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八章今夜有暴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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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九,寧夏鎮大大小小的官員都收到了慶王府的請柬,朱寘鐇在請柬上説明瞭,正月十九是慶王府年輕的慶定王朱台浤的十三歲生,寧夏鎮大小官員若是給臉便來道賀,禮物可免,人必須來,那是慶王府的顏面所在。(頂點)很多中下級官員平本沒機會和慶王府結,收到請柬之後自然受寵若驚,寧夏鎮中的軍政要員們自不必説,慶定王生,那是無論如何也要去的,不管平素有無情,場面上總是要應付過去了。
天剛擦黑,慶王府左近街道亮起了燈籠,圍牆上也挑起了風燈,將王府周圍街道照耀如同白晝,大小官員坐轎的坐轎,騎馬的騎馬,絡繹不絕的從城中各處趕赴王府赴宴。
朱寘鐇一身錦袍,滿面笑容的站在府門前親自候,這讓赴宴的官員們受寵若驚,王爺可從來沒親自出過什麼人,看來這一回對慶定王的生極為重視,畢竟是叔侄親眷,犢之情還是發乎真心的。
初更時分,存心殿大殿內滿滿當當的坐滿了寧夏鎮中的頭臉人物,但凡有些地位的均落座其中,眾人相互之間也有很多許久未相聚在一起,宴席未開之時,大夥兒相互作揖問好談笑説話,其樂融融。
總兵姜漢,巡撫安惟學,鎮軍太監李增,大理寺卿周東等坐在首席,身邊圍繞着前來攀談的十幾名本地官員,藉着這個機會,大夥兒也想跟寧夏鎮的幾位頭面人物説説話攀攀情。
從幾位頭臉人物身邊圍繞的人數來看,大致可看出幾人在本鎮的受歡程度,姜漢還是一副古板的樣子,他的身邊圍繞的人只寥寥數名,大家都明白姜漢不太上道,這人人緣也不好,所以雖是總兵官,但卻不受人待見;倒是安惟學和李增的身邊人最多,一個是跟王爺關係密切的巡撫大人,另一個是內廷的中官,為人也圓滑,更易於結一些。
李增一邊跟身邊阿諛拍馬之人説這話,眼睛卻四下裏打量着周圍,他發現今座上居然少了兩個重要的人物,雖然自己很怕見到他們,但這等場合沒見到他們卻有些奇怪。
“宋侯爺和楊一清大人怎地沒見?你們見着了麼?”李增問道。
周圍的官員們經他一提醒,才恍然發覺確實沒見到這兩個人,一名官員低聲道:“他們怎麼會來?宋楠杖斃史連之後那是跟王爺結了樑子的,今之宴,恐王爺連請柬也沒送給他,便是送了,他也不敢來啊。”
“是啊,楊一清跟宋楠是一個褲腿出氣,他肯定也是不會來的了。”另一名官員附和道。
李增皺了眉頭,聽起來這些理由倒是不錯,但李增心中卻不認為如此,宋楠既敢跟王爺公然對抗,又豈會懼來此赴宴,安化王又能當眾將他如何?至於説安化王沒送請柬給宋楠和楊一清,那便更是不靠譜了,安化王豈會輕易的因為史連之事便顯出對宋楠的敵意;安化王是那般沒有機心之人麼?
“安巡撫,你是王爺身邊的客,當知宋楠和楊一清為何未至吧。”周東問道。
安惟學臉上一紅,他也知道自己跟安化王關係密切頗為引人非議,但他並不在乎,他有他的為官信條,在寧夏鎮為官,就是要跟王府搞好關係,否則寸步難行,正因為悉這一點,他才不惜被人揹後言語,甘心為安化王鞍前馬後的跑腿,甚至不惜為了史連差點跟宋楠翻臉。
“上午的時候便送了請柬的,但卻不知這兩人因何未至,王爺恐已經派人去催了;這兩人也是真不識抬舉,王爺這麼給面子,他們倒是煞風景的很,其實不來也罷,免得大家見面尷尬。李公公周大人你們説是麼?”李增淡淡道:“有什麼好尷尬的,尷尬的是你安大人吧,聽説那差點動了手,安大人被宋楠駁了顏面,見了面確實有些尷尬。”安惟學冷笑道:“李公公便不尷尬麼?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本官倒也不用點出來了。”李增神一怔,忙顧左右而言他,心中暗想:看來當刺殺宋楠之事並非密不透風,安惟學定是知道風聲了,回去後定要將相關人等全部處置了才好,免得留下後患。
殿上一片喧譁,存心殿偏殿的一間密室內卻是氣氛緊張,朱寘鐇鐵青着臉坐在椅子上,身前垂首站着孫景文、孟彬、周昂、何錦、丁廣等人,八名王府護衞靜默的站在他的身後。
