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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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仔細觀察海粟的濃眉及直的鼻樑,若有所思地説:“這命盤配這臉相…不得了呀!令孫聰明絕頂,人緣好,有領導才幹,又兼長袖善舞,以後可吃遍黑白兩道,是人中之龍呀!”老祖母並不大懂師父用的那些詞句,但一聽到個“龍”字,就表示這孩子成器,而且吃遍黑白兩道,不就和他父親一樣了嗎?
兩個大人正談得契合時,海粟卻突然臉一僵,手緊按住心口,像是要昏倒般的大喊:“痛,好痛呀!”老祖母慌張地抱住他,一邊説:“看!他就是這樣,説發作就發作,治都治不好,師父有辦法救也嗎?”師父楞了好一會兒,初時有些愕然,接着,彷彿有人推他一把般,他口便説:“她已經來了,你還痛什麼?”説也奇怪,師父才講完這話,海粟就倏地安靜下來,臉上也沒有試悽的表情,好像一切都不曾發生。
老祖母張大了眼,用崇敬的口吻説:“師父,你是怎麼做到的?你的一句話,可勝過所有的仙丹靈葯啊!”師父自己其實也是莫名其妙,他的目光再一次回到海粟的八字,但此刻他不敢再隨便亂蓋,而是抱着謹慎的態度,用所有易經五行的知識分析,愈分析則愈心驚。
“你剛剛説‘他’來了,那個‘他’又是誰呢?我認識嗎?”老祖母見師父眉頭緊攏,忍不住催促的問。
師父也不知道答案,只能説:“令孫命帶陽剛,是有大作為的人,但偏偏又散着一股陰氣,而且很陰很陰。我想,是他前世有造過孽,這輩子人家要來討債了。”老祖母一聽非同小可,馬上叫道:“天呀!這可不行!海粟是我的寶貝孫,沒有人能奪走。師父,求你指點明路,要怎麼樣才能去除那股陰氣呢?”
“這就是最難的地方。陰氣籠罩,會毀掉他的富貴之命;但沒有這股陰氣,他又會持續心痛,無法長命百歲。”師父神情嚴肅地説。
“我不懂,師父能不能再説清楚一些?”老祖母問。
“呃!天地萬物都需要陰陽調和,純陽或純陰都無法存活在這個世界上,而令孫要做的,就是讓陰陽之間達成平衡狀態…”師父試着解釋。
“哎呀!師父,你就別陰呀陽的,講得我頭都昏了。”老祖母打斷他説:“你乾脆告訴我,要付多少香油錢,早晚拜什麼,海粟要防哪些東西,列個單子,我一定統統照做。”
“防得過要歷劫,防不過也要歷劫,又有什麼差別呢?”師父遲疑了一會兒,又説:“除非…”
“除非什麼?”老祖母急切地問着。
“除非令孫留在這裏,剃渡出家,永遠不再下山,不再管紅塵之事,或許還能看破痴嗔恩怨,永保平安。”師父雙手合十的説。
老祖母陡地臉大變,驚坐起來説:”你…你説這是什麼鬼話?海粟是我們岳家的命脈,是要傳宗接代的,怎麼可以出家呢?你
本是騙人的,想拐我的金孫當你的徒弟。我告訴你,想都別想!”
“老太太,出家人是不打誑語的!”師父淡淡的説。
“你就是想拐我家的海粟,你看他長得聰明俊秀,就打算佔為己有。”老祖母説着,便一把抱起孩子奪門而出説:“我們快走!這山裏沒半個人影,死了都沒有人曉得!”自這件事之後,老祖母有一段很長的時間不敢再帶海粟四處算命,而那位師父説的話,也如其他江湖術土之語,被打入招搖撞騙之。
哼!要海粟當和尚?就是觀音娘娘出來講也不行!
但偶爾海粟又喊心痛時,老祖母也不學那師父説:“‘他’已經來了,你還痛什麼?”唉!這倒是
門得很,這句話彷彿一道葯符,回回見效,可讓老祖母在心中糾結了不少的嘀咕,害怕海粟真的有孽債,一生不順遂,所以疼孫也疼也更離譜。
好在隨着年歲增長,海粟喊心痛的次數遞減,那句話不再為人所用,也就被淡忘;而老祖母在過世前,有點老年痴呆,有時甚至連金孫都不認得,更不會去記那師父的警告之言了。
總之,海粟是生氣地長大了,體格健壯,
遊廣闊,所到之處都受人歡
。
他的陽氣之盛,鬼見了都愁,大概連討債的前世冤魂也不敢上門了吧!
###在老祖母的寵溺下,嶽昭輝左躲右閃的,兒子該管的部分,其實他都很盡力了。
基本上,海粟是個很有原則分寸的孩子,他儘管頑皮搗蛋,但還是很敬畏父親,懂得凡事適可而止,從不闖觸及刑法的大禍,讓家人下不了台。
然而,他的人緣也實在太好,就彷彿天上的太陽般,照耀四方,所有三教九的人都集聚來歸,從他十來歲外號叫“獅王”的情形看來,就可見一斑。
要當“獅王”可不容易,所有鎮裏出的大小事,第一個就想到海粟的頭上。如誰家牆壁有塗鴉、某處路燈被砸碎、西邊果園的芭樂被偷摘、廟裏的供果被偷吃…等等,大家常直接就往岳家去算帳。
海粟做人成功也就在這一點,他雖小小年紀,可不論有做或沒做,常一肩就扛下所有的責任,他這種講義氣的作風,更讓身邊的朋友心服口服,甘為犬馬。
可是這卻苦了海粟的母親吳素麗,後來,她乾脆自動自發的每天巡視鎮上。看到路燈壞了、牆上有塗鴉,就二話不説的馬上請人來修來洗。
時一久,她甚至造橋鋪路、訪病濟貧,結果贏得了“好人好事”的代表,還差點去競選鎮長,這大概算是養了海粟這種孩子的另一個“副作用”吧?
以海粟每“外務”忙碌的情況,功課自然不可能念得呱呱叫,但他天生腦袋靈光,即使臨時抱佛腳,也讓他矇混上一所公立高中。
不幸的是,他人未到“獅王”的聲名就先到了。
在高中的第一學期,就因為替朋友擺平糾紛,被記了一個大過,其實他什麼也沒做,只不過是被名氣所累,但他並不爭辯,只是乖乖等着回家挨父親的戒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