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二次受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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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柳兒娘有個本家的遠房兄弟,也是個鰥夫,現下四十二歲了,兒子都娶了媳婦,分開單過。
他子過得也很清閒,家裏也有點積蓄,於是想找個老伴,好搭個夥過子。因是半路上求親,也沒特地找媒婆,就託了柳兒娘給尋摸!
那,在鏡湖邊,花菊救了小石頭,柳兒娘正在一旁瞧熱鬧。
她忽然想着,要是把花菊説給那遠房的兄弟,倒也是不錯的一門親——反正瞧花菊這樣兒,是甭想嫁個合心意的人了,還不如找個年紀大的好好過子。
不過見了楊氏很寶貝花菊的樣子,她心裏又拿不準主意——怕楊氏不捨得。
因此,她也就略略地在她兄弟面前提了提,沒多説。
那漢子卻道:“那樣醜的丫頭,説來做啥?讓人笑話!正經找個小寡婦好過子,我又不是出不起彩禮!”柳兒娘不樂意了:“哎喲!我説大兄弟,你以為小寡婦那麼好找?就有,她説不定還帶個拖油瓶哩,你還得幫人養兒子!花菊雖然臉難看,那是小時候不知被啥咬了,才變成這樣兒的,身上可是一點兒事沒有。我説句不好聽的話,天黑把燈一吹,還不是貨真價實的黃花大閨女?花菊可是才十二歲,那身子是小寡婦能比的?”那漢子聽了一想,果然如此。再一想年輕時成親那會兒,自家婆娘那水柔滑的身子,不心裏一熱,便點頭道:“也好。那你就費些心,幫着説合吧。”柳兒娘躊躇道:“要不我在這為難哩!那花菊的娘可是很心疼閨女的,還説嫁不出去就養她一輩子,斷不讓自個的閨女受委屈。我就怕她捨不得——”那漢子不悦地打斷她的話道:“不就是嫌棄我年紀大麼?我就下個血本,出四兩銀子的彩禮——我兒子娶媳婦才花了八兩銀子哩——你要是把這事辦成了,我謝你一兩銀子;要是她家還要加價,頂多再加一兩——五兩銀子,不過你的謝禮我只能出半兩銀子了。”柳兒娘大喜,連道一定盡力辦成這事,叫漢子聽自己的好消息。
她笑道:“我們那裏窮人家娶媳婦,也就二三兩銀子的彩禮。你出四兩銀子娶那醜丫頭,那鄭長河還不得樂昏了頭!”那漢子也很是自得,心道娶個水的也很划算,臉上醜正好,不打眼。要是那從裏到外都鮮亮的,不説人家不願意嫁自己,就是嫁過來了,自己也不放心哩——沒準就嫌棄他年紀大,跑出去偷漢子。這樣多好,她臉醜偷不了漢子,而身上又只有自個能摸到看到。因此,心下十分滿意,一心一意在家等柳兒孃的好消息!
誰知柳兒娘正要找機會去給花菊説親,卻出了王媒婆的事,她倒不敢冒昧地上門了。
再過一天,鄭長河的腿又摔斷了。她才又高興起來——這下好了,自己眼下上門可不就是雪中送炭?
只是她這次倒黴,雖然聽説了王媒婆幫花菊説親被拒絕的事,詳細的情況卻不太明白——人都把議論的重點放在了花婆子捱打這件事上,最愛説嘴的花婆子又被李老大給關在家裏,以至於她竟是完全猜錯了內情。
她滿心以為那王媒婆説給花菊的肯定是又老又窮,至少絕不會像她遠方兄弟那樣願意出四兩銀子的彩禮;她自己愛財,也錯估了鄭長河兩口子的心思,想着鄭長河摔斷了腿,欠下了外債,這四兩銀子可不就是意外之喜麼!
她家的柳兒也才敢要二十兩銀子的彩禮哩,柳兒可不比花菊漂亮好多倍?
就這麼的,柳兒娘忍到下午,對在房裏繡花的柳兒道:“我到你長河叔家去瞧瞧。你在家好好繡花,別到處亂跑。一天天的大了,拋頭面的叫人笑話!”柳兒坐在窗前,詫異地瞧着神采飛揚的娘——她不是上午才去瞧過長河叔麼,咋下午又要去?
不過,她也沒多問,嘴裏乖乖地答應着,心裏卻在盤算,等她娘走了,悄悄兒地溜出去找青木。
柳兒娘興沖沖地趕到花菊家,熱情地招呼着楊氏。
楊氏正和花菊説話哩,見了柳兒娘也是驚異不已——咋又來了哩?
