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82002夏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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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匆忙迴歸的夏天,衝亂了飛鳥的遷徙。
世界一瞬間黑暗無邊,再一瞬間狼煙遍地。
滿天無面的眾神,抱着雙手唱起輓歌。
那些在雲層深處奔走的驚雷,落下滿天的火。
只剩下最初的那個牧童,他依然安靜地站立在森林的深處,依然拿着橫笛站在山岡上把黃昏吹得悠長。
我們在深夜裏或哭或笑,或起或坐,或清晰,或盲目。
那些命運的絲線發出冷白的光。
目光再遠也看不到絲線盡頭,誰是那個可憐的木偶。
而你,帶着滿身明媚的光重新出現,隨手撒下一千個夏天,一千朵花,一千個湖泊,一千個長滿蘆葦的沼澤唱起寬恕的歌,而後,而後世界又恢復了最初的安詳。
花草又重複着輪迴四季,太陽又開始循環着升起,再循環着墜落。
而沒有人記得,誰是牧師,誰是唱過詩篇的歌者。
不知不覺又已經是夏天了。當白晝不斷地提前,黑夜不斷地縮短的時候,立夏知道,又開始了一個漫長的夏天。似乎是自己的錯覺吧,總是覺得四季裏面,夏季最為漫長,像是所有的時光都放慢了速度,沿着窗台,沿着路邊,沿着湖泊的邊緣緩慢地踱步。
打印機又在咔嚓咔嚓地朝外吐着剛打好的文件,立夏一頁一頁地看過去,是傅小司接下來一個月的通告,二十二個,差不多平均每天一個的樣子。在翻到第二頁的時候,立夏抬起頭,朝拿着畫筆站在畫板前的小司笑了笑説:“你下個星期有個通告是和七七一起的呢,是一個頒獎典禮,七七是年度最佳新人呢。”
“哦?”傅小司抬起頭,出難得的笑容“那正好啊,可以聚一聚,難得可以約到她這個大明星一次呢,好久沒見到她了。我是去頒獎麼?”
“嗯。而且正好你就是頒給七七的。”立夏點點頭,繼續打印文件。
不單是小司,連立夏都好久沒有見到七七了,仔細想想,自己身邊的人一個比一個傳奇。誰能想象當初那個在學校裏愛唱歌,一羣人去ktv玩的時候一定會握着麥克風不放手的女孩子如今成了全中國最紅的新人呢。誰能想到當初保送去上海美術學院的那個畫國畫的女孩子現在竟然是個免費歌手呢?的確,很多時候,命運都呈現讓人驚歎的軌跡。
其實就連七七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會莫名其妙地就成了紅透半邊天的女歌手。也就是在大學裏面參加歌唱比賽的時候被一家唱片公司的經紀人無意中看到了,然後去參加了一次自己都沒放在心上的試唱會,之後就莫名地被簽了下來,而簽約後僅一年時間,就成了現在全中國提起名字差不多男女老幼都知道的程七七。
有時候立夏和別人聊起朋友都會很驕傲,自己的朋友都是在全中國閃閃發亮的人。可是每次立夏説完小司和七七之後,內心就會突然掠過一個人的名字。那個名字閃動着黑的光芒,安靜地貼在心房壁上,隨着心臟的跳動,帶來一陣一陣弱小的疼痛來。
遇見。
在高三的那一整年裏面,遇見只寫過兩封信給立夏。信裏輕描淡寫地提到了一些自己在北京的生活。儘管刻意迴避了艱難的營生和事業上的不順利,立夏還是可以在字裏行間看出遇見在北京的生活並不如意。
而那個高三,在立夏的回憶裏就是沉甸甸的灰棉絮,壓在心裏,橫亙在血管中間,阻止着血的動,硬生生地在內心積壓起絕望的情緒,像刻刀一樣在皮膚上深深淺淺來來回回地切割着。
在高三最後的子裏,遇見的兩封信立夏每天都放在揹包裏。在難過的時候,在試考失敗的時候,在被老師罵退步的時候,在深夜裏莫名其妙地想哭泣的時候,在看到鏡子裏憔悴的自己的時候,在看到高一高二的女孩子可以在週末相約出去逛街而自己只能埋在泛黃的試卷裏的時候,在昏暗的枱燈再也照不亮漫長的黑夜的時候,立夏就會拿出那兩封信來看。十遍,二十遍,三十遍地看。立夏甚至覺得這樣一直看就會看出更多更多的東西來。純白的信紙上黑的墨水字跡一直都是那麼清晰,立夏在看着那些漂亮字跡的時候就會覺得遇見從來就沒有遠離過。她一直在那裏,一直站在自己的背後,穿着另類的衣服,打着耳,帶着驕傲的神,像一隻永遠華麗的燕尾蝶。
信裏的那些段落深深地刻在立夏的心裏,甚至不用背誦,就會像電影結束後的字幕一樣一行一行地從心裏自下而上地出現。立夏記得最深刻的是遇見第二封信裏的一段內容——立夏,我常常在想,那個時候我選擇離開淺川,離開青田,到底是對還是錯。想到後來就會到深深的恐懼。未來太過漫長,太過遙遠,我用力睜大了雙眼還是看不清楚。好多時候我都在想還是回淺川算了,至少那個地方還有我悉的街道,悉的香樟覆蓋的校園,還有永遠温柔的青田和永遠善良的你們。但回去了又能怎麼樣呢,高三畢業你們也會離開淺川,去另外的城市。你們會有自己光彩奪目的人生,會有更加璀璨的未來。而我,不希望自己的人生就那樣平庸地繼續下去,庸俗地結婚生子,然後一天一天地衰老。如果人生真的是這樣的話,那我寧願死在我最青的美好年華。我沒你們念過的書多,但我記得以前我喜歡過的一個詩人曾經寫過追的夸父,他寫:既然追不上了,就撞上。這是我很喜歡的一句話。充滿了同歸於盡的毀滅。也許你又要説我極端了吧。可是我情願自己的人生是短暫而耀眼的煙火,也不願意是無休無止毫不起眼的昏暗油燈。所以每次想到這裏,我就會重新地充滿勇氣。所以我們都要加油,風雪加的時候,也要咬緊牙。
在高三畢業的那個漫長的暑假裏面,立夏回想起剛剛經過的硝煙瀰漫的時光,心裏對遇見充滿了。在立夏心目中遇見永遠是那麼堅強的一個人,即使被壓得站不直,也不會懦弱地跪下。那種力量,就像她的歌聲一樣,可以讓人變得勇敢。就像是神話裏的mars,陸之昂曾經用mars來形容過小司,可是立夏覺得,真正如同帶領着人們衝破悲劇的黑暗之神一樣的人,是遇見。
“喂…喂!”回過神來傅小司已經走到了立夏面前,問她:“發什麼呆呢?”
“啊,沒有啊,只是想起了遇見。”
“嗯,我也是,我剛就想和你説,要邀請遇見一起去麼?你們也很久沒見了吧?”
“嗯,好。我打她的電話。”
“喂,你好。”
“…遇見麼?我是立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