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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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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牽連這真是驚心動魄的幾個小時。

因為一個女檢察長的英勇機智,一場有可能造成重大損失的嚴重危機化解了。從凌晨二時四十五分蘇全貴劫持本田車衝進人民西路中心加油站,到六時二十五分蘇全貴在環城東路收費站走出本田車,驚心動魄的三個多小時過去了。當新一天的太陽昇起時,這座城市曾有過的噩夢已在陽光下悄然散去,一切好像都沒發生過。

蘇全貴被押上警車帶走了,嶽清蘭拿着一個黑提包上了伍成勳的專用警車。

伍成勳估計嶽清蘭有什麼事要談,讓司機下了車,自己親自開起了車。

車一啓動,伍成勳便興奮不已地説:“嶽檢,你太了不起了!我看蘇全貴説得一點不錯,他就是向你女檢察長投降的!今天沒有你,沒準又是一個震驚全國的‘八一三’啊,我這現場指揮的副局長就得挨板子了,股沒準得被打得稀巴爛!”嶽清蘭氣道:“還説呢,伍局,你這同志怎麼不管我的死活了?説好讓蘇全貴去蘭香花園看他兒子的,怎麼一出加油站就變卦了,也太沒信用了吧?!”伍成勳沒當回事:“和蘇全貴這種亡命之徒講什麼信用?再説,市委唐書記下了死命令,田書記和江雲錦又在一旁站着,讓我怎麼辦?嶽檢你就理解萬歲吧!”嶽清蘭手一擺:“我不理解,伍局,事情雖然過去了,可話我還是要説清楚:我的死活可以忽略不計,但信用就是信用,如果我們執法機關不講信用,還能指望蘇全貴進一步和我們合作嗎?情況很清楚,蘇全貴同意把車開出加油站,事情已經向好的方向轉化了,在自己家門口搞爆炸的可能很小,你們這是謹慎過了頭!”伍成勳直笑:“嶽檢,這不是我謹慎過了頭,是市委的命令啊!”嶽清蘭不依不饒:“現場你指揮,你可以做出正確判斷,向唐書記建議嘛!”伍成勳不辯了:“好,清蘭,怪我,全怪我,我改請客給你壓驚吧!現在蕭書記、唐書記、林市長他們都在太湖賓館等你哩!哦,對了,對了,還有你家黃禾和你女兒,接了你的那個電話後就睡不着了,全來了,也在太湖賓館等着你了…”嶽清蘭一怔:“這爺倆,這種時候跑來湊什麼熱鬧啊!”就嘀咕了這麼一句,又説起了正題“伍局,意見歸意見,我和檢察院還是得深深謝你!不是你地發現蘇全貴的線索,你們公安機關的同志們及時撒下了天羅地網,這個蘇全貴今天也不可能抓到,‘八一三’大火案沒準就要夾生了,甚至辦不下去!昨夜零點決定拘捕周秀英,我可真是擔了些風險的,如果瀆職罪不能被法庭認定,我就被動了。”伍成勳忙問:“哎,嶽檢,蘇全貴在車上向你代問題了吧?收穫大嗎?”嶽清蘭興奮起來,也不隱瞞:“收穫太大了!咱們的基本判斷沒錯,‘八一三’大火案中的貪污**、受賄瀆職、濫用職權情況相當嚴重,為那片門面房,周秀英就敲詐了蘇全貴五十萬!”將身邊的黑提包舉了舉“這隻包是蘇全貴給我的,裏面是舉報材料,涉嫌受賄者五十一人,包括江雲錦,都收受過蘇全貴的賄賂!”伍成勳並不意外:“他媽的,我早就估計這位江局長不是什麼好東西!他連襟王延成乾的那些壞事沒準和江雲錦都有關。嶽檢,你們再好好審審王延成!”嶽清蘭沒接這話茬兒,繼續説:“涉案人員這麼多,情節這麼嚴重,多少還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準備儘快向市委和省院做彙報,採取緊急措施。對重要證人蘇全貴的安全,我們要十分小心。據蘇全貴説,一個月前就有人要暗殺他。”伍成勳明白了:“嶽檢,蘇全貴的安全我親自負責,不行就秘密易地看押!”嶽清蘭搖了搖頭:“江雲錦現在還是局長,這個秘密恐怕很難保住。伍局,我是這樣想的,你看行不行?蘇全貴就按規定關在你們市局看守所,你親自盯着點,我們駐看守所檢察室的同志也幫你們盯着點,最好是我們兩家同時看守,二十四小時雙方都不離人,未經你我一致同意,任何人不得接近蘇全貴!”伍成勳苦苦一笑:“這麼一來,江雲錦和公安局的某些同志又要罵我裏通外國了!”想了想,還是同意了“好吧,嶽檢,就按你説的辦吧!還有什麼要求?”嶽清蘭遞過手機:“你馬上打電話,通知幾個絕對可靠的同志帶着搜查證去蘭香花園待命,我們馬上趕過去,查抄一些賬冊,蘇全貴説賬冊在他老婆手上!”伍成勳猶豫着:“唐書記、林市長他們可是在太湖賓館等着呢!”嶽清蘭沒當回事:“讓他們等着好了,我們得先把這個最重要的事辦掉!”伍成勳這才打了電話。打電話時,將車開到了通往蘭香花園的經五路。

