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夏至·顏色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傅小司還是經常會在下午放學的時候留下來幫立夏講題,依然把筆記借給立夏。而這個時候陸之昂就躺在邊上睡覺,當傅小司給立夏講完之後就推醒他,然後拉着哆哆嗦嗦的陸之昂回家。
立夏依然每個月在學校門口的書報廳裏買有着祭司專欄的雜誌,裏面祭司的畫也開始充滿了雪景。大片大片的白被處理得充滿了神聖的意味。
立夏每天下午還是會和小司還有陸之昂一起去畫畫,只是現在傅小司已經不怎麼教立夏了,因為基本功學完了之後總歸是要靠自己的。現在才是真正的“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了。同樣因為傅小司的幫忙立夏的成績也提高了一些。有一次甚至考過了陸之昂拿了第二名,這讓陸之昂嗷嗷地怪叫了一個禮拜,然後在下一次的試考裏又足足比立夏多了30多分。
子就突然變得很平靜了,立夏覺得生活變得很充實,這是自己初中從來沒有覺過的。依然經常和七七吃飯,聊天的時候總是不自主地會對七七講到傅小司和陸之昂,而每次七七都是笑而不語,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盯着立夏看。看到後來立夏也不好意思老提他們兩個了。
寒假到來之前的最後一次試考,期末全年級的總排名榜上,高一三班顯得格外的輝煌。全年級前十名後面的班級來源全部寫着“高一三班”第一名:傅小司,高一三班。
第二名:陸之昂,高一三班。
第三名:立夏,高一三班。
期末試考結束後很長一段時間依然在補課,寒假並沒有真正的到來。一直到快要接近節了學校才開始放假。立夏和七七一起回了老家。很多的同學聚在一起,談着自己高中的生活。大家都很羨慕七七和立夏,因為能進淺川一中不知道是多少人做夢都想的事呢。
而當寒假結束的時候,天也來了。
立夏推開窗的時候發現雪已經開始融化了,有些樹上已經萌發了綠的芽。
回到學校的那天學校格外的熱鬧,畢竟很久不在一起多少都會想念的。而且各自都回了自己的家,立夏的媽媽依然讓立夏帶了很多家鄉的小吃回學校,整個寢室陷入一片狼虎嚥的聲音之中。
開學的第一天立夏拿了兩包帶過來的吃的帶去教室,在穿過場的時候又碰見了陸之昂和傅小司。兩個人都穿着黑的長風衣,在雪地裏像是教堂裏的牧師一樣。一個寒假沒有見面,似乎兩個人的臉都瘦了,顯出青期男生特有的消瘦,再加上風衣一襯,立夏竟然覺出了一些成的味道。
陸之昂看到立夏老遠就開始揮手,立夏於是也舉起手來揮了揮。
天就要到了呢。
藝術節在三月一號開始了。整個學校的學生都有點不思學習了,每天都有各種比賽在進行,立夏和傅小司參加的美術組因為不需要現場比賽,所以只把作品上去就行了。立夏了一張人物的彩,是自己在寒假裏回去畫的媽媽。立夏在畫媽媽的時候才是最充滿情的時候,所以畫出來的媽媽眼裏都是温柔的光芒。立夏記得給傅小司看的時候就又等着他的那句“難看”説出來了,不過傅小司卻豎了大拇指微微笑了笑。立夏瞪大了眼睛覺得有點不敢相信呢。
而七七一路過關斬將,順利進入聲樂比賽決賽,這點連立夏都沒想到。以前只聽説七七學國畫的,而不知道七七原來唱歌也那麼厲害呢。陸之昂不知道參加什麼比賽,一直神秘地不肯跟立夏説,也不準傅小司對立夏説,任立夏再怎麼軟磨硬泡都沒有用。只是告訴她説是文藝匯演的時候就知道了。
整個藝術節持續了半個月,三月十六號文藝彙報演出,一大早的時候學校的佈告欄上獲獎名單就已經出來了,傅小司理所當然地獲得了美術組第一名,七七也拿了通俗組第二名,立夏自己竟然也拿了美術組的第四名,立夏覺得特別開心。而最讓立夏吃驚的是赫然看到陸之昂的名字出現在器樂比賽的獲獎名單裏,而且是鋼琴組第一名。立夏的嘴張得合不攏了。
下午就是文藝匯演。上午老師通知過來説是立夏下午要演出一個節目,和傅小司一起上台現場畫畫,同時還有聲樂組和器樂組的獲獎人會同台表演,是一個混合類的節目。
整個下午都沒有課。所有的學生都在場上搬出凳子坐在主席台前面。舞台也已經搭好了,還有一些校工在調音響和燈光。
立夏和傅小司在後台準備着畫畫的工具。不知道為什麼立夏總是覺得心裏慌,像要出什麼事情。總也靜不下來。回過頭去看看傅小司,他正在低頭削着鉛筆。立夏張了張口卻也不知道説什麼,於是低低地嘆了口氣。
幹嘛?傅小司抬起頭。
沒什麼,有點緊張。立夏回答。
其實沒什麼,畫畫在哪兒畫都一樣的,你想我們去街上畫人物速寫不是一樣的面對很多人麼?