花菊上午就瞧出這婦人沒安好心,雖然滿嘴關心的話,只是太虛情假意了;又問她家給她爹瞧病花了多少錢,倒像是打探消息的,只不知道有何居心。
她這會子趕過來,顯然不是來看望鄭長河的,一定有啥事要説。花菊瞅了她一眼,轉身進屋陪她爹去了,任由楊氏和她掰扯。
柳兒娘在楊氏端來的小板凳上坐下,故作小意殷勤地笑着,對楊氏親熱地説道:“嫂子,我上午瞧了長河大哥家去,心裏頭極不落忍。我就想啊,要能幫你一把才好!”楊氏不明就裏,一聽這話,地接道:“瞧你説的,倒讓你心了。其實也沒啥,就是窮點,窮就窮過唄!”柳兒娘笑道:“可不是,咱們莊稼人,還能一年到頭沒個糟心事?只要人稱心,這子過得就順溜!”楊氏贊同地點頭道:“這話在理兒!”柳兒娘得意地説道:“所以我就想啊,你這有兒有女的,本來子過得和和美美。青木又是個出挑的,不是我誇,將來本不用你愁,自有人趕着嫁他;花菊也是個能幹的,雖然有點小缺陷,也不礙事,也有那有眼光的人瞧上她。我這不就是受人託來求了麼!呵呵!”楊氏也是個當孃的,所有當孃的都有個病,那就是聽旁人誇自個的兒女,怎麼聽也聽不夠。柳兒娘今兒這話又説得漂亮,把個楊氏聽得飄飄然。
待聽到最後,居然有人託柳兒娘來説親,説的還是花菊,這可讓她詫異了。
楊氏狐疑地問道:“是誰家託你的?”她雖然老是説花菊就是嫁不出去,也養她一輩子,但心裏還是盼望着閨女能嫁個好人家的。
柳兒娘見她問,更是笑眯了眼,心裏想着楊氏這麼急,這事兒成了一半了:“是我遠房的一個兄弟,備了厚厚的彩禮——四兩銀子哩,託我來説媒!”楊氏也一驚——對方居然願意出四兩銀子的彩禮?倒不是她貪財,但這説明人家重視花菊啊!她有些糊,忘了問最重要部分,猶豫地問道:“那不是差了輩兒?”柳兒娘見這事成了,喜得見牙不見眼:“噯喲!我説嫂子,不説咱不是血親——就是咱們是血親,那兄弟也跟我隔了老遠哩,又不是親兄弟——有啥要緊?這要説起來,你還沾光哩——成了我的長輩了!呵呵!”楊氏這會兒才想起來問是啥人託她了:“那這娃娃今年十幾歲了?他不嫌棄咱家花菊?你可別不將實話告訴別人,咱可不想被人戳脊梁骨。”柳兒娘笑容一僵,心道你咋這麼不上道,十幾歲的男娃會瞧上你家的花菊?
她委婉地説道:“年齡是大點!但人上了年紀,就瞧得開呀,本不在乎那長相啥的,一心一意想尋個實在人過子。要是有那中看不中用的,他還不一定要哩!他想的也在理——那樣的娶家去供着不成?”楊氏見她説的一套一套的,將信將疑地問道:“那他到底多大了?”柳兒娘見最難説的關口來了,咳嗽了一聲道:“今年四十二了。家裏殷實得很,兒子媳婦都分開單過,花菊過去了一點也不會受氣。這年紀大的會疼人…”
“哐啷!”屋裏傳來一聲脆響,緊跟着鄭長河怒喝道:“滾!你這臭婆娘給我滾!孫金山,你這個王八蛋,斷子絕孫的東西!我咒你全家不得好死!”楊氏也是霍地站起身,繃着臉對柳兒娘道:“我們家高攀不起!剛才的話我就當是放。你快走吧,不然他爹可要打人了。”柳兒娘也怒了:不同意就不同意,居然罵她家老頭子斷子絕孫,這不是咒她兒子活不長麼?
她尖聲叫道:“喲!我好心好意的倒惹了一身的是非。你家的癩皮女是鳳凰不成,還不許人説了?就是媒婆也不是樁樁姻緣都能做的成,誰家不答應也不會罵人哩!”楊氏怒道:“誰家像你,將一個小女娃説給爺爺輩的人?有你這樣的好心麼?”柳兒娘氣惱地説道:“你閨女長的那模樣,還想説個十幾歲的男娃?我要不是可憐你家欠了一股債,想幫你一把,使勁地在我兄弟跟前兒説好話,這親事也落不到你家——人家原先可是準備説個年輕的小寡婦哩!就這份彩禮,要説個俊俏的小寡婦,你説人家是不是上杆子往上貼?”屋裏鄭長河氣得發瘋,偏又躺在牀上不能動,只得對楊氏大叫道:“娃他娘,叫這臭娘們滾!你沒聽見麼?”楊氏黑着臉道:“多謝你的好心,我家就是再窮,也不會拿閨女換錢。”這話讓柳兒娘難受了:張槐家託人上門去説親的時候,她提出要二十兩銀子的彩禮,結果自然是沒做成這門親事。張槐娘就在村裏嘀咕説她拿閨女換錢!
現在楊氏説出這話,柳兒娘認為她是故意要自己刺心。氣惱之下更是口不擇言:“你就是想換,那也得有人願意換不是!我兄弟要不是想娶個實在人,才出這份彩禮,誰會費這心思?換了旁人,白送也沒人要!”楊氏大怒,嘴皮子也利索起來:“你閨女有人要,那就賣個好價錢,你趕快家去賣吧!我閨女留在家一輩子我也不嫌棄!”鄭長河也一疊聲地叫道:“滾,滾!你要再不滾,等老子腿好了,一定打上門,要孫金山那龜孫子好看!”柳兒娘就在這兩口子的罵聲中灰溜溜地走了,一邊走一邊大口啐道:“晦氣!好心當作驢肝肺!你就把那癩皮女留着,留着給你送終吧!説我賣閨女,哼!我哪裏是真要彩禮,我就是不想將柳兒嫁把槐子那小子受窮,才故意説要二十兩銀子的彩禮。我的柳兒是要嫁到大户人家的,將來是要享福的。這些人全沒見識!”她氣哼哼地走着,卻不知道她的柳兒全不理會她一片苦心,正在拼命地想要掙她給安排的命運,掙扎得悽苦、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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