搜查是順利的,從某種程度上説也是秘密的,除了他們兩個執法機關領導和幾個公安局的具體執行人員,再沒別人知道。蘇全貴的老婆很配合,嶽清蘭只提了個頭,蘇全貴的老婆便把蘇全貴所説的那七個大本子都老實了出來。

從蘭香花園出來,一路趕往太湖賓館時,江雲錦的催促電話到了,問伍成勳和葉子菁在什麼位置,怎麼還沒過來?伍成勳張口就是一個謊,説岳清蘭被折騰了一夜,身心瘁,臉很不好,要虛了,順路到醫院拿了點yào,現在已經過來了。

合上手機,伍成勳狐疑地説:“嶽檢,有個事不知你想過沒有?既然江雲錦也受過蘇全貴的賄,那麼,一個月前暗殺蘇全貴會不會是江雲錦指使的呢?”嶽清蘭沉思着:“這不好説,我覺得這事有點怪,蘇全貴被捕對江雲錦顯然不利,可江雲錦怎麼反替你説起話來了?在這種危機情況下,田書記怕造成重大災難要擊斃蘇全貴不奇怪,倒是江雲錦太奇怪了,竟然沒就着田書記的這話頭下令擊斃蘇全貴!伍局,你想想,如果江雲錦臉一拉,執行田書記的命令,誰擋得了?!”伍成勳也困惑起來:“倒也是啊,他完全可以在加油站合情合理合法地幹掉蘇全貴啊!”這時,彭城太湖賓館漸漸近了,二人便沒就這個話題再説下去。

