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如煙似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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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小豪被一個可能全然陌生的人帶走了,慕雲只覺得心急得好像都要跳出來了,可是她又不能責怪劉媛暢,只能咬牙翻身從靜點室的病牀上做起來,就要去找。
劉媛暢不好攔阻她,只能去幫她舉着吊瓶,兩個人剛走到門口,就看見小豪拉着一個男人的手,正小跑着往這邊來。
“看——小豪,就是他帶小豪去吃飯的,”劉媛暢鬆了口氣,心裏真的像一塊石頭落地的覺,慕雲也認出了牽着小豪手的男人,只覺得非常意外。等兩個人走近了,小豪過來抱着她的腿,挨挨蹭蹭的叫媽媽的時候,她才説“宋先生,怎麼會是你,給你添麻煩了。”
“沒什麼,正好趕上了而已,”宋濂微笑,謙和有禮,目光柔和的上下看了看慕雲才又説“你看起來臉好多了,剛才真是白得可以,把你這個朋友嚇壞了。”
“我沒事了,太謝謝您了。”慕雲不知道宋濂怎麼會正好趕上到她家去,只是下意識的想道謝之後,就説些不打擾他之類的話,讓人家快點該幹什麼幹什麼去。結果劉媛暢忽然一把按住了她的手,把吊瓶進她的手裏,神神秘秘的説自己還有事要先走了,然後居然真的從她身邊擠過去,幾步跑了出去,轉頭看見她有些錯愕尷尬的目光,居然還比了個v字的手勢,肯定是誤會什麼了,慕雲長嘆。
“你這個朋友很有趣。”宋濂也側頭看見了劉媛暢的動作,不過他的神情沒什麼變化,倒是再自然不過的接過慕雲自己舉着的吊瓶,示意她重新回到病牀上,把吊瓶固定好才説“以為你還會睡一會,沒給你買吃的,吊瓶也快打完了,我請你去喝粥吧。”
“不用這麼麻煩,我回去躺一會就行。”慕雲趕緊推辭,説起來,她和宋濂的情,多半是宋濂在幫她,她已經足夠不好意思了,不想再佔他的便宜。
“怎麼樣都要吃飯,只是喝碗粥,不是不給面子吧?”宋濂笑了,半真半假的説着,慕雲看着他的神情就是一愣,已經不止一次了,她覺得宋濂看起來很面,特別是有些表情,總讓她覺得好像以前見過似的,可是她搜腸刮肚的想過,怎麼也沒想起來她認識過姓宋的人,只能説自己神經太緊張了。
結果自然是拗不過,真的跟着宋濂去喝了一碗粥。慕雲覺得自己也是很見過世面的,以前跟着鳳翔鳴,五星級的酒店,私人會所、私房菜,吃過的名貴館子太多了,所以看到宋濂將車子停在一家門臉很不起眼的砂鍋粥店時,還覺得奇怪宋濂怎麼會喜歡這麼小的店。
店裏的裝修倒是很有特,一的竹製品,細細的竹簾將不大的店堂隔絕成若干個小小的單間,看樣子宋濂該是早打好招呼了,三個人剛剛做好,侍者就送來了一壺鐵觀音並一隻砂鍋,裏面裝着熬好的鮑魚粥,鮮香撲鼻的味道伴着砂鍋蓋子的打開撲面而來,讓人忍不住食指大動,就連已經吃過東西的小豪,也自己喝了一小碗。
“沒想到還有這麼好味道的粥店。”慕雲幫小豪擦了擦嘴,小豪吃多了,肚子圓鼓鼓的,這會開始東張西望起來。
“也是無意中發現的,應酬多,喝酒的時候總吃不飽,有一次半夜回家整條街的店都關門了,就這家還營業,進來嚐嚐,結果發現真不錯。”宋濂喝了一口茶,忽然説“慕雲,你覺得,我們算是朋友嗎?”
