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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陶土和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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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貢德洛裏埃府仍然***通明,雖然已是‮夜午‬。卡齊莫多卻紋絲不動,目不轉睛地盯着五光十的玻璃窗,只見窗上人影綽綽,舞影翩翩。他若是耳朵不聾,隨着沉睡的巴黎喧鬧聲漸漸平息下來,他就會越來越清楚聽到貢德洛裏埃府上陣陣喜慶的喧鬧聲。笑聲和音樂聲。

約摸凌晨一點鐘,賓客開始告辭了,被黑暗包圍着的卡齊莫多看着他們一個個地從***輝煌的門廊裏經過,卻沒有那個衞隊長。

他滿腹憂傷,不時仰望蒼空,彷彿那些煩悶的人一樣。大片沉重的烏雲,殘破而皸裂,懸吊在空中,就象從星空的天拱上垂下來皺紗的吊牀,又象掛在天穹下的蛛網。

就在這時候,他突然現陽台上的落地窗神秘地打了開來,陽台的石頭欄杆正好在他頭上。從易碎的玻璃窗門走出來兩個人,隨即窗門又悄然無聲地合上了。那是一男一女,卡齊莫多仔細辨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認出那個男人就是漂亮的衞隊長,那女人就是他早上看見在這個陽台上向軍官表示歡的千金小姐。廣場完全黑了,窗門再關上時,門後的猩紅雙層布簾重新落下,屋裏的燈光一點兒也照不到陽台上。

那青年和那小姐,他倆的話,我們的聾子一個字也聽不見。但是,如同他所能想象的那樣,他們好像含情脈脈地在竊竊私語。看上去小姐只允許軍官用胳膊攬住她的,卻輕輕地拒絕他的親吻。

卡齊莫多從下面看到了這一幕,這情景本來就不是給外看的,於是越顯得優美動人。他凝視着這幸福,美妙的情景,心裏不免酸溜溜的。説到底,在這個可憐的魔鬼身上,人的本並沒有完全泯滅,他的背脊儘管歪歪斜斜,但其動情的程度去不亞於常人。他想着上蒼實在太不公平,只賦予他最壞的一份,女人。愛情。慾永遠呈現在他眼皮底下,他卻只能長看別人享樂。可是在這一情景中最使他心碎的,使他憤恨加的,就是想到,一旦埃及姑娘看見了,該會怎樣的痛苦萬分。的確,夜已很深了,愛斯梅拉達,肯定還待在原地(他不懷疑),也確實太遠了,最多隻有他自己能看清陽台上那對情侶。想到這,他心裏稍微放心些。

這時,那對情侶的談似乎更加動了。千金小姐好像懇求軍官別再向她提任何要求。卡齊莫多能看清的,仍只是見她合着秀手,笑容中含着熱淚,抬頭望着星星,而衞隊長的眼睛則火辣辣地俯望着她。

幸好,就在小姐有氣無力地掙扎的時候,陽台的門突然開了,一個老媽子突然出現了,小姐似乎很難為情,軍官一副惱怒的神情,緊接着,三個人都回到屋裏去了。

過了一會,只見一匹馬在門廊下踏着碎步輕輕地走過來,那神采飛揚的軍官,裹着夜間穿的斗篷,急從卡齊莫多面前走過。

敲鐘人讓他繞過街角,隨後在他後面跑了起來,捷得像猴子一般,叫道:喂!衞隊長!

衞隊長聞聲勒住馬繩。

這個無賴,叫我做什麼?他在暗影中望着一個人影一顛一拐地向他跑來説。

卡齊莫多這時已跑到他面前,大膽地一把拉住那馬繮繩:請你跟我走,隊長,這兒有個人要跟您説幾句話。

***!弗比斯嘀咕道。真是個醜八怪,我好像在哪兒見過。混蛋,快把馬繮放下。

隊長,聾子回答,難道您不想問一問我是誰?

我叫你放手。弗比斯不耐煩地又説你這個壞蛋頭吊在馬籠頭下想幹什麼?是不是把我的馬當成絞刑架?

卡齊莫多非但沒有鬆開馬繮繩,反而設法讓那匹馬掉頭往回走。他始終不能理解為什麼隊長要拒絕,連忙對他説:來吧,隊長,是一個女人在等您。他使勁又加上一句:一個愛您的女人。

罕見的無賴!衞隊長道,他以為我非得到每個愛我或者自稱愛我的女人那兒去!要是萬一她跟你一樣,長着一副貓頭鷹般的嘴臉呢?快去告訴派你來的那個女人説我快要結婚了,讓她見鬼去吧!

聽我説,卡齊莫多以為用一句話就能打消他的疑慮,大聲地喊道。來吧,大人,是您認識的那個埃及姑娘!