市委書記唐旭山、市長林森、政法委田書記和江雲錦一幫領導果然在太湖賓館三樓國際會議廳等着,會議廳裏一片歡聲笑語,離得老遠就聽得到。

伍成勳陪着嶽清蘭一進門,蕭宸就面帶笑容,率先了上來,緊緊握住嶽清蘭的手,很動情地連連説:“清蘭同志,受驚了,受驚了!情況我都知道了,你這個女檢察長不辱使命啊!我代表省委謝你!”唐旭山落後蕭宸半步走過來,跟在蕭宸之後與嶽清蘭緊緊握手:“是啊,清蘭同志為我們彭城市的安全,為彭城人民的安全,立了大功啊!市委謝你,我這個市委書記謝你,彭城人民也要謝你啊!”嶽清蘭的女兒黃小寧跑了過來,ji動不已:“嶽檢,這回我得好好採訪你!”林森笑呵呵地道:“對,小寧,好好採訪一下你媽,你媽是英雄!”黃小寧不懂什麼官場規矩,更不怯場,馬上把手上的一個小錄音機伸到嶽清蘭面前:“嶽檢,快説説,你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那個電話的?當時是不是準備給我留遺言了?除了我數學不及格的問題,你最想説的是什麼?”黃禾微笑着,了上來:“嶽檢最想説的可能是你那些幻覺!”嶽清蘭白了黃禾一眼:“老黃,你們來添什麼亂?快把小寧帶走!”唐旭山笑道:“哎,清蘭同志,禾和小寧今天可是我和小林市長請來的,準備請你們一家吃早茶,據蕭書記這段時間的經驗,太湖賓館的早茶還不錯!”又親切地對小寧説“黃小寧同學,對你媽的採訪,我看還是另找時間吧,最好在家裏,家裏時間充裕嘛!”黃小寧嘴一噘:“在家裏嶽檢就更不睬我了,就一句話:無可奉告!”這話一落音,在場的領導們全都笑了起來。

到餐廳吃早茶時,歡快的氣氛仍在繼續,蕭宸代表省委對彭城市委的沉着指揮、檢察院、市公安局的密切配合給予了高度評價,尤其是嶽清蘭檢察長臨危不懼,以大無畏的神直面歹徒,使案情取得重大進展的行為表示了讚揚。唐旭山、林森和市委領導們首先謝了省委對彭城市委的信任,接着高度評價葉清蘭的機智勇敢,稱讚嶽清蘭在緊要關頭經受住了生與死的嚴峻考驗,唐旭山還要求在座的市委宣傳部秦部長組織報社、電視台好好宣傳一下嶽清蘭的事蹟。

伍成勳注意到,在一片讚揚聲中,嶽清蘭並沒有多少高興的樣子,臉上的笑容很勉強,心裏便想:嶽清蘭心裏肯定有數,現在本不是慶功的時候,離慶功還早着呢!又想,蘇全貴一下子代了五十一個,夠唐旭山和市委喝一壺的,只怕聽了嶽清蘭的彙報後,唐旭山和林森就笑不出來了!搞不好連蕭書記都要慎重。席間,唐旭山也自然地問起過蘇全貴舉報的情況,嶽清蘭能沉得住氣,笑笑説,改天專門向市委彙報吧。

伍成勳後來才知道,嶽清蘭在嚴格保密的情況下,和蘇全貴一一核實了舉報內容後,才向市委書記唐旭山正式做了彙報。彙報時,嶽清蘭親手把蘇全貴提供的那份五十一人受賄名單給了唐旭山。這份五十一人名單後來被彭城幹部羣眾稱做黑名單,江雲錦的名字赫然列在黑名單上,排在第二頁第五位,涉及受賄金額十一萬左右,括號裏註明為江雲錦家的房屋裝潢材料款。得知這一情況,伍成勳以為江雲錦要被雙規,沒想到,江雲錦偏偏沒事,仍坐在辦公室履行着自己局長的職責。

伍成勳百思不得其解,覺得這裏面有文章,找到嶽清蘭打探。嶽清蘭對他這個一起鐵肩擔道義的同志很坦誠,透説,江雲錦在蘇全貴舉報他之前,已從老婆嘴裏知道了受賄情況,當即做出了正確的選擇,連夜跑到唐旭山那裏説明了自己此前不知情的事實,並且在次上午就把十一萬裝修材料款到了市紀委廉政辦公室。唐旭山在請示了蕭宸之後,認為對江雲錦這樣的情況可以網開一面。

這一事實讓伍成勳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在嶽清蘭彙報之前,唐旭山和林森沒想到問題會這麼嚴重,蕭宸在聽取唐旭山的彙報前,也沒有料到問題會這麼嚴重,最後省委書記李元焯在知道蕭宸連夜趕回金寧之後,聽取彭城市委的彙報之前,同樣沒想到問題會這麼嚴重。

