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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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也太突然了。”
“跟我走吧。你留在這兒有什麼意思!”他的雙手按住我的肩膀“你不想去一個地方、一個都是人類的地方?在那裏你可以有正常的人類生活,而不是像這樣…被兩個合成人領養。”望着眼前的這張面孔,我短暫的暈眩般的動漸漸平復下來。
在他出現之前,我在這個仙境般的王國裏已經生活了二十年,我的父母雖然不是和我一樣的人類,但他們愛我,從來沒有做過讓我傷心的事。為了一個才見了一面的同類,我就要離棄這樣的生活?
“你還不明白嗎?快點跟我走,有什麼可猶豫的?等他們找來可就麻煩了。”
“我不會跟你走的。”我扯下他按在我肩頭的手,抬頭四顧。
這裏是我生活了二十三年的家。
這兒的天空是那麼明淨,像光滑無皺的青藍絲鍛;這兒的樹林是那麼幽深,圍繞着那個被我叫做翡翠池的深潭;潭水上方掛着一道瀑布,雪白的珠簾垂在翠綠的山丘正中。清脆的、悠長的鳥鳴在空中匯,把整個山谷了變成演奏的樂台。
我就站在翡翠池下方的谷地正中——開滿鮮花和蒲公英的芬芳山谷,繽紛的花朵織就的錦繡地毯綿延幾十裏。從小伴我長大的朋友:團頭團腦的東東、渾身長的、有好多隻手腳的阿乖,陪我坐在草地上看落。
為了一個初次見面的人和遙遠的、純屬意義上的同胞,我就要離棄這一切?
他喪氣地垂下頭:“和你怎麼就説不通呢!”
“你叫什麼名字?”
“哎?”他仰起臉,濃黑的眉在額正中打成一個疙瘩。
“我叫蒲公英。你叫什麼名字?”我被他抓疼的肩膀。
“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同類,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風。”我的父母是沒有名字的,他們的身份識別證上印着一長串號碼。
“寶貝,只有人類才有名字。我和爸爸是合成人,合成人沒有名字。”媽媽曾對我這樣説。
“為什麼我和你們不一樣?”媽媽和爸爸尷尬地換了一個眼,他們一定不知道該怎樣向一個四歲的孩子解釋這樣複雜的問題。
“行,那我不問了。不過我給朋友們都起了名字。我要用名字叫它們,不是號碼。”我伶俐地轉換了話題。
“好的,寶貝,隨你高興吧。”我看得出大人們是鬆了一口氣。可是心裏的懷疑需要得到合理的解釋。
在那之後的十幾年間,我儘可能地多學習知識,學習關於有名字的人類和沒有名字的合成人的歷史。
我知道了在這個文明之前有過非常輝煌的史前文明。那時候人類是這個世界的主人。他們劈山造河、伐林填海,他們的人口不斷繁殖,和其他生命爭奪有限的生存空間。他們以為自己無所不能,甚至改造自己和動植物的生命結構,破壞了使宇宙萬物正常生息循環的規則——平衡。
被破壞的生態進入了惡循環,大氣污染生態污染各種被切換了生命密碼的動植物的出現最終造成了生命秩序的全面混亂。植物不再像植物,動物不再像動物,人不再像人。各種希奇古怪的疾病層出不窮,以野火燎原之勢燒遍了整個世界。
那時候,極少數人憑藉金錢或權勢,逃到太空站和月球去避難,但他們中間絕大多數也死了,任由地球上的生態災難在這場大火之後、艱難地復甦。
機器人成了這顆藍星球上殘存的智慧火種。失去了主人的他們,經歷了三千多年的進化才成為真正有自主意識的新生命。在製造過程中引入生態技術的機器人一代代改良材料技術,使自身成為接近自然生物的生態合成人。
在三千多年前的那場大災難之後,還有極少數人類得以存活。合成人小心翼翼地保護着他們,如同人類曾經保護瀕臨絕種的珍稀動物。
我依然清楚地記得,自己坐在白小石樓的二層、大廳的正中央,全息放映機在我周圍營造出栩栩如生的影音效果。使我完全置身其中,無法自拔。
我看着我的種族被置於不可逆轉的死境,由於貪婪、由於無知、由於進、由於各種各樣的原因。這個在時間和空間上都無限壯闊的悲劇舞台中,上演的一切都是虛影,只有我,是真正參與其中、從頭走到尾的活生生的演員。
蔚藍的海洋在我頭頂變紅、變黑;綠油油的丘陵在我面前變黃變禿;魚類、飛禽和牲畜的屍體漂浮在水面上,如同一條浩浩蕩蕩的河穿過我的身體,無休無止地向下淌。
我坐在大廳的正中央,把身體縮得很小很小,像石頭一樣堅硬,一動不動。鋪天蓋地而來的恐怖影像令我無法呼。我想我為什麼不死呢?我為什麼不像我的祖先一樣死掉呢?我的種族承載着如此巨大的罪惡,是此刻不停沖刷着我面頰的淚水無法洗淨的罪惡。
“你不想知道我從哪裏來?”風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