那不一樣呢…
沒什麼不一樣,一樣的。傅小司眼裏的霧還是沒散。立夏想也許看到他清晰的眼睛説不定就不緊張了,這樣一雙沒焦距的眼睛看了讓人心裏沒底。
可是沒底也是沒底,總歸是要上的。立夏嘆口氣,也坐下來削鉛筆。其實鉛筆老早就削好了,立夏只是想找點事情做好不讓自己老是去想表演的事情。
正削着就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過頭去就張大了嘴,立夏看到陸之昂和程七七走過來,兩個人笑眯眯的樣子都一模一樣。
你們…認識?立夏有點摸不着頭腦了。
恩,七七在我們美術班經常和我們一起畫畫呢,她可是老師最喜歡的學生,老師專門給她一間畫室給她,偏心着呢。陸之昂陰陽怪氣地説着。還沒説完就被七七當打了一拳。
沒有,那間畫室是老師給我們三個的。
三個?
七七朝着立夏身後的傅小司打了個招呼,立夏回過頭去看到傅小司難得一見的笑容。立夏徹底暈了。
那麼,等下的鋼琴和演唱就是你們兩個了?
陸之昂眯着眼睛一直點頭。
立夏想今天見鬼了。
上台之前傅小司把立夏的顏料全部按照順序放整齊了,然後又檢查了一下她的筆和畫板還有橡皮。然後拍了拍她的頭。
當立夏站到台上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剛才在台下的緊張本不算什麼。而現在才是真正的煎熬。立夏看着下面無數張面孔就覺得頭暈目眩想要逃下去,可是怎麼逃呢,這麼多的人,腳上像生出來,穿過鞋子紮在舞台上,動也動不了。
立夏聽着陸之昂的鋼琴聲再聽着七七的歌聲就開始自卑。自己以前從來沒有聽過呢,無論是陸之昂彈琴還是七七唱歌,儘管自己還把他們兩個當做很好的朋友。想到這裏立夏就回過頭去看傅小司。傅小司站在離自己兩米的地方,全神貫注地在畫板上用鉛筆勾勒着線條。眼睛裏的大霧比任何時候都濃,幾乎就看不到他的眼睛,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顏。
立夏突然就慌了神,腦子裏也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顏。立夏慌忙地出鉛筆去打線稿,結果一用力鉛筆斷在畫板上,於是又慌忙地去調顏料,可是蘸滿顏的畫筆卻怎麼都調不出自己想要的顏。
立夏有點慌了,拿筆的手泛出慘白的光。到最後甚至忍不住發出一聲低低的呻,隨後眼淚也開始往上湧。立夏想這樣子真狼狽,可是越想眼淚越多。
然後正當立夏覺得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的時候,身邊遞了一支鉛筆過來,傅小司轉過頭身來,在桌子下面抓住立夏的手微微用力捏了一下,在那一下之後立夏張大了嘴,眼前出現各種各樣的彩,像是最絢爛的畫。
回過頭去是傅小司令人定心的笑容。
立夏也不知道是怎麼結束的。聽到鋼琴聲結束七七也停止了歌唱。然後立夏自己在畫布上抹上了最後一道鮮紅的彩。
當她和傅小司把畫從畫板上拿下來站在台上面對觀眾謝幕的時候,立夏動得想要哭了。下面響起了熱烈的掌聲,立夏看到班主任站在人羣裏高興的微笑。
她轉過頭去想對傅小司説謝謝,可是目光落到傅小司的畫就再也收不回來。
第一秒鐘笑容凝固在臉上。荒草蔓延着覆蓋上荒蕪的山坡。
第二秒鐘笑容換了弧度。憂傷覆蓋上面容,水嘩嘩地湧動。
第三秒種淚水如破堤的汛漫上了整張臉。夏如洪水從記憶裏席捲而過。
第四秒鐘立夏知道自己哭了。
立夏像是聽到頭頂突然飛過無數飛鳥的聲音,雪花混着揚花一起紛紛揚揚地落下。
立夏再抬頭就看到了傅小司清晰的眼神,如同北極星一瞬間讓立夏失了明。
傅小司的畫的右下角出現了立夏看了無數次的簽名。
——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