唐旭山在電話裏預約彙報時間時,省委辦公廳沒太當回事,只給了彭城市委一個小時的彙報時間。不料,唐旭山和林森把五十一人的黑名單一拿出來,李元焯書記震驚了,當即讓秘書打了個電話給蕭宸,請蕭書記把省紀委的主要領導同志叫過來一起來聽彙報。結果,這場原定一小時的彙報就進行了三個多小時,從下午四點一直搞到晚上七點多鐘,李元焯把原定的外事活動也取消了。彙報結束後,李元焯、蕭書記和省紀委的同志們沒散去,周省長又接到通知匆匆趕到了,研究向彭城市派調查組的事。

李元焯説,看來彭城這把大火沒那麼簡單,彭城市前任班子和幹部隊伍的**問題可能比較嚴重,情況也比較複雜,必須搞搞清楚。李元焯代表省委和省紀委要求彭城市委堅定不移地支持檢察機關依法辦案,對名單上的涉嫌受賄幹部一查到底,決不姑息。

彭城前任班子的問題是省委書記李元焯提及的,唐旭山和林森彙報時都沒提。可李元焯雖提到了彭城市前任班子,卻沒提到前任班子的兩個黨政一把手陳志立和餘可為。尤其耐人尋味的是,李元焯還指出,前任班子不太團結,查處過程中一定要注意把握政策,不要把一場嚴肅的反**鬥爭變成一場無原則的窩裏鬥。

這就給林森帶來了一定的想象空間:李元焯和省委是什麼意思?當真要一查到底嗎?周秀英的芳名在黑名單上,涉嫌受賄五十萬,如果連帶着把餘可為查進去,再出兩個職位更高的幹部,李元焯和省委將如何面對呢?蕭宸書記又是不是真的要把餘可為這個“戰友”完全挑落馬下?再説,餘可為本人並不在黑名單上,李元焯和省委有可能雷聲大雨點小,為了對上對下有個代,虛張聲勢做一下表面文章。如果這種推測不錯,那麼,餘可為十有**倒不了,他和唐旭山今天的這個彙報就埋下了一個危險的政治地雷,後總有一天要爆炸。

車出了省委大門,行進在燈火通明的人民大道上,林森向同車的唐旭山提了個建議:“哎,我説唐書記,我們是不是也去看一看可為同志啊?”唐旭山正皺眉看着車窗外逝的燈火,不知在想什麼,一時間沒反應。