“我們?”慕雲不知道宋濂為什麼這麼問,他們算是朋友嘛?萍水相逢,宋濂幫了她這麼多忙,按理説,應該是的;可是她不過是個社會最底層掙扎求存的普通人,而他高高在上有錢有勢,這樣的朋友,她從來沒想過會有,所以一時倒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半天才説“應該算吧。”
“嗯,我覺得我們是朋友。”宋濂點點頭,從兜裏摸出一副小小的解連環給小豪玩,他哄慣女兒,身上有這樣的小玩意不稀奇,不過慕雲還是覺得心裏一陣暖又一陣酸澀,有些覺不過是一瞬間的,卻只讓人悵然若失,就聽宋濂説“你帶着小豪不容易,以後要是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地方,不用客氣。”慕雲幾乎忍不住想到了那紙傳票,不過念頭只在一瞬。為人不能太貪心,這是她的血淚教訓,自己的事情總要自己去面對,想到這裏,她不過笑笑,一邊説“那好吧,以後要是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你也不用客氣。”宋濂眉心微微一蹙,似是嘆了口氣,不過慕雲抬頭看他的時候,他已斂了方才的表情,笑了笑,開車送他們回家。
“送你上樓吧?”入夜之後,慕雲住的小樓里老人們睡得早,到處是黑漆漆的,宋濂停好車,就要下來。
“不用,樓道里很安全,我走了,今天謝謝你。”慕雲趕緊説,這倒不是客氣,而是樓道里黑得厲害,樓梯高矮不平,不悉的人很容易摔倒,何況她住久了,也不覺得不安全。
“那有事打電話。”宋濂不勉強,看着慕雲進去,倒車的時候,視線無意中掠過樓下的某處,發現那裏這會居然停着一台賓利,他微嘆了口氣,這麼張揚的車,他只看過鳳翔鳴開。
和宋濂分開,慕雲抱着小豪摸進了漆黑的樓道。睡着的孩子身體軟綿綿的,只是抱在懷裏時格外的沉甸甸的,包裏兼職小電的手電筒因為這些天沒顧得上充電,已經再發不出一絲光亮了,幸好這幾年,這條樓道她走得次數多了,哪怕伸手不見五指,她也知道每一級樓梯的位置。
用鑰匙摸索着鎖孔的時候,慕雲的手被倚在牆邊黑暗中的人一把握住,她沒有很驚訝,她其實也看到樓下停着的賓利車了,但是她看到了,卻毫無辦法,如果有別的去處,她剛才真想掉頭遠遠的離開這裏,可惜除了這裏,天下之大,她和小豪卻無處可以存身。
鑰匙被鳳翔鳴一把拿了過去,咔噠一聲,他另一隻手上打火機跳躍的火苗,照亮了眼前狹小的空間。差不多是與此同時,小豪柔軟的身子在她懷裏動了兩下,然後聽到鑰匙轉動,帶動鎖旋轉的聲音,很快的,房門被人拉開。
鳳翔鳴沒有馬上進去,只是默默的閃到一邊,慕雲習慣的先伸出一隻手在牆壁上摸到開關,啪啪的推動,客廳裏節能燈雪白的燈光驟然綻放。她有些吃力的想換過拖鞋,不過小豪的身子擋住了腳下的視線,鳳翔鳴的手從一旁伸過來,她不看,身子一扭撞開他的手,索穿着鞋進屋,把小豪徑直抱到他的小牀上。
孩子今天受了驚嚇,所以這會睡得並不安穩,慕雲的手剛剛離開他,準備去幫他鞋,小豪的腿就在睡夢中明顯動了兩下,一小會的功夫,額頭就細細密密的冒出一層薄汗,不等慕雲叫他,自己就忽然驚醒了一般,猛的一身子。
“怎麼了?”慕雲聽着鳳翔鳴進了屋子,又關上了大門,不過不出空去看他,只一邊拍一邊柔聲哄着小豪説“小豪做夢了?媽媽在這裏。”睜開眼睛時的驚懼漸漸的從小豪眼中退卻,他翻身坐起來,自己用小手抹了抹額頭的汗,小聲説“小豪不怕。”一邊説着,又發現自己還穿着鞋子,趕緊伸出小手要去鞋。
“媽媽幫你。”慕雲趕緊去幫忙,小豪一隻手不方便,又坐在牀上,這會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媽媽替他鞋,然後大眼睛在屋裏四處看看,就發現了鳳翔鳴,很疑惑的説“媽媽,叔叔怎麼在我們家?”
