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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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後,景依舊,人變遷。雖不是滄海桑田,也稱得上似水年。神京守城的衞兵換了一茬又一茬,神京東西市的店面更改近半,神京世家大族裏出來的公子哥兒,也個個變得謙遜有禮,見面必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天氣真好。
沒辦法,任誰看到蹦躂的歡的世家都被抄了之後,都會老實作鵪鶉狀。更別提,這幾年的士子們也不知道發了什麼瘋,骨子裏多了種“我若御史,必還百姓朗朗青天”的熱血情懷,看到不平事就想一腳。
眾人都是功名在身,打不得罵不得,手段又詭異莫測,軟的不行來硬的,硬的不行來橫的。虛虛實實,陰謀陽謀輪番上陣,整治地那些蕩子個個叫苦不迭,有苦難言。當然了,百姓卻是十分歡的,見到這類據説是“糾察大隊”的士子們,恨不得將自家的好東西通通都到懷裏。
士子們也不客氣,餓了就毫不客氣的接了,渴了也會來一碗甘甜的井水,再和百姓們説説笑笑,聽聽家中雞蒜皮之事,面上從頭到尾都帶着笑。當然也有富商們送上黃白之物,士子們卻個個推辭了。
“黃白之物還望老丈人收回,這個是萬萬不能受的。”眾口一詞的退卻了,有人偶爾好奇地問起這個勞什子糾察大隊的來歷,士子們皆笑而不語。問多了便含糊説一句:“此為我國子監教授佈置的實踐作業。”實踐作業又是什麼?眾人再問,士子們互望一眼,笑眯眯繼續説:“是可以提高我等動手動腦能力的小事情。”眾人聽完皆嘖嘖稱奇,不過一個糾察大隊,就能讓神京風氣為之一變,竟然被輕描淡寫的稱之為小事情?
“這位教授可真是位奇人。”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着。
這次士子們面上皆帶了與有榮焉之,紛紛點頭:“這是自然!”雖然教授不讓説出始作俑者,但是能為教授揚名也是好的。
糾察大隊的士子們很驕傲,很自豪。被分配到工部的士子們卻叫苦連天,尤其是對算學不通的士子,個個面慘白。整裏對着一羣瘋子似的官員,跟着寫寫算算,那稀奇古怪的符號整的眾人頭都大了。
“吾等將來都是為官之人,為何要學這等細枝末節之事?!”某位士子連續被三天,終於忍無可忍揭竿而起了。
可惜的是,無人響應。
後來還是有位厚道人看不過來,連勸帶安:“兄台此言差矣,這怎會是細枝末節之事?正如教授所言,若你為官之,連屬下們如何鞏固堤壩,如何改進農具造福百姓,如何規劃下轄之地都不懂,怕是這績效考核,就難嘍!”
“那還不是因着這幾年吏部考核越發嚴苛了。”此人依舊忍不住碎碎念着,這話引得眾人都看了他一眼,看的他面紅耳赤,不知道該為自己辯解還是該硬撐到底。
恰好這時,一個人緩步而入,站在靠近門口的士子見到人影立刻欣喜起來,忙不迭湊上前,聲音那叫一個洪亮:“教授!”這一聲吼出來,眾人都看了過來,接着便紛紛起身問好。林恪笑着和自己學生打了聲招呼,還不等説些什麼,便被匆匆趕來的工部侍郎拖了過去,邊拉扯着林恪的袖子,邊手舞足蹈喋喋不休地説着:“小林大人,你看這台織布機改造的如何?”雖然不止一次聽到織布機的消息,但每聽一次,林恪心中就有種荒謬之。所以,這就開始資本主義的萌芽狀態了?織布機為何興起,又如何被工部所知,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些年清平安樂百姓安居樂業之下,在司徒堯以及林恪並不知道的角落,某種變化正靜靜的發酵着。
林恪下意識地對司徒堯隱瞞了從手工變為自動,這其中代表的深遠意義。他是過客,而不是主導者。所以,只要靜靜的看着就好了。
林恪並不是工科男,即便是工科男,對於最原始的織布機,怕也是束手無策的。不過老祖宗有句話説的極對:“勞動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的。”他將這話告訴了眼前這位侍郎,於是這人不知用了什麼法子,調來了南方數十個練工人,眾人夜以繼的琢磨、改造。
經歷了一年多的時間,工部侍郎又走到了另一個節點上。
“小林大人看着如何?”劉侍郎期盼的看着林恪,林恪略略打量幾眼,樣子還過得去,試了下紗布效果,似乎也説得過去。那麼下一步,應該就是面向市場了。
製造機器林恪不懂,但賣機器的手段,林恪是信手拈來。此時數十個廣告語在他腦海中呼嘯而過,什麼‘皇家織布機,你最好的選擇’啦,什麼‘皇家在手,天下我有’啦,什麼‘我愛我家,我愛皇家’啦…林恪正想的入神,劉侍郎繃不住了,忍不住拽了他袖子又問:“小林大人覺得如何?能不能賣出去?”林恪回過神來,聽到劉侍郎這話,突然覺得很憂傷。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這羣可敬可愛的高級技工們,已經從‘別和我談錢,談錢傷情!’過渡到看到什麼都要問一句‘能不能賣出去了?’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快。
林恪心不在焉地回答:“賣賣試試唄!”任何產品都要經過市場的檢驗的,這一關必不可少。
劉侍郎近幾年大到礦山,小到絲綢;明物如鑄錢,虛物如債券;重要至軍火,渺小如針頭,就沒他未曾經手的東西。想法也從最開始的“我怎麼能做這種事,真是侮辱了這一身官袍!”到現在的“若是成了,今年六部的績效我工部可是遙遙領先了哇哈哈哈!”而這些東西在投入市場之前,劉侍郎總是忍不住問問林恪的意見,林恪也從來都是漫不經心地給出這麼一句話:“賣賣試試唄!”也不知為何,聽了他這番不着調的話語,劉侍郎總覺特別安心似的。大概是因為,林恪這般敗家子的話,特別緩解壓力?