林森輕輕捅了唐旭山一把:“哎,哎,唐書記,我和你説話呢!”唐旭山一怔,把目光從車窗外收了回來:“哦,説。林市長,你説!”林森便又重複説:“唐書記,我們是不是去看看可為省長啊?”唐旭山看了林森一眼,淡然道:“林市長,你覺得這合適嗎?”林森分明意識到了什麼,可仍含蓄地堅持説:“我們既來了省城,不去看看可為同志總是不太好吧?可為同志是彭城市的老領導,現在又是這麼個情況…”唐旭山又把目光轉向了車窗外:“怎麼?再向可為同志做個彙報啊?”林森笑道:“哪能啊,就是看望一下老領導嘛,我這車裏還有箱酒哩!”遲疑了一下,又小心地説“唐書記,你想啊,現在啥事能保得了密?咱們這次到省委彙報,可為同志以後會不知道嗎?沒準明天就知道了。知道後怎麼想?還以為我們要做他的文章呢!其實,要不是嶽清蘭到了這份黑名單,咱們彙報個啥?!”唐旭山仍在看車窗外逝的燈火:“別想這麼多,我們這是公事公辦!”林森嘆了口氣:“唐書記,不想不行啊!就是為了我們班子以後的工作考慮也得多想想嘛!昨天下午聽過嶽清蘭的彙報,我不知你最直接的受是什麼?”唐旭山把視線收回到車內:“這受就兩個字:震驚,震驚啊!我再也沒想到這場大火背後會有這麼多文章,我們某些黨員幹部會**到這種程度!比如城管委主任周秀英,竟然為了蘇阿福五十萬賄賂,就批准蓋那片門面房!”林森似乎不太相信:“就這些?唐書記,你我之間説點心裏話嘛!”唐旭山注意地看着林森:“怎麼?這不是心裏話嗎?對了,還有就是,嶽清蘭太不容易了,頂着這麼大的壓力,到底把蓋子揭開了!”略一停頓“哦,你也説説受吧,難道不震驚嗎?啊?”林森身子往後背上一倒,説:“當然震驚,真的,嚇出了我一身冷汗啊!但是,唐書記,我還有個受更強烈:嶽清蘭和檢察院這麼一搞,我們麻煩就太大了!尤其是涉及到周秀英,讓我們怎麼向可為同志代啊,辦還是不辦啊?”唐旭山拉下了臉:“哎,林市長,把話説清楚點,周秀英為什麼不辦啊?!”林森沒把話説明,婉轉地反問道:“李書記、蕭書記還有省委,會讓可為同志倒台嗎?”唐旭山哼了一聲:“這我怎麼知道啊?這種問題你最好去問李書記和蕭書記!”林森説:“唐書記,我揣摩李書記、蕭書記和省委都不會讓可為同志倒台,就像我不願接嶽清蘭的熱火炭一樣,省委和李書記心裏肯定也不想接咱扔過來的熱火炭!蕭書記雖然這次好像有些針對可為同志,但恐怕也沒打算一子打死吧?”唐旭山嚴肅提醒道:“林市長啊,這話太沒原則了,這揣摩也出格了!”林森笑了笑,頗有些自以為是:“也許出了格,也許沒出格,反正現在可為同志還是省委常委,還在常務副省長的位置上坐着,咱們眼光活泛點總沒錯,將來討論對我們的處分時,人家可為同志在常委會還有重要的一票嘛…”讓林森沒想到的是,唐旭山突然翻了臉,一聲斷喝:“停車!”司機有些不知所措,將車驟然剎住,問:“唐書記,怎…怎麼了?”唐旭山看着林森,意味深長地説——是對司機説的:“我們林市長要去向餘省長做個彙報啊,請林市長下車吧,我和林市長就在這裏分道揚鑣了!”林森呆住了,坐在車上一動沒動,臉白一陣紅一陣,強笑着極力化解這場突如其來的難堪:“唐書記,你…你看看你,還同志加兄弟呢,咋這麼翻臉不認人啊?不去看可為同志就不去唄,還…還什麼分道揚鑣啊!”又對司機代“哦,小王,開車,開車,趕快回彭城,我是緊跟唐書記不動搖的…”隨着車輪的飛速轉動,省城人民大道兩旁的萬家燈火漸漸被拋到了身後。

車上了高速公路,唐旭山才於一片沉靜中,嘆息着對林森道:“林市長啊,我們在一個班子裏合作共事,是同志加兄弟的關係,這沒錯,可你這個同志一定要清楚,同志是擺在第一位的,是同志就要講原則,你今天講原則了沒有?”林森辯解道:“唐書記,有些話我…我不過是在你面前才隨便説説嘛!”唐旭山搖搖頭:“不是隨便説説啊,林市長,你很聽可為同志的招呼嘛!在那次定調子的會議上,你明知以權代法不對,明知我有保留意見,可你比可為同志表現還積極!如果今天我想討好可為同志,想向可為同志通風報信,你肯定不會阻止,你説了嘛,討論處分時,你還指望可為同志一票呢,這就喪失原則了!”林森心裏不服氣,臉上卻掛着笑:“唐書記,我看沒這麼嚴重,就算彙報了,也不能説是通風報信吧?可為同志是省委常委,從某種意義上説也代表省委嘛,而且,他現在還是‘八一三’火災案領導小組組長,就連蕭書記,也只是以省紀委書記的身份杵在彭城,也不是代表省委的啊,我們向可為同志彙報一下也沒出大原則嘛!”唐旭山冷笑道:“那我們今天就完全沒必要向李書記、蕭書記和省委彙報,乾脆直接向可為同志彙報好了,讓可為同志把情況全瞭解清楚,回過頭再好好收拾嶽清蘭!”林森怔了一下,似乎想説什麼,見唐旭山的臉很難看,到底沒敢做聲。