“叔叔來看小豪呀,”鳳翔鳴從進屋開始,一直沒有開口,這會才説“早上小豪怎麼一聲不響的就走了,叔叔想你了,你想叔叔嗎?”小豪看了眼慕雲,他喜歡這個漂亮叔叔的,可是媽媽好像不喜歡,那他要怎麼回答呢?自慕雲臉上,小豪沒找到答案,隔了會才小小聲説“要幾天不見才會想呀,可是小豪昨天還見過叔叔。”
“真傷心,小豪原來不想叔叔。”鳳翔鳴笑笑,不知是自嘲還是什麼,走到小豪的牀邊,一把將小豪抱起來,舉過頭頂“叔叔還想明天把小豪的車送來呢,既然小豪不想叔叔,那就等想的時候再説吧。”
“呀,呵呵!”小豪從來沒有被人舉得這麼高過,幼兒園的小朋友幾乎都有爸爸,有時候他們的爸爸會來接他們,然後把他們舉到頭頂,讓他們騎在脖子上,然後小朋友們就會變得好高,他要用力揚起頭才能看到他們,他也好羨慕,漂亮叔叔比很多小朋友的爸爸個子都高,不知道騎上去會不會顯得自己也好高。
“這麼晚了,你把他舉那麼高幹什麼?”慕雲蹙起眉,她今天很累,沒有一點力氣和鳳翔鳴吵,她現在什麼都不想説,就只想睡一覺,只希望一切都能平靜下來,她和小豪,可以安安穩穩的過以前的子,真的,她真的很累。
“這和晚不晚有什麼關係,小豪喜歡,是不是?”鳳翔鳴忽然發現,要哄小孩子開心也很簡單,他小時候就最希望爸爸把他舉高,最好把他拋起來,再接住他,這麼想的時候,他就這麼做了。結果小豪又笑又叫,慕雲緊張得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他故意不理她,直到幾分鐘後,暖氣管子被樓上大力的敲了幾聲。
“快停下,你吵到鄰居了。”慕雲面很不好,趁着鳳翔鳴接住小豪的功夫衝過來,把小豪抱回來,先看看孩子的胳膊,然後瞪了鳳翔鳴一眼,小豪的胳膊還沒長好,這麼沒輕沒重的事兒,只有他這樣沒養過孩子的爹才能幹出來,又和小豪説“媽媽和你説過,晚上要小聲點,忘了?”
“媽媽,我錯了,”鳳翔鳴正想説,你這破房子隔音效果太差了,結果卻看見小豪收起了笑容,沒打采的道歉,忍不住説“你對小孩子能不能別這麼兇?”
“和你有什麼關係?”慕雲白了他一眼,抱着小豪去穿他的小拖鞋,又拉着小豪去洗漱,再不理會他,等她忙活完了,小豪已經又睡眼惺忪了,親了親慕雲之後,勉強和他們説“媽媽晚安,叔叔晚安。”就爬上牀,睡了。
少了孩子稚的聲音,屋裏一時又陷入了寂靜當中,慕雲只覺得頭昏昏的,腦袋裏好像裝了一個什麼機器,在不停的轉着,轉着,轉得她渾身痠痛,只想馬上躺下。可是鳳翔鳴就站在牀邊,不走也不説話,她實在撐不住了,乾脆不理他,衣服也不換了,自顧自的往牀上一躺,背對着他,再不出聲。
這一覺,睡得昏天暗地。自從有了小豪,她這幾年裏,幾乎沒有睡過完整的一夜,她的水不多,小豪一歲之前,一夜總要起來喂上一兩次粉。後來小豪會走了,會下地了,卻還什麼都不懂,白天睡足了,晚上總會醒幾次。有一次她太困了,不知道他怎麼就爬到了牀下,然後又上不來了,大冬天的,光着小腳站在她的枕前,可能後來又困了,居然把頭搭在她的枕畔,站着就睡着了。她是夢裏習慣的摸摸身邊,沒摸到孩子被嚇醒的,就着小夜燈,看着小豪筆直的站着,只有頭搭在牀上的睡姿,又後怕又好笑。從那以後,她就更不敢睡實了,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可是再遇上鳳翔鳴,她後知後覺的想,她明明該害怕到食不知味睡不安寢的,但是覺卻反而多了,真是奇了。
這一夜,相較於慕雲的酣然睡,鳳翔鳴卻一直醒着,開始的時候他是沒有想好要説些什麼,早上他是有意讓慕雲離開的,可是隨後就後悔了,偏偏上午有個重要的會一定要開。等到忙完了跑來慕雲家,無論怎麼敲門都沒有人的時候,他才慌了,這個世界很小,小到兜兜轉轉慕雲又出現在他的面前,可是這個世界也很大,大到她可以輕輕鬆鬆的在他的世界裏消失這麼多年。發現慕雲沒有回家的時候,他真的很害怕,怕她這樣又一走了之,怕他再找不到她。整個下午加上晚上,他想了很多事,也決定和慕雲説很多話,可是她一直不回來,他的心情從焦急到緊張到惱火到煩躁又到平靜,等到她真的回來的時候,他才覺得,自己之前想的都不足以表達自己的心情,只要他們回來就好,只要這樣就好。
後來,慕雲沒有攔着他進屋,也沒有趕他走,他就一直安靜的看着慕雲母子在他眼前來回走動,洗臉刷牙,生活中瑣碎到極點的小事中,出的,卻是讓他陌生又羨慕的温情,他的記憶中,好像從來就沒有經歷過這樣的畫面。小時候,父親總是很忙,不去外地開會的子裏,早出晚歸,一週之中,能坐下來和他一起吃一頓晚飯的時候都很少。母親也是,外公家族的生意越來越大,作為獨生女兒,母親的忙碌也不亞於父親。他從小,身邊最常見的人,就只是保姆。保姆會給他做飯,會給他洗衣服,但是卻不會在他睡前,像慕雲憐惜的親吻小豪那樣親吻他。當然,他也不會讓一個保姆親他,甚至不讓任何人哄他睡覺,他以為獨自一個人堅強的成長,是每個人的必經之路,但是現在,看着自己被排斥在她們的世界之外,心裏的失落卻從一點開始無限擴大。
