遍了各書籍給黛玉定了個學名:忺（xian），取自洪昇的清遊勝，滿意忺。

説來這洪昇和賈府還有些緣分，此人系錢塘望族書香之家，早先兩家共處江南，一來二去，竟和榮國公變成了莫逆之。只是後來賈府搬至神京，才漸漸聯繫斷了。見到這名字，林如海無可無不可，賈卻一聲嘆息，和黛玉零零碎碎地説了這些陳年往事。

林恪雖不滿意自家妹子學名又和賈府扯上關係，但想到名字有喜樂開懷之意，便也罷了。另外一個重要原因，便是諧音‘仙’。

是嘛，我家妹妹自然是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風之迴雪！

不知道是因為黛玉有了學名的原因，還是因為開始上學的原因，亦或者是最近林恪太忙沒時間陪她的原因。總之這段時間，她越來越有像淑女發展的趨勢。

聽到她剛才這老氣橫秋的話語，林恪不輕不重地彈了她小腦門一下:“小孩子家家的，裝什麼大人。”雖然被彈得額頭有些紅，但得到了林恪明天陪她出門的允諾，黛玉只是白了他一眼便笑着跑了。

二月十二花朝節，這個在後世已經基本沒人知道的節，在此時卻是和節、中秋並列的三大節之一。

汲取了去年差點被人擠死的經驗，林恪早早就預備下了幾個身強體壯的僕役，再加上五彩紙厚厚一沓以及小鏟子小網子小水壺若干。一切預備完畢，當晨光熹微之時，在賈地絮絮叨叨之下，林恪和黛玉用完了早膳便亟不可待地準備踏青去也。

通往花神廟的一路上，眼見朝陽緩緩升起，又見路邊無論住宅還是店鋪，都將家中愛花搬了出來，或桃李、或牡丹、或海棠、或芍藥…起起伏伏、奼紫嫣紅，可謂鮮花鋪城，入鼻都是各花香。

這些尚且是開始，路上看到勤勞的花農推車或挑擔，一路往花神廟行去。腳下的花、擔子上的花、大姑娘小媳婦頭上的花，五顏六真真假假，晃得林恪和林黛玉目不轉睛地看着，兄妹倆看到好笑處嘻嘻哈哈鬧成一團。

兩人到了花神廟前，不由齊齊驚歎一聲。黛玉是因為年紀小，沒多大見識才驚歎；而林恪，後世鮮花昂貴稀少，年少輕狂時他也曾一擲千金買過999朵玫瑰，但是像這般陷入花海的景象，他更沒見識==。如果説剛才是鮮花鋪路，那這裏便是鮮花簇擁了。廟會兩旁幾乎都是一車車的花卉，僅有中間一條狹窄小路通過。虧得林恪和黛玉兩人來的早，還不算擁擠。

黛玉一路上蹦蹦跳跳不知道看哪裏好，時而跑到人家花攤上瞅瞅，時而又看到了新奇的簪子玉佩駐足不前，時而又見到糖人回頭瞅瞅林恪，再不就蹲在捏泥人的旁邊看的津津有味…

兄妹倆一路笑笑鬧鬧，慢慢遊賞，直到頭漸漸升起，花神廟中人也變得擁擠起來。林恪這才扭頭看看黛玉:“玩夠了沒？去這附近的園子裏轉轉？”黛玉想想果斷搖頭:“不去，園子看來看去就那一番修飾過後的景緻，哥哥我們去郊外玩耍。”林恪聽到她這麼説，招呼林清過來吩咐一番，這才先帶着黛玉去了花神廟旁邊的青山綠水處。

這裏已經有些人席地而坐，大家閨秀帶着紗帽矜持着坐在草地上，下面墊了墊子，周圍護衞更是眈眈而視；小家碧玉講究不多，直接席地而坐，嘰嘰喳喳，笑聲銀鈴般悦耳；讀書人或靦腆或豪邁或自命風，詩作對不亦説乎。兄妹倆遠遠找了個景優美僻靜之處，也有樣學樣地坐在草地上，將從家中帶的食盒一一取出，又倒出杯果酒，淺酌慢飲，悠哉樂哉。

林妹妹吃着點心，旁邊平卉忙前忙後地伺候着。林恪暗自觀察一番，也不由地點點頭。經過那次事件，這丫鬟是真的頓悟了，行為做事漸漸變得玲瓏起來。妹妹身邊至少也要四個心思聰慧的大丫鬟，還有三個慢慢挑選吧，三四年的時間足夠了。

