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無知者無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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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真是她們舒坦子過久了。這高氏在家頗受寵,邊的人當然跟着沾光——那是從未受過委屈的。一直都順心順意慣了的一幫人,來到這鄉下,心裏早就有許多的不滿,高氏一問,她們想也不想地就説出了心裏話,自覺是為小姐打算,並無不妥之處。
一個丫鬟上前道:“小姐既然問了,今兒我就多句話:小姐時常這樣跟那些鄉下村婦混在一塊可不好,要是可憐她們,送些東西吃食過去也就是了,帶到家裏來實在不妥。小姐這些子總是穿得怪模怪樣的出去,也不梳妝打扮,等回去孃家…”
“錦兒,你在胡説些什麼?”高氏不待這丫頭説完,就驚怒地打斷她的話。她原還覺得李長雨趕走了王嬤嬤是小題大做呢,誰知這些人竟然真的逾矩。她們都是自小伺候慣了她的,待她一直很忠心,她竟是從未見過她們這樣的一面。
她深了一口氣,目光轉向其他人,沉聲問道:“你們也是這麼想的?説實話。小姐我也是有些糊塗了,想聽你們説真心話。”本來因為高氏發怒而不敢説話的那些人,見她這麼問,便急忙紛紛點頭,並勸她早些回清輝,最好慫恿姑爺搬到湖州去住,將生意也挪到湖州,這樣靠着老爺近些,也能得孃家照應。
“小姐也不想想,大小姐和二小姐出嫁了,那不是一年往孃家跑好些趟?偏偏小姐對這事不上心咱們瞧了乾着急。”一個婆子苦口婆心地説道。
高氏撫着手指不語,好一會才道:“我竟不知你們如此為**心——”眾人聽了心下暗喜,都道小姐是轉過這個彎兒來了,誰知接下來的話驚呆了一干人——“只是這樣也太沒個尊卑上下了,看來都是我往縱的你們得了意。我今兒只説一句:再有人敢對我跟二爺的事指手畫腳、待人看菜下碟的,那就不是送回高家這麼簡單了,或賣或打,絕不容情。我也懶得跟你們解説,也不必向你們説——難道我跟二爺如何行事結何人還要跟你們代不成?那真是天大的笑話了。
高氏看着目瞪口呆的一幫人,又加了一句:“還有,這裏是李家,不是高家,自此後莫要再叫我小姐,該叫我二。”陰沉着臉説完這番話,便不再言語,只靜坐喝茶。
到底是大家的小姐,她雖然從不曾有過大脾氣,但真撂下臉那氣勢壓得一干人冷汗直冒:小姐比姑爺還狠,竟然要賣了她們,可不是太冤了?
高氏心裏也不平靜,這些奴才好膽,竟然這樣小看人。那花菊就不説了—高氏跟她相處了這些子,也不敢看輕了她——那雲影可是雲真人的女兒。雲真人是誰?那是靖國有名的醫道聖手。聽説他脾氣古怪的很,就憑她家的這樣的,人家本懶得理。如今認得他女兒,卻被當鄉下人嫌棄,真真是昏了頭!
她警告了一番下人便打點起威儀,下定決心不再縱容她們。只是出了這樣的事,那心裏就存了疙瘩主僕間再難有信任,於是將她們或嫁人或遣送回去養老,到底都打發了,這些也不消細説。
麥子收回來後,鄭家出地,張家出錢,幫秦楓師兄妹蓋了幾間屋子,外帶個大院。李耕田聽説此事後急忙趕來硬是也出了一份錢其餘村裏人都來幫忙出力,一氣將這房子給蓋了起來。
張槐着實秦楓兄妹同青木邀了村裏一干男人,直接將那長成的柳樹、桃樹、杏樹等連土挖了好些移栽到房前屋後竟是讓這新房子周圍綠樹成蔭,看起來跟養了多少年似的。他本想還挖些花花草草栽到牆下,得跟自己家一樣,被秦楓給攔住了。
“我這院子裏最適合種的是藥草,那麼些花草來也沒空打理,栽幾叢野菊也就是了,其他不用忙。”槐子跟青木這才罷休。因這裏離河有點遠——就是花菊家最早買的那塊荒地——又幫着在院子裏打了口井。
一切忙完後,幾人站在院門口,眺望着不遠處的一塘青青荷葉,間雜粉紅荷花——那是鄭家的魚塘,旁邊地裏是一片綿延的青綠山芋藤蔓和鬱鬱葱葱的黃豆,再高一些是小樹林似的玉米,田野的深處則是叢樹和屋舍重疊的村莊,一簇簇的,飄蕩着煙火氣息。
秦楓收回目光笑道:“這地方好,前面開闊,後面靠山。”他之所以任憑鄭家和張家幫自己張羅,也是想讓他們心安,這些樸實的莊稼人並不喜歡老佔人便宜。