唐旭山長長吁了口氣:“林市長,今天不能全怪你,我也有責任。説實話,有時我也會揣摩領導意圖,在某種程度上可能影響了你。我今天對你的批評,實際上也是對自己的批評。‘八一三’大案發生,我才漸漸明白了,這樣下去很危險啊!”林森心裏多少好受了些:“是啊,是啊。唐書記,你批評得對!不過,要説你怎麼影響了我倒也未必,現在的幹部誰不知道揣摩上級領導的意圖呢?就説我對可為同志的揣摩吧:人家在台上啊,是省委常委啊,口口聲聲代表省委,代表人民。我們兩個現在都是戴罪之身,烏紗帽拎在人家手上,不這麼揣摩又怎麼辦呢?”唐旭山鬱郁道:“這就是事情的可怕之處啊!我們的烏紗帽拎在餘可為、蕭宸、李元焯這些上級領導手上,沒有拎在老百姓手上。所以,我們説話做事就看上級領導的臉,不去看老百姓的臉!林森同志,‘八一三’之後,你的表現就比較典型嘛!”林森略一沉思,賠着小心説:“可認真回顧下來,我也沒做錯什麼嘛!”唐旭山搖搖頭:“林森同志,讓我怎麼説呢?你真沒做錯什麼嗎?啊?”林森只得認了點賬:“那次開會,我不讓嶽清蘭説話有些過分了!”話頭一轉“不過,嶽清蘭是嶽清蘭,陳志立是陳志立,我現在依然堅持認為,陳志立還是有si心的!”唐旭山不同意林森的看法:“對陳志立,過去我也這麼認為,可現在不這麼看了。陳志立同志有情用事的地方,可大事講原則,沒有因為自己是上屆班子的班長就明哲保身捂蓋子,連兒子陳小林不也讓嶽清蘭送到檢察院起訴了嘛!”林森這時已在心裏做出了新的判斷:種種跡象表明,唐旭山已認定餘可為完了。周秀英的落網,五十一人黑名單的出現,已使餘可為陷入了被動。就算李元焯或者蕭宸想保餘可為,只怕保起來也有很大難度,而且這次牽出餘可為來就有蕭宸很大的“功勞”兩人之間隔閡已起,從蕭宸以往對付人的手段和決心來看,只怕也不會再留餘可為了。如此的話,一來不知道這五十一人中有多少是餘可為提起來的幹部,和餘可為有多少説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二來陳志立和嶽清蘭又在那裏不依不饒地死盯着。於是,便又試探説:“不去看可為同志也好,堅持原則是一方面,另外,也還真有個影響問題哩,可為同志真要倒了台,我們也説不清嘛!”唐旭山倒也不隱瞞,發道:“我看他這種人不倒,我們黨就危險了!”林森自以為揣摩準了,不知不覺又回到了過去同志加兄弟的氣氛中去了,對唐朝陽説:“餘可為真倒了也好,也是壞事變好事了!餘可為倒了,他手下的幹部估計也要倒掉一批,正可以安排一批我們的幹部上台,進行一次大換血…”唐旭山不願再聽下去了,合上眼皮佯作打盹,任憑林森在那裏叨嘮。