慕雲會當着他的面睡着,是鳳翔鳴始料未及的,他不知道她這是什麼意思,是允許他留下了,還是已經不想和他説什麼了,不過她怎麼想他都不在乎,他要的,總要得到,而現在,他要她,要他們的孩子,就是這樣。
慕雲覺得自己睡得很沉,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還會做夢,夢裏是一些年前的人和事,她一度以為她已經全忘了,卻沒想到,夢裏竟還是清晰得如同昨天剛剛發生過一樣。
那是她和鳳翔鳴分開之前的一段子,鳳翔鳴對她若即若離得越發的明顯了,三五天不面,偶爾回到他們同住的地方,也常常是在深夜,好幾次,她聽見他經過卧室門前的腳步聲,有些微的停頓,但是也只是稍微停頓,很快就走開了。別墅裏不僅僅這一間卧房,他可住的屋子太多了。
慕雲想,那個時候,鳳翔鳴大約一直不知道,每個夜裏,她都是醒着的,睜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屋子,用力的聽着外面偶爾傳來的車聲,他回來,他不回來,整夜整夜,輾轉反側。
她不知道她做錯了什麼,讓他徒然對她這樣冷淡起來,他不要她愛他,她就從來不説愛他;他要她把他們的關係簡化成錢或是首飾,她就每天去逛街,用力的唰卡,買些可能永遠也用不上的首飾和各種新裝;甚至他要自由,要她不纏着他,她也可以從來不問他做什麼,和什麼人在一起,她還是錯了嗎?因為她太年輕,看他的時候,總掩飾不住眼神中低到塵埃中的愛戀?
那是一段她最彷徨無依的子,鳳翔鳴身邊的女伴開始多起來,名門淑女或是年輕的女模特、女明星,花團錦簇的,他偶爾回來,換下來的衣服上總帶着各種不同的香水味道,而慕雲則一天比一天的沉默跟絕望,她一直知道他們沒有未來,但是沒想到,手裏可以把握的眼下,也變得如此飄渺。
薛悦悦找上門的那天,她剛剛看過一份娛樂雜誌,鳳翔鳴被拍到的是一個模糊的側面,不過他身邊盛裝而立的,卻是最近新上位的女明星。
“慕雲,別人説我還不信,沒想到你真的這麼自甘墮落,鳳翔鳴是什麼人你真的知道嗎?”那是薛悦悦對她説的第一句話“竹門對竹門、木門對木門,我知道你一直覺得我瞧不起你,所以才不把我小時候認識的朋友介紹給你認識,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確實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裏,女生和女生可以做朋友,男生和男生也可以,但是出身差別大的男生和女生,在一起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你為什麼不説你那是嫉妒?”慕雲心裏一顫,收起了方才積聚在心頭的淚意,跟着鳳翔鳴的時間久了,她不是不知道他們之間的差距,所以她盡力的把自己變成他要的那個樣子,為的,就是可以留在他的身邊,久一點,再久一點,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她相信,只要時間足夠,鳳翔鳴有一天一定會愛上她,而現在,哪怕他從來沒有説過愛她,哪怕他漸疏遠她,但是隻要他還會回到她身邊,那就好,足夠了。
“我是喜歡他,”結果薛悦悦承認得卻很痛快“但是我不嫉妒你,因為我們不在一個水平線上,我喜歡他,將來只要我願意,我還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邊,去見他的父母家人或是朋友什麼的,但是你不行,你不過是他養着玩的女人,還是很多女人之一,現在不是你也會是別人,我只是覺得你可憐,但不會嫉妒你。”一語成讖,那是慕雲後來才明白的。
夢裏恍恍惚惚的場景就變幻了,那一夜,鳳翔鳴喝了很多酒,腳步踉蹌的推開卧室的門,她心灰意冷到了極點,整個人卻只能軟軟的躺在牀上,鳳翔鳴伏在她的身上,舌纏綿的糾纏着她的,埋在她身體裏的火熱,每一下都似乎要整個人徹底衝進她身體裏一般,那樣大的力氣,似乎透着不捨,可是為什麼明明不捨,卻還要給她一張卡,撂下那麼絕情的話。
他説什麼來着,他厭倦了,他煩了,他膩歪了,所以他要到此為止,要她離開,要再不想見,她明明已經那麼委曲求全了,為什麼還會這樣?
