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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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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snsummer説:天心,在嗎?我傳首歌給你,老的,不過我就是喜歡。《東風破》。用soulplayer放的效果最好。

qq265056578説:汪汪啊,你上次要的那首歌找到了。可讓我好找,你怎麼喜歡那種歌呀,跟我爺爺似的。我在線傳給你吧。格式特別大,要用soulplayer放的。喏,發了。《亞非拉人民得解放》。

小青:好。很久不見,甚念。附件是你最喜歡的《魔笛》序曲。祝生快樂。又:如用一般軟件無法播放,請試用soulplayer。

又是一個難熬的夏天,蘇躲在山一樣清幽的空調房裏和梔子説話,一説就是大半天,梔子熱得發燙,嚷着説讓我歇會兒吧,不然要燒機了。於是蘇關掉了心愛的梔子,架了一副墨鏡上街去。路邊有些農民擱着擔子在賣蓮蓬和荷花,蘇想起新聞上説近來不少人從西湖裏偷蓮蓬賣;這一個顯然有點審美取向,多少知道賣花,但摘的都還是密實的花苞,花瓣的外瓤帶着青紫,一點都不誘人。他上前問:“有荷葉嗎?”當然不是鋪在籮筐墊底蔫掉的那種。

“沒有,”農民答,待蘇走開又追問:“要多少?”蘇不搭理他,他開步的表情有幾分悲壯。沒有人知道他多麼懷念荷花——那個用荷葉給他熬敗火粥的姑娘。

他取下墨鏡,出久不見陽光的眼睛。他的眉的兩撇,很乖張,有點像蠟筆小新,若長在小孩的臉上還有三分可愛,成人配着這對眉就顯得放肆,有點黑社會的意思。眼睛不大不小,和眉一樣濃黑,但因長時間面對電腦屏幕,眼白充血,還換來兩個腫眼泡,怎麼都帥不起來了。

仰頭四顧。高聳的樓房,擁擠的馬路,彷彿一切都沒有改變。等等,匆匆過身邊的人卻正在發生變化,就如一副寫實派的油畫作品上所有的顏料忽然動起來,怪異地、超現實地、微妙地遊動,然後變成了達利的晚期作品。

他們都沒有面目。確切地説,他都看不明白他們的面目。

“得,我也中招了。”蘇喃喃。他再次抬頭。頭頂還是一面藍得發亮的天。下午四點的太陽依然暴烈。他低下頭,身旁三米處一隻雪白的哈巴狗趴在花壇裏,四爪並用,拼命地刨着土,好像那裏藏着一塊大骨頭似的。他非常用心地看,勉強可以辨出那隻狗的模樣,但是即便如此,也是很含糊的。

“世界原本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他像在對自己解釋。

路邊有自動售貨機,他投進三個硬幣,然後撲通一聲,取物槽裏滾出一罐冰鎮可樂。不用看清楚別人的臉也一樣可以在這個世上過活——他對自己説。但他勾着拉罐環的手指卻顫抖着使不出力道。

在門口等了又等,我開始不耐煩了,約好了三點鐘接受採訪,對方卻忘得光,據説是逛街去了。

“不好意思,大概半小時,再過半小時我可能會到吧。”手機裏傳出來的聲音漫不經心,更讓人生氣。天氣特別熱,預報説有38度,走廊裏不透風,悶得難受。因為把不准他何時會到,我不敢找地方乘涼,只能拿出做記錄的簿子拼命地扇着,一邊對自己説:“忍住,忍住。”我原本於此道,是十足的專業人事,但是半年來每況愈下,幾乎比一般人還不如,這些很可能都是拜這位老兄所賜。但是我要忍住,現在還不是尋仇的時候。

走廊裏響起了腳步聲,聽得出來人趿拉着兩片大拖鞋板兒,非常有節奏地踏着慢四步。我着聲音問:“是蘇先生嗎?”一件寬大的藍t恤衫移到我身邊,帶着熱哄哄的汗味兒:“我就是。陳平小姐吧?請進。”我抬頭看他的臉,他線條濃重的眉眼和五官如一堆亂碼,怎麼都拼不出完整的面目。我在心底裏嘆了口氣,不再做這種無謂的嘗試。

房間裏陰暗、涼、放眼可見的所有窗簾都被拉得嚴嚴實實的。屋角擺着一張四人餐桌,只配着兩隻摺疊椅。左側是一隻銀白的智能冰箱,他轉身拉開門,出摞得滿滿的飲料,問:“喝什麼?”

“隨便。”我遲疑了一下。

“最麻煩就是隨便。”他隨手抓出五隻不同的瓶子往桌上一放“自己拿。”裏頭居然還一瓶冰啤。

我選了一罐礦泉水。

“坐。”他自己已經四仰八叉地坐倒在摺疊椅上。

“開始吧。”我拖出另一隻摺疊椅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從黑手提包裏取出錄音筆和水筆,按下錄音開關,把剛才用來做扇子的本子鋪在桌上,準備開始“採訪”

“裝備不怎麼樣啊。”對面的人懶洋洋地説“你很多同行都已經不用手寫筆記了,一到這裏就打開一台筆記本,文字記錄和錄音就全搞定了。”

“我不知道別人,但我覺得對着採訪對象打電腦很沒禮貌,就好像同時在和兩個人説話一樣。”對面嬉笑起來:“你覺得電腦像另一個‘人’?”

“有那麼一點點。蘇先生,我們言歸正傳吧。我們週刊的‘每週人物’想為您做一期特稿。你編寫的‘幽靈播放器’——‘soulplayer’因為可以兼容播放現有一切視像、聲音文件風靡全球,我們週刊的部分讀者,也都是您的軟件受益者,對您的一切非常好奇,例如:你編寫這個軟件的初衷是什麼?有人叫你網絡共產主義者。還聽説許多國際廠家認為萬能播放器侵犯了知識版權,雖然你堅持不以此獲利,但還是惹上了一身官司。”

“還有什麼新鮮問題嗎?”蘇的聲音有點不耐煩。我下意識地偷瞄他的表情,那一片背光的面影浮動着動的五官,但拼不出任何可解讀的情緒。我低下頭不敢再看他。

“soulplayer和微軟的播放軟件mediaplayer一樣,播放聲音文件時會出現特殊的聲音造成的圖像,而與mediaplayer不同的是,前者的聲音圖像彩愈加豐富,變化更趨複雜,有許多使用者反映,看這種影像好像會上癮。”

“這個問題也不新鮮。”

“有人説在聲音影像中看到了死神的面孔。”

“一聽就是胡扯。誰知道死神什麼樣?”

“但你能保證長期觀看那種圖像不會產生副作用嗎?”

“既然是播放聲音文件,把窗口最小化老老實實聽歌不就行了嗎?老琢磨聲音的圖像幹什麼?如果看花了眼也要我給他買眼鏡嗎?現在人怎麼都這麼無聊?”蘇聲音抬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