林森叨嘮了一陣子,見唐旭山死活不接茬兒,也就識趣地不再説了。

車內變得一片死寂,這在林森和唐旭山同志加兄弟的經歷中是從未有過的。

林森看着佯作打盹的唐旭山,心裏暗道:這位同志加兄弟今天是怎麼了?他們這對公認的黃金搭檔難道真要分道揚鑣了?這可能嗎?真讓人難以理解…

與此同時,省委大院宿舍區常委三號樓,蕭宸正坐在二樓客廳的沙發上跟人通着電話。葉靈端着剛剛煮好的咖啡進來的時候,看見的是蕭宸的一臉沉肅。

靈是今天下午趕來的,她現在的參研項目雖然也緊,但由於前幾年的良好表現,她已經開始出任正式的項目組長,在這個位置上,領導要求她不僅自己的項目要抓好,還要“帶新人”所以她把一些非核心的課題給了項目組引進的“新人”自己主要負責重點攻關核心問題和掌總。

靈基本上是半個月來一次金寧,時間緊的時候,一個月一來也有,一般能呆兩天或者三天,葉靈自己都向蕭宸打趣説她為華夏航空事業的發展做出了應有的貢獻。

“王書記,現在不是我保不保可為同志,而是事已至此,彭城前任班子的問題肯定是要跟着查下去了…”蕭宸在電話裏似乎是在向誰解釋着。

靈當然知道電話那頭是誰,那是祥林省委書記王昆,他對餘可為有着提攜之恩,正是王昆在任上看中了餘可為,將之調任副省長,不過過渡了半年,餘可為便進了常委班子,而後又因為王昆、遊靖、蕭宸等人在與東方派和徽派的博弈而得到常務副省長的職務,從此成為江東巨頭之一。

可以説,沒有王昆,就沒有餘可為彗星般的崛起。從某種程度上來説,蕭宸在江東是接了遊靖留下的缺,而王昆是打算把他的缺留給餘可為的。

一開始蕭宸要徹查彭城大火背後的深層次原因的時候,王昆在祥林是得到過消息的,不過王昆對此渾然沒有在意。在他看來,餘可為自身是過硬的,就算彭城班子有問題,或者彭城前一屆班子有問題,餘可為本人也不會有什麼大礙,了不起就是負一定領導責任。

雖然作為當時的二把手,在領導責任上的確比較容易背黑鍋——華夏曆來黨、政兩個班子,政fu一把手背黑鍋的時候明顯要多一些——但由於當時的彭城一把手陳志立現在已經退居人大這個二線崗位,而二把手餘可為卻成了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所以省委最後的決定肯定是讓陳志立出來撿帳,餘可為了不起內部做個檢討就算了事。所以這個時候,蕭宸從彭城太湖賓館打電話來跟王昆通氣,王昆是表示支持他徹查的。

然而王昆沒有料到的是,餘可為對彭城大火案百般遮掩,千方百計要迅速定案,要保護幹部,要槍斃“縱火犯”甚至不惜跟力主查清真相的蕭宸鬧僵。此時此刻,王昆才隱約覺到,餘可為要麼是官心竅,只想進步,完全不顧司法是否公正,更正義是否被強j;要麼就是他知道這樣查下去,他自己本身也不了干係,知道他所要承擔的責任絕非僅僅是一個領導責任。

於是,王昆沉默了。沉默過後,王昆致電蕭宸,詢問事情還有沒有轉圜的可能,是不是能夠控制範圍,某些同志還是不是能夠保全、值得保全。

蕭宸知道王昆的意思,他自己又何嘗不清楚,要在蕭系內部立刻找出一個能夠代替餘可為的同志來,是比較困難的。雖然從實際上來説,蕭系掌握江東干部人事權力的時間頗長,中層、中上層幹部培養得也不算少,目前夠資歷取代餘可為的副省級領導也還有幾人,但説實話,他們都不太符合蕭宸的心思,並非常務副省長的最佳人選。