“宋楠和楊一清不見了?你們是怎麼辦事的?一大幫子人怎地會消失不見?”朱寘鐇厲聲喝問道。
“王爺,剛才派去催促宋楠和楊一清的人回來説,整座觀雪樓人去樓空,連一兵一卒也沒留下,屬下等也覺得奇怪,雖然為了不打草驚蛇,這幾我們撤去了在左近的暗哨,但中午的時候觀雪樓中的老黨還發來密報説他們一無所覺,怎地忽然便沒影子了。”孫景文咂嘴道。
“老黨呢?這幫狗東西自宋楠入住觀雪樓便毫無建樹,宋楠上次進王府數他們身在觀雪樓中卻一無所知,當真是廢物。”
“老黨和七名僕役也都不見了,不知去了何處。”孫景文低聲道。
“廢物,廢物,一羣廢物,這節骨眼上居然失去了宋楠他們的蹤跡,教本王今後如何倚重你們?氣煞我也!”朱寘鐇拍着大腿怒罵不休。
周昂咳嗽一聲上前一步道:“王爺,三處城門均已封閉,傍晚時分已然宵,城門處未有宋楠等人出城的稟報,顯然他們還在城中,不過區區數百人的兵力,何足為慮?倒是眼前的事情最為重要,今晚這場宴會之後,本鎮將被我們控制,之後再慢慢的搜捕他們便是,王爺無需惱怒。”朱寘鐇想了想點頭道:“對,只要他們沒出城就行,本王要活捉宋楠,親自活剮了他;周昂,錦衣衞衙門左近要派兵馬待命?那裏還有數百錦衣衞,不能讓他們也玩失蹤;城門處要派重兵把守。”
“卑職早已做了安排,這裏一發動,我的人馬便會將錦衣衞衙門血洗一遭。”
“好,景文,宴會上的事情都準備妥當了麼?”孫景文道:“王爺放心,一切準備就緒。”
“保信,你的人手可準備好了?”
“已然就緒,聽王爺吩咐。”朱寘鐇舒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整整衣冠道:“好,今夜將是我大明朝開國以來最重要的一天,你們也將因今夜而名留青史,本王和你們將要讓天下人,諸位跟我來,咱們去給殿上那幫官員一個大大的驚喜。”
…
寧夏城南的一座大宅院內,數百全副武裝的錦衣衞親衞靜靜的呆在幾間屋子裏,自昨午後起,當觀雪樓的黨姓管家和七名僕役被王勇一舉捉拿之後,錦衣衞便開始行動。
錦衣衞自史連死後的強勢,導致觀雪樓邊上窺伺的密探人數大為減少,前幾錦衣衞對周邊密探進行了數次大掃蕩,抓住了十幾名窺伺的密探,無一例外被打得皮開綻,幸而沒有供出後面的指使者。這也提醒了安化王,在節骨眼上不能節外生枝,於是撤離了大部分的人手,只留明數人遠遠窺伺。
像前幾一樣,錦衣衞在寧夏鎮街頭的巡視已成常態,一小隊一小隊的錦衣衞親衞騎馬出去巡視並沒引起他們的注意,但他們完全沒意思到,這一回錦衣衞出動的巡街隊伍似乎人數稍多了一些,十五六隊錦衣衞騎兵派出去,最後連宋楠也帶着十幾個人出去巡街。
宋楠正是用這種方法硬生生將錦衣衞化整為零,二百餘親衞在一個時辰之內走的乾乾淨淨,直到傍晚天黑也再無一人回到觀雪樓中。
楊一清卻是在清晨便出門,他這幾出城丈量田畝草出晚歸也已經是常態,倒也並不惹人懷疑,只是這一次有所不同,他的大車裏連楊夫人楊蔻兒一起帶了出去,此刻恐怕早就渡過黃河抵達靈州地界了。
宋楠並非不想離開,只是自己的目標太大,安化王既然造反在即,肯定不會讓自己輕易出城,硬闖是不現實的,每個城頭都有一千多衞所官兵駐守,硬闖勝算不大,而且會得安化王提前對自己下手,實為不智。
仇鉞主動投靠安化王之策正是宋楠當和仇鉞會面之後提出的計策,既然安化王造反不可避免,自己又無法抓到他造反的證據,也沒辦法對付他。自己總不能一輩子在這裏看着安化王;況且時間拖得越久,安化王的準備便越充分,所以宋楠才提出了乾脆促使安化王早些造反之策。
不破不立,一旦既成事實,便也不需要什麼證據了,楊一清身後會立刻加強靈州北黃河防禦,自己和楊一清早已聯名寫好的奏摺也會送往京城之中,朝廷剿滅的聖旨一下,便可調動大軍進行圍剿了。宋楠並不擔心事情會變得不可收拾,因為有仇鉞為內應,事情將會很輕鬆的解決。唯一擔心的便是自己如何熬過事發時安化王對自己的追捕。
仇鉞提供的這所宅院地處偏僻,是臨時藏身的好所在,但絕對撐不了多久,最遲到明上午,全城搜捕之下便會暴行蹤,不過到那時卻另有身之策,宋楠倒也不擔心。
眼下宋楠心中擔心的倒是今晚去赴宴的寧夏鎮眾官員的命運,今晚王府的宴會是一場鴻門宴無疑,但不知這些一無所知的官員們會作何取捨;在大義和命面前,任誰也難做出合適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