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夏至·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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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司,這是嫉妒不來的,你認了吧。
山坡的草已經從冬天的枯黃一片變成了現在淺的綠,而深的綠一個轉身席捲上樹梢。而更加深的綠在樹幹上鋪展着章節。
傅小司把衣服蒙在頭上睡覺,陸之昂坐在他旁邊的草地上,低下頭去看看矇頭大睡的小司,有點言又止的神。反覆地張了很多次口,終於説了話。
——小司,你説人和人的情會很持久麼?還是説彼此在一起的時候就很開心,而一旦分開又會很快忘記,有新的夥伴,開始為新的事情哈哈大笑。一年半載都不會想起以前的人以前的事。你説會這樣麼?
——應該會吧。
——可是我不喜歡這樣呢。
——喜歡不喜歡輪不到你説笨蛋,你以為你是誰?世界因為你而轉的麼?
——小司…你想過分科的事情麼?
——想過的啊。我念什麼都一樣的。要麼做個藝術家,要麼做個工程師。我媽媽都覺得好,所以我也覺無所謂了。
——我還沒決定呢。念理科很累的啊,要麼乾脆做個藝術生,分科後去七七的班,念文科,整天看小説,畫畫,和漂亮女生開玩笑…不過好像這樣也是很空虛的人生啊…
然後就是沉默。兩個人都不再説話了。小司覺得脖子裏有草一直癢癢,動了幾次都還是覺得癢。他嘆了口氣,閉着眼睛對着天光大亮的藍天。眼睛裏血紅的一片,有種茸茸的熱度。天的陽光一天比一天熱了起來。想着想着就想到了青海,以前小司在電視裏看到過介紹,一到天那裏的景就特別的美。那裏的草海一片一片,旅人説,架車穿越山脈的時候,經常半半地看不見人,然後半路會遇見一大片花海,整片花海一望無際,裏面飛滿了成千上萬的手掌一樣大的蝴蝶。
小司拿掉蒙在眼睛上的衣服,然後告訴了陸之昂剛才自己想到的那些很遙遠的風景。
陸之昂哈哈大笑,然後很起勁地説,小司你不知道呢,晚上我在台燈前做試卷的時候,我就覺得很累,有時候我就突發其想地想要去旅行,我還想如果小司那傢伙要去的話我就帶上他,然後再帶上我家的那隻高大的牧羊犬宙斯,然後什麼試考什麼升學什麼漂亮女生帥氣衣服都見鬼去咯,我們兩個就那麼去了。這個字眼真的很酷吧。説完他就大聲笑起來,頭髮在風裏亂得像獅子一樣。笑到一半覺得不對勁,因為傅小司那傢伙一聲不吭,於是轉過去望了望他,然後看到他睜着一雙白內障眼睛,面無表情一字一頓地説,你解釋一下,什麼叫帶,上,傅,小,司,和,你,家,的,狗。
不可避免地兩人打了一架,中間夾雜着陸之昂嗷嗷地鬼叫的聲音。打到後來兩個人頭髮上都是草。夕陽沿着山坡的輪廓落下去。
——陪我去剪頭髮啦。
——不了,已經陪你費了一個下午的時間了白痴。我答應了立夏幫她講化學的,女孩子上了高中好象理科都不怎麼好,她好像對那些方程式一直搞不清楚的樣子。得幫幫她呢。
——啊要老婆不要兄弟。
——你又想被打麼?
——…那我就改天去剪頭髮吧。我等你一起回家。
——恩。好。
似乎已經很多天了吧。下午五點半的太陽,太陽下一半金黃一半陰影的課桌。外面無聲漸次長出新葉的香樟。立夏趴在桌子上呆呆地想,很多不相干的事物從腦海裏一一過去。剛剛用完的筆記本,1塊錢一支的中筆,傅小司黑的化學筆記,陸之昂長着辮子的小帽子…回過頭去看到傅小司的一張不動聲的側臉,手握着鋼筆在演算紙上寫寫劃劃,那些沙沙的聲音想是在深沉的睡夢中聽到的雨聲,恍惚地蕩在窗外。
——這個麼是2摸l的硫酸與它反應,但是在這種温度下它們是不反應的,需要催化劑和加熱,而且…喂,你有在聽麼?
立夏被傅小司的最後一句話打斷,匆忙地回過神來,然後看見傅小司一張凶神惡煞的臉和拿着筆要敲自己的頭的揚起的手,手指骨節分明。
時間在窗外緩慢地踱步,子就這樣過去。
立夏莫名其妙地想起這樣的一句話來。這樣的子好象已經很久了,每天下午放學後,傅小司就從後面一排上來坐到自己旁邊,攤開筆記本開始幫立夏補習,陸之昂在後面的座位把兩張椅子拼起來睡覺,頭髮遮住大半張稜角分明的臉。周圍的同學陸續地離開,喧囂聲漸次地小下去,落時分的陽光在三個人的身上緩慢地照耀,世界是安靜的,只有傅小司的鋼筆在紙上摩擦出的聲響。
全世界唯一的聲響。
有幾次李嫣然來教室找傅小司,應該是叫他一起回家的,不過每次傅小司都是走到門口去,低下頭和她説一會兒話,因為隔得太遠,而且傅小司聲音太小,立夏覺就想是在看電影裏無聲的鏡頭,夕陽從他們兩個人的背後打過來,一片金黃,每次都是傅小司低聲説了幾句話之後李嫣然就笑笑轉身走了。然後他依然面無表情地坐下來繼續幫立夏講題。立夏有時候會覺得他們兩個像是結婚多年的夫一樣充滿了默契,這個想象讓她覺得心裏莫名其妙的難過。一般這個時候陸之昂是裝做沒看見李嫣然的,繼續矇頭大睡。
這天立夏本來也是以為傅小司會留下來幫自己講一會兒化學再回家的,因為今天剛好發了上星期試考的試卷,立夏的成績又是中等。可是下午第二節課的時候立夏回過頭去就發現後面兩個人都沒了蹤影,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就翹掉了。於是放學的時候立夏就和遇見回公寓去了。
拿了飯盒去食堂打飯,人羣依然格外地多。磨蹭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才走出來,立夏捧着飯盒往公寓走。剛好來到公寓大門口的台階上時,立夏一抬頭就僵在那裏,李嫣然站在門口,望着自己禮貌地笑。立夏覺得手裏的灰鐵飯盒微微地發燙,一直燙到耳上去。
小司這一個月都在幫你補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