林恪手中握着殷紅的葡萄酒，心中雜七雜八地想着事情。不多會兒，林清滿頭大汗地拿了幾株小樹苗從遠處走了過來，黛玉最先看見了，用力揮揮小胳膊:“這裏！”林恪被這一聲打斷了思緒，看到小樹苗也笑了。去年他第一次帶黛玉出來玩，兩人都是懵懵懂懂第一次經歷，還以為和普通的廟會遊玩一樣，於是五彩紙沒帶，小樹苗小花枝什麼的也不知道買。雖然玩的也熱鬧，但終究是少了份同樂氛圍。

因此今年的花朝節，林恪決定入境隨俗一把，一定要過個原汁原味的節。別人家準備的，自家準備了；別人家沒準備的，自家也準備了。曹公既然給自家妹妹了個花朝節的生，百花之首的黛玉妹妹，自然要好好過一番，不能委屈了。

果然見到小樹苗，才歇息一會兒的黛玉眼睛又亮了起來，轉頭看看林恪。林恪笑着看向身邊小廝:“車內有幾把小鏟子還有小水壺之物，你都去拿過來。”等到小廝將預備的東西都拿來，林恪這才站起來四處看了看，找到一片喬木茂盛之處，牽着林妹妹走了過去。

此處花草樹木繁茂，雖然不像自家院中景緻，卻別有一番天然田園之美。黛玉喜得連連催促，開始還乖乖等着自家哥哥把五彩紙拆斷。後來乾脆自己奪過來慢慢分拆組合，配了鵝黃青綠淡紫嫣紅幾種顏的紙條，紮起來好似綵帶長長一串，再小心地綁在芍藥花的花枝上，此為‘賞紅’。

微風吹來，飄飄蕩蕩。

林恪不吝讚美:“嗯，妹妹搭配的真漂亮，真是我親妹妹！”黛玉聽聞前一句笑眯了眼睛，聽到後一句，小手在臉頰上劃了劃:“哥哥羞不羞，每次誇獎別人都要帶上自己。”兄妹倆將手裏的彩紙差不多用完，才戀戀不捨地停了手。之後便是植樹了，這個事情林恪輕車路，小時候沒少幹。

當初的自己，還是優秀少先隊員呢。林恪腦海中冒出一個遙遠而模糊的記憶，繼而失笑一聲，搖搖頭將這沒用的思緒甩到了腦後。

兩人找了塊軟和的地方拿了小鏟子開始刨土，黛玉開始還興致地，過了不到一盞茶時間，發現除了刨土就是刨土之後，頓時不幹了:“哥哥我去玩別的了，你先幫我挖，一會兒我回來種樹。”過生的人最大，林恪苦笑着遞給她一個緻的網兜，囑咐她不要跑得更遠，又讓丫鬟小廝照看着，這才自己低頭繼續挖坑。

林恪低頭苦幹的時候，遠遠就聽到黛玉清脆的笑聲:“平卉平卉，幫我把那隻蝴蝶趕過來！”

“不要那隻雜的，醜死了，要鵝黃的那隻！”黛玉指揮着，開始還只是她一人鬧騰，過了一會兒，不知道從哪裏又冒出一隻小蘿莉的聲音:“那隻紅黑的也很漂亮啊！”林恪起身一看，一個身着富貴的小蘿莉正眼巴巴地看着黛玉手中那緻的網兜，躍躍試。不遠處還有幾個少年也含笑看着。

“再去拿個網兜送過去。”林恪想了想吩咐道，看樣子也是富貴人家，不過順水人情。果然等到網兜送過去，小蘿莉驚喜不已，笑着就衝到了黛玉身邊，“你看應該這麼撲蝶的！”兩人湊一起一教一學，不一會兒便儼然一副閨的模樣了。女人之間的友誼總是這麼迅速，無關年紀大小。

他含笑看兩人熱鬧的時候，對面幾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遲疑了下，也笑嘻嘻走了過來，當中看起來沉穩些的略一拱手:“多謝賢弟慷慨。”

“不過一隻網兜而已。”林恪説的淡然，對方也不好就這個話題多説。眼睛瞥到他身邊的土坑，再看到林恪身上點點灰塵，訝異了下:“賢弟這是自己要植樹？讓下人挖坑就是了。”林恪不能説他只是懷念下這種遙遠的記憶，硬着頭皮解釋:“一年之計，莫如樹谷；十年之計，莫如樹木；終身之計，莫如樹人。小弟只是想身體力行，體驗下十年樹木的覺罷了。”

“於細微處見真知，賢弟真是會讀書之人！”對面幾人紛紛讚歎，幾人看衣着都是讀書之人，話題自然而然的就轉移到了這方面。一番高談闊論不説，還非要拉着林恪一起參與。

這也太自來了吧？我只是想挖個坑而已啊！林恪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