青木笑道:“先讓屋子晾些子,過了夏天再搬過來吧,還有好些東西要置辦呢。這屋子空空的可不成。”秦楓道:“這個你們可別手了,我們自己來,再説我還要添些用具,你們也不大懂得。”槐子和青木笑着點頭,要他有需要幫手的就説一聲。
這時雲影和花菊從新屋裏走了出來,花菊笑着打趣道:“雲影,往後你黃豆,直接在我哥地裏拔就是了,想吃山芋就自己挖,想魚就自己撈,瞧這一塊地啥都齊全了。”眾人一看,可不是嗎?這一大片地原本有二十畝,就算在山邊劃出一塊給秦楓師兄妹蓋了房子,那也不過是用了一個邊角,還剩下好大的一片。而這一片土地上有魚塘、有各個品種的黃豆、山芋、玉米、芝麻等,黃豆壟溝裏還種着向葵。
總之,農家人除了主糧外,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是一定要種一點的。比如芝麻,過年的時候做糖要用,種一點點,哪怕收幾斤也好沒有的話就得花錢買。有沒有錢是另外一回事,但掏買這些東西對於農家人來説是無法容忍的。
這就是小農經濟思想吧!依照花菊的想法,花錢買還省事,多種一樣東西多一份心,可是兩家的大人卻不會聽她的。
雲影見花菊自從服藥後,吃飯睡眠都很好,她心情便也跟着好了許多,這時看着眼前這塊地,歡喜地説道:“旁的也就罷了那魚我肯定要時常些上來吃的。青木大哥,到時候你可不要心疼。”青木還沒説話呢,槐子笑道:“他肯定不會心疼,前兒還在跟葫蘆説,要他認師傅哩。”花菊笑道:“這才哪跟哪呀?葫蘆才那麼點大,要是他啥也不愛,就愛種田,難道非着他去學醫不成?走,雲影,咱們去扯些黃豆帶回去剝了豆子,我做魚給你吃。哥,我就在這扯了,晌午你跟秦大夫也過來吃吧。”青木點頭笑道:“跟我説幹啥,你就把這黃豆全都扯回去了,也沒人會説你。”槐子見他們兄妹打趣,笑着話道:“你雖不計較,可沒那個道理哩。花菊,你先走,我跟你哥把黃豆帶回去好了。魚就不用了家裏還有哩,我昨兒撈的還剩下一條。”秦楓推説自己有事,讓他們先走然後站在門口望着田野沉思。
他最近心情很不好:連續兩個孕婦難產,他卻毫無作為,只能按那些親人的要求,或保大人,或保孩子,竟然無一個是母子都保全的。
以前他也經常遇見這種情況,雖然也會嘆息,但不會如此沉重。作為大夫他見慣了生死!這孕婦生產就是一道鬼門關每年死在這上面的不知有多少,他並不是神醫不能保證每次出手都能讓母子平安,他能做的就是盡力提高醫術以期救治更多的人。
可是,現在他心裏揣着剖腹產的想法,卻本不敢嘗試,再見到孕婦或孩子死在自己面前,那心裏就內疚煎熬起來。
他有時也羞愧反省:到底是擔心做不成功,還是擔心事後被人糾纏怪罪壞了師傅和自己的名頭?
這生娃的關口難過,誰都知道。他作為大夫,在孕婦生死關頭被請過去後,若是將母子都救下,自然是皆大歡喜;若不能,也會如實告訴孕婦家人,保哪一個更有把握,這樣就算死了人,人家也不會怪他可是,若是他提議幫孕婦剖腹,那後果就不這麼簡單了,成功了一切都好説;失敗的話,只怕人家要將他大卸八塊,傳出去也會損了雲真人一世的英名——因為這舉動太驚世駭俗了!
花菊只是個外行,問來問去只能説出那兩點,一切都得靠他自己摸索。他跟師妹也做了力所能及的嘗試和準備:麻醉、金針止血、腸線縫合、烈酒消毒等等,可是每到緊要關頭,他還是不敢輕易下手。
上次站在那孕婦的牀邊,他烈地掙扎,最後到底還是放棄了那個孩子,因此回來後枯坐了一晚上。
要是師傅在就好了,有他老人家在一旁壓陣,他心裏就有底氣,肯定敢嘗試。
他苦澀地想,自己還是害怕的吧!
可是如今師傅不在了,連師妹也要指望他,他不出這個頭,就永遠跨不出那一步。
想起上次他煎熬不住去找花菊時,她一臉平靜地對自己跟師妹説道:“我也不瞞你們,我是做了一個奇怪的長長的夢,知道一些事情。但是這都不是最重要的——因為我就算是外行,也從未聽説過哪種手術是萬無一失的,這要取決於很多方面——-重要的是我們還有其他選擇嗎?總有人要開這個頭,我為自己跟孩子搏,你們為了自己的事業搏,大家各取所需。你們放心好了,到時候我會將一切都寫在紙上,跟家裏人代清楚,這樣就算你們做失敗了,也不會被他們責怪。”她説完這些又微笑道:“也不知為何——你們可以説我是‘無知者無畏,吧——反正我就是相信你們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