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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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月汐不敢再多想下去,好不容易有了墨妖妖的蹤跡,她可不想就這麼輕易錯過。隨便套了件衣袍,踩着輕盈步子躍出房門,循着墨妖妖消失的方向一路追去。
幸好今晚月光慘淡,幾乎可以説是伸手不見五指。
只見那渾身散發着淺淡光芒的小妖怪,就像一抹幽魂,從下人房一路逃向了書房的方向,並順着書房的窗口,嗖一下竄了進去,緊接着便消失不見。
秦月汐追得過於專注,沒想太多,一把推開書房大門,才剛跨進去,就沒頭沒腦的撞進了一具温暖的懷中。
她嚇了一跳,沒等她抬頭,一道渾厚的笑聲便自頭頂響起——“這麼迫不及待的撲進本官懷裏,莫非你真的很想驗證一下本官的能力?”她萬萬沒想到都這個時辰了,季凌瀟居然還沒有回房入睡,也怪她剛剛追墨妖妖追得太過專注,竟然沒發現書房裏還燃着燭火。
此時,被他抓了個正着不説,還一頭撞進人家的懷裏,這…這可真是有口難辯,誤會大了!
她臉尷尬的抬起頭,正對上他那雙飽含戲謔的黑瞳仁。
有心想要把自己的來意解釋清楚,可她也明白,季凌瀟本不會相信她所謂的真相。
秦月汐僵硬的笑了笑,小聲道:“大人怎麼這麼晚還沒回房休息?”
“那麼你呢?是否正是知道本官還沒睡,所以才興匆匆的跑來書房,打算與本官來一場意外的邂逅?”面對他的調侃,她實在不知道自己該做何解釋。
季凌瀟倒是很享受這一刻,畢竟一向伶牙俐齒的秦月汐,居然也會有被刁難得半句話也説不出來的窘境。
心底泛出一股濃濃的滿足,與此同時,對於她的突然出現,也產生了幾分淡淡的喜悦。
“本官突然覺得肚子有些餓,你去廚房看看,隨便給本官做些下酒菜,順便再提一壺梨花白過來。”
“大人,這個時間飲酒,對身體不好。”他笑看了她一眼,“本官可以將你這話,視為你想偷懶的藉口嗎?”她眼含薄怒瞪了他一眼,心底忍不住痛罵他這張嘴怎麼這麼可恨。
雖然不甘心被這混蛋差遣,但考慮到自己目前的身分,秦月汐到底還是去了廚房,替季大少做了幾道可口的下酒小菜,並乖乖的捧着酒壺回到他面前。
看着眼前這幾道賣相不錯的小菜,季凌瀟的心情頓時又好了幾份,“這些都是你做的?”
“這麼晚了,就算大人好意思再折騰府裏的廚子,奴婢也不好意思打擾人家休息。”他沒理會她話中的諷刺,一**坐到桌前,嚐了幾口,點頭道:“嗯,味道不錯嘛!你站着幹什麼,坐,一起吃!”正在書房四處尋找墨妖妖蹤跡的秦月汐,本來並不打算坐下陪這位爺吃東西,不過想到墨妖妖很有可能就藏在房裏的某個角落,她便一轉念,覺得自己有必要守在這裏查探一下對方的動向。
所以她緩緩地坐到他的對面,和他保持一段安全的距離。
起初,秦月汐覺得和他同桌實在有些暼扭,畢竟這個人生了一張和她丈夫一模一樣的面孔,雖然她已經發下誓言,今生再也不和那個男人有半分牽扯,可每每看到季凌瀟這張面孔時候,內心深處仍舊把持不住對赫連璟聿的想念。
想他們從相識到相戀,再從相戀到分離…
多年的情,最終卻因為傷害而走向滅亡,如果這就是屬於她秦月汐的命運的話,她只能嘆天意人。
“你在想什麼?”季凌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秦月汐一抬眼,就看到那張與赫連璟聿毫無差別的面孔。
對於她來講,與他相處,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折磨。
她沒辦法對着這樣一張面孔保持淡定,也沒辦法真的將他拒之心門之外。
“我在想玉州首富賀老爺的事。”被他問,她只能隨便找了個藉口搪。
“噢?想他做什麼?”
“呃,賀老爺家的公子,明明可以因為大人一句話而留住命,可大人卻放棄那些珍貴寶物,拒絕了賀老爺的請求,若十年後,大人會不會後悔今的決定?”季凌瀟抿了口酒杯中的體,笑了一聲,“為何你會覺得本官後會後悔?”