比起劉侍郎關心的織布機投產問題,林恪關心的顯然是另一個方面:這麼發展下去,工部乾脆提前改名叫工商部算了!賣的東西也越來越雜亂,不如干脆組個公司掛在工部名下,省心又省力,也免得將來人浮於事,彼此增加負擔。
林恪心裏存着這個念頭,和劉侍郎寒暄了幾句,又去了實習生那邊給一羣小崽子訓了話,這才轉身回家。自家父親這幾年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户部的位子也早早辭了,好在柳義彥兩年前就調回京城,也免得黛玉跟着他東奔西走不得空閒。
想起黛玉,林恪就忍不住心中泛起暖意。柳義彥前幾年升官又換了棟院子,就離着林家不遠,林恪乾脆先去了柳家轉一圈。門房對這位常來串門的大舅子已經的不能再了,這會兒見到林恪笑呵呵的問好:“林大人安!您可是有段子沒過來了!”
“忙着吶!”林恪笑着回了句,扔了一塊銀角子,這才晃悠悠去前廳了。剛到了廳外,就聽得裏面陣陣聲音,林恪往裏一瞧,忍不住樂了:“你怎麼也在?!”司徒瑞正眯着眼睛品茶呢,聽到聲音上下打量了他幾眼,發覺沒忙瘦了滿意的點點頭,這才回道:“今閒了點兒,本想着坐坐就去你那邊呢。”即便兩人已經相處七年時間,也同在京城,但彼此依舊是聚少離多。不過兩人間的情倒是從濃烈如火變成了現在的温情如水,烈炙熱的情隨着時間逝而緩緩消失,但默契與信任卻隨着時間的推移越發香醇。
柳義彥聽到這裏才笑着了句話:“他家這幾可是熱鬧的很吶!”柳義彥作為一個損友,還是很稱職的;作為妹夫,那自然是怎麼看就不順眼了。林恪聞言瞥了他一眼,伸手接過下人送過來的茶,抿了一口才問道:“此話怎講?”
“你知道禮部員外郎家的姑娘嗎?名叫燕子的那個。”柳義彥八卦起來也是眉飛舞,“這姑娘有在街上看到咱們位高權重的睿忠王爺,一門心思就仰慕上了。聽聞咱睿忠王爺年少有為又沒有家眷,天天吵着要成就百年之好呢!”林恪心中有了底,似笑非笑地橫了司徒瑞一眼,就看到司徒瑞也是一臉苦瓜相,恨不得舉手發誓了:“這些年我克的傳聞可是滿京城都是,這位姑娘也不知怎想的,跟中了似的。”林恪還沒開口,柳義彥幸災樂禍地補了一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唄,這位姑娘還是勇氣可嘉的!”
“你自己看着處理吧。”林恪懶懶説了句,將心思重新放到了工部的事情上。他將自己的想法大概説了下,柳義彥當先皺起了眉頭,司徒瑞思索再三,還是嘆了口氣:“無咎,我也知道你想法是好的。可是這幾年下來,咱們的步子邁的稍稍快了點,現在還是先穩一穩吧,引起反彈就不好了。”林恪在説之前,就想到了兩人的回答,此時聽到這話也不難過,只是笑着説道:“我覺得,也到了功成身退的時候了。”林恪這話一説,司徒瑞眼神一亮,柳義彥卻有些焦慮:“你們打算走了嗎?!”
“父親的身子已經不大好了。”林恪嘆了口氣,回頭看着柳義彥認真道:“有這幾年的底子,加上皇上對你的器重,你在户部的子不會難過。忱兒在軍中也有人照顧,我也不擔心。家裏找了門好親事,探向來是個心中有主意的,這親事也是她自己點頭,我也放心。惜那邊等我讓黛玉再勸勸。父親雖然整裏悠閒自在的,只是他即便不説,我也知道他是想回老家了。”這些事情林恪已經想了許久,此時一口氣説出來,覺身上擔子也輕了幾分似的:“我和司徒瑞的事情,總不能這麼拖下去。況且朝廷中的情況大部分人也都看出來了,需要先穩幾年,我待著也無事。”柳義彥沉默良久,又抬頭問道:“黛玉知道麼?岳父大人呢?”
“還沒説呢。”林恪搖頭,笑道:“我也是今臨時起意,覺得這時機再恰當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