眼淚無聲無息的了滿臉,心碎的覺清晰得讓她覺得疼,很疼,她急於想從夢境中掙出來,急着想告訴他,她有了他的孩子,他們的孩子,可是不知道是吊瓶中的藥力發揮作用了亦或是其他的,反正她越是想醒過來,就越是更深的陷入夢境,恍惚着,鳳翔又把一張卡丟在她腳下,然後從她懷裏奪走了小豪,她用力的哭,使出全身力氣想去追,卻發現她的腿連一點力氣也沒有,別説跑,就是站都站不起來,只能在地上爬,然後眼看着小豪被帶走,越走越遠…
猝然被心底的絕望驚醒,慕雲睜開眼睛,好半天才發現,她正躺在自己的家裏自己的牀上,而牀頭那裏這時正坐着一個人,小夜燈下,那人眉目俊朗,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平靜安穩的畫面,這些年裏,她不知道曾經期盼過多少次,他能夠再出現在她和小豪的生命裏,給他們遮風擋雨,讓他們可以依靠。可是這一刻,她心底的火卻在忽然熊熊燃起,這些年裏,她幾乎沒有安穩的睡過,白天為了生計苦苦掙扎,夜裏充斥的,除了對他的思念就是對小豪身世的恐懼,她那麼害怕,想見他又害怕他帶走小豪,那是怎麼樣的煎熬?他憑什麼可以睡得這麼安穩,在這樣橫空又一次介入她的生活之後,再説出要帶走小豪之後,他怎麼能這麼安穩的呆在她的家裏,坐在她的牀上?
事後慕雲想,自己大約是瘋了,如果不是瘋了,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敢忽然抓住鳳翔鳴的衣領,然後趁他愣神的時候把他按在牀上,騎到他的身上,瘋了一樣的用力打他、撓他,只要能讓他疼,怎麼樣都好。
鳳翔鳴是被打清醒的,慕雲的力氣一直都不大,病中就更不用説,全力把他拖倒之後,已經氣吁吁了,天快亮了,他雖然一直沒睡着,可是思維多少也停頓了,憑着身體的本能捉住了慕雲的胳膊,只是捉在手裏的胳膊那樣纖細,好像一用力就能拗斷,他一驚,已經想起來身在何處了。
小夜燈將這間不大的屋子籠罩在一片朦朧的光線下,鳳翔鳴的視線一點一點的在慕雲臉上移動,他正想斥慕雲一句,問她發什麼瘋,結果卻看到她眼中和臉頰上的淚。
心瞬間就軟了,氣也被拋到九霄雲外,鳳翔鳴一個翻身就將慕雲壓住,結果剛鬆開鉗着她胳膊的手去擦她的眼淚,脖子就驟然被她用力環住。他沒想反抗,任她摟着靠近她的臉,等到想起不對的時候已經晚了,慕雲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下了死力,那尖鋭的刺痛直衝大腦,痛得他幾乎叫出聲。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慕雲這樣失控,其實要擺她也不難,但是想推開她的手落到她頭上時,力道卻驟然消去了,她還是死死的咬着他,那痛從腦瓜頂一直沿着身體綿延的腳底,鳳翔鳴深深的了幾口氣,只用手撫摸着她的長髮,什麼也沒説,耐心忍受。
嘴裏嚐到了腥鹹的味道,那是血的滋味,慕雲才了力一樣,鬆開口,頭重重的壓在牀上,眼裏的淚沒有了,虛汗綿綿密密的湧出來,她大口的氣,好半天才説“怎麼不推開我?”
“你在哭,怎麼了?”差不多與此同時,鳳翔鳴也開了口。
靜默的黎明,兩個人長久的對視,誰也沒有回答誰的問題。慕雲的臉在這樣微弱的燈光下越發顯得蒼白,只有嘴上一抹紅,給她平添了幾分生氣,鳳翔鳴的手指一分一分的撫過她的臉頰,隔了很久才説“慕雲,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