王昆從心裏説,更是不願意餘可為就此倒下去的,但王昆更加知道,蕭宸做這樣大一個動作,蕭系內部不可能不作出反應,蕭正方面肯定會過問此事。再説蕭宸本身也不是一個只講正氣不講手段的迂腐之人,不可能不清楚拿下餘可為會造成的連鎖反應。所以今天打電話給蕭宸的時候,他很好的保持了心態,認真聽蕭宸將前因後果講完,才提出那樣的問題。

事情還有沒有轉圜的可能?是不是能夠控制範圍?某些同志還是不是能夠保全、值得保全?這三個問題,不僅僅是王昆在問,實際上也是擺在蕭宸面前的三個大問題,不解決好這三個問題,也許嶽清蘭那個層面可以取得法律上的勝利,可以伸張正義。但在另一個無須對外人道的方面,蕭宸就等於是自己挖坑把自己給埋了。是想在這種情況下,蕭系幹部出了這麼大一個簍子,李書記和周省長那邊肯定都不會放過機會,屆時搞不好就是兩家聯手,蕭系很有可能就要在省委常委會上損失掉寶貴的一票!

蕭宸斟酌了一下,緩緩道:“轉圜,恐怕是沒有什麼轉圜的餘地了,彭城檢察院的證物一上來,不光公檢系統,我們紀委系統也要隨之介入,五十一人啊王書記,這麼大的案子,省紀委不可能不給彭城人民一個代,不可能不給省委、不給中央一個代。”他微微一嘆:“至於控制範圍,我看也沒有什麼好控制的了。彭城本屆班子、上屆班子,肯定是都要牽連進去了,我省紀委方面,最多是不在這五十一人之外額外擴大範圍,以免造成彭城的全面動盪,但這已經出現在本子上的五十一人,那肯定要徹查到底了。”王昆書記非常,隨即問:“我記得可為同志本人並不在本子上?”蕭宸嘆道:“對,這是不假,但周秀英出現在了本子上,這個周秀英跟可為同志之間…怕是有些關係的。”王昆頓時沉默了下去,片刻之後,問道:“如果控制在周秀英這個層面呢?”蕭宸直接否定:“那也不太可能,即便紀委方面網開一面,彭城檢察院方面也不會留情,肯定會追查到底的。”王昆頓時有些意外:“怎麼,彭城檢察院不是黨領導的了?不是紀委領導的了?”蕭宸聽出王昆説這話的時候,已經有些説氣話的意思,便笑道:“當時是當領導的了…哦對了,王書記,我把爺爺當初送我的那幅字送給嶽清蘭嶽檢了,就是我掛在辦公室的那幅。”王昆頓時明白蕭宸的意思,他是説岳清蘭這個檢察長“不唯上”呢,不自嘲一笑:“是我衝動了,維護黨紀國法,是我們的責任,這件事我就不再多問什麼了,該怎樣就怎樣吧。”蕭宸勸道:“王書記,你也別太悲觀了,也許可為同志只是保護幹部心切,或者不希望自己的成績被一些意外抹黑,並不一定就是本身有所虧缺。畢竟可為同志在彭城的那幾年,彭城的發展還是很迅速的嘛,這個功績,也是不容抹殺的。”王昆卻知道蕭宸這只是寬他,有些嘆氣道:“好了好了,你也不用再説這些話,我已經做好思想準備了,甚至,如果中央要追究我用人不當,我也願意承擔我的責任,絕不推。”蕭宸笑道:“王書記,這話就言重了,誰敢保證自己提拔的幹部一個都不出問題啊?我現在是黨羣副書記,要是每一個提拔的幹部,我都要保證他的絕對清廉,那我説不準沒一個月就得跟着他們完蛋,這沒道理吧。”王昆笑道:“好了好了,咱們談點別的,正鋒同志最近跟我建議…”葉靈似乎在一邊聽出蕭宸和王昆已經取得共識,凝眸看了蕭宸一眼,把咖啡往他面前輕輕一推。

蕭宸看着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