“也沒什麼,就是覺得天底下當官的都一樣,為了錢與權,好像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貪圖小利,最終卻毀掉全部身家,這才是愚蠢之人的作為。更何況本官對錢或權並不看重,別説賀老爺萬貫家財來誘惑本官,就算今天來求本官的是當今皇上,本官的決定也是一樣。”秦月汐難以置信地瞅着他。此時的他,似乎與赫連璟聿終於有那麼一點點的不同。
玩世不恭之中帶着幾分正義,和她記憶裏那個視權力與地位於生命的赫連璟聿,完全不同。
不、不對!
早在很久以前,她深深愛着的赫連璟聿,也是一個充滿正義的男人。
只是奪位和復仇,讓他改變了。
想到這裏,秦月汐不苦笑一聲。是她對於追求單純美好的情太過於執着,才會赫連璟聿化身成魔的時候,不顧一切的逃離他的掌握。
辛辣的味道在空氣中肆意瀰漫着。
看着季凌瀟親自倒給自己的那杯清酒,她沒有出拒絕的神,而是舉起酒杯與他一飲而盡。
人一旦喝了酒,話自然也多了起來。
季凌瀟外表優雅清高,骨子裏卻保存着一份令人欣賞的天真,他抓着秦月汐,將小時候發生過的事情,一古腦的説給她聽。
比如他是季家的幼子,又是唯一的男嗣,所以生下來之後便受到了長輩們的呵護和寵愛。
又比如他很小的時候,大他很多歲的姊姊就被選進宮裏為妃,不出幾年,姊姊就誕下小皇子,母憑子貴,被冊封為皇后,整個季家,也跟着共享皇寵。
但正因如此,季凌瀟在成長的歲月裏,曾遇到過不少坎坷。
主動接近他的人,大多數都是衝着季家地位和權勢,想要攀附他這條大腿,進而給家族帶來利益。而另一部分,則嫉妒眼紅季家的名望,三不五時就想扯他後腿,趁機抓他小辮子。
一路磕磕絆絆,他終於長大成人,同時也認清當今朝廷的虛偽和種種不堪。
正如外人所説,身為季家唯一的嫡子,只要他肯留在京城伴君左右,將來勢必會繼承父親的衣砵,成為朝廷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佼佼者。
可他厭倦了那個爾虞我詐的地方,所以十八歲考取寶名之後,便求皇上,準他來玉州這個不怎麼起眼的地方做一個小小案母官。
他的這個決定,不僅僅令季家上下瞠目結舌,就連皇上對此也頗有微詞。
可季凌瀟是個認死理的人,一旦決定的事情,就算天皇老子也改變不了。
正因為大傢伙都縱着這個才華橫溢的主兒,皇上以及季家上下,在萬般無奈之下,才終於答應了他的請求,準他來玉州當差。
四年的時間,他將原本貧窮的玉州變成了今天遠近聞名的富裕之地,也向天下人證明了他的確是棟樑之材。
“就算才華橫溢、滿腹經綸又怎樣,這麼多年來,但凡接近我身邊的,要嘛就是有事相求,要嘛就是趨炎附勢拚命討好,像我們這樣的人,是不會到知心朋友的。”説着説着,季凌瀟的眼神逐漸變得離,“我以為這輩子自己不會再有朋友了,幸好幸好在我最孤單寂寞的時候,上天竟賜給了我一段奇緣,不管他是神是魔,總能在我需要的時候,給予我幫助和鼓勵…”聞言,秦月汐猛然意識到,也許他口中這個不知是神還是魔的東西,就是她一直在尋找的墨妖妖。
砰!
突地,季凌瀟話還沒説完,便無力的趴倒在桌子上,呼也變得益發沉重。
她從糾結中清醒過來,現在雖然是夏季,可夜裏風涼,再加上天一直陰沉沉的好像要下雨,如果這位爺真的趴在這裏睡上一整晚,明兒個起來肯定會大病一場。
她是他的貼身婢女,沒把主子伺候好,到時候這傢伙治她一個伺候不當之罪,那可真是有口也説不清楚了。
這樣想着,秦月汐便小心翼翼的把人扶了起來。
幸好季凌瀟醉得還不算徹底,雖然人高馬大,可她自幼習武,扶着這麼一個醉鬼回房的力氣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