這句話的確給弗比斯留下深刻印象,但並不是聾子所期望的那樣。大家應該還記得,我們的風軍官在卡齊莫多從夏爾莫呂手中救下女囚之前,就和百合花退到陽台窗門後面去了。自從那以後,他每次到貢德洛裏埃府上做客,都小心謹慎地避免重提這個女人,想起她來畢竟還是痛苦的。從百合花那方面來説,認為對他説埃及姑娘還活着一點都不聰明。弗比斯還以為可憐的埃及姑娘死了,已有一二個月了。加之衞隊長好一陣子思緒極亂,想到這漆黑的夜晚,想到這非人般的奇醜,想到這古怪送信人陰慘慘的聲音,想到此時已過半夜,街上空無一人,就跟碰到野僧的那天晚上一樣,還想到他的馬看着卡齊莫多直打鼻響。

埃及女人!衞隊長近於恐懼地嚷道,什麼,難道你是從陰間裏來的?

話音一落,他馬上將手擱在短劍的手柄上。

快,快,聾子用力拖馬,説道,從這兒走!

弗比斯朝他的口猛踢了一腳。

卡齊莫多眼冒金星。他往前跳了一下,想衝向衞隊長。但他卻直身子對弗比斯説:啊,有人愛着您,您多麼幸運!

他把有人這個字眼説得很重,然後鬆開馬繮,您去吧!

弗比斯咒罵着策馬離去,卡齊莫多眼睜睜見他消失大街的夜霧中。啊!可憐的聾子低聲道。竟然拒絕這等好事!

他回到聖母院,點上燈,又登上塔樓。和他原來想的一模一樣,吉卜賽姑娘一直待在原處。

她老遠就瞥見他,馬上朝他跑過來。就你一個人?她痛苦地合起漂亮的雙手,大聲説。

我沒有找到他。卡齊莫多冷冷地説。

你該等他天亮才對呀!她生氣地説。

他看見她憤怒的手勢,知道了她在斥責他。我下次盯緊點。他低下頭嚅道。

滾開!她喊。

他走了。她對他不滿意。可他寧願受她冷待也不願讓她傷心。他寧願自己承受全部痛苦。

自從這天起,埃及少女再沒有見到他。他不到她的小屋裏來了。至多她有時瞥見了敲鐘人在一座鐘樓頂上憂傷地注視着她。可是,她一看見他,他就馬上無影無蹤了。

可知道,可憐的駝背有意不來,她並不怎麼傷心。她心底裏倒很他不來。不過,在這方面,卡齊莫多並不抱有什麼幻想。

雖然她沒有再看見他,但是她到有個善良的靈就在她身邊。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每天在她睡覺時送來新的食物。一天清晨,她現窗口有放着一隻鳥籠。她的小屋上面有一尊雕像,叫她看了害怕。她在卡齊莫多面前不止一次地説過此事。一天清晨(因為所有這些事都是在夜間做的),她看不到這雕像了。有人將它打碎了。這個一直爬到雕像上的人一定是冒了生命危險啊!

有時,晚上,她聽到鐘樓屋檐下有個聲音,好像給她催眠似地唱着一支憂傷的古怪歌曲。那是一支沒有韻律的詩句,正如一個聾子所能寫出來的那樣。不要光看臉蛋是否漂亮,姑娘啊,要看人的心靈。英俊少年的心常常醜陋。有的人的愛情留不住。姑娘啊,松柏不好看,沒有白楊那麼漂亮,可冬天它卻枝葉翠綠。唉!説這個有何用!不漂亮生來就不該;美貌只愛美貌,四月背對着一月。美是完整無瑕,美可以無所不能,美是唯一不會只有一半的東西。烏鴉只在白天飛,貓頭鷹只在夜裏飛,天鵝白天黑夜飛。

有一天早上,她醒來時現窗口有兩隻滿花的花瓶。一隻是水晶瓶,非常漂亮,鮮豔奪目,可是有裂痕。灌滿的水都漏掉了,裏面的花也凋謝了。另一隻是陶土壺,製劣造,普通平凡,但存滿了水,花朵依然鮮麗紅豔。

不知道這是否有人故意所為,但見愛斯梅拉達拿起凋謝的花束,整天把它捧在前。

那天,她沒有聽到鐘樓下面的歌聲。

她對此不太介意。她一天到晚撫愛佳麗,注視貢德洛裏埃府的大門,低聲唸叨着弗比斯,把麪包撕成碎片喂燕子。

從那以後,她再也看不見卡齊莫多,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了。可憐的敲鐘人好象從教堂消失了。然而有一天夜裏,她沒有睡着,想着她那英俊的衞隊長,她聽到小屋旁邊有人在嘆息。她驚恐萬分,連忙起身,藉着月光瞥見一個醜陋的人影橫躺在門前。看見卡齊莫多正睡在那邊一塊石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