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夏至·旋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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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望着周圍的評委,每個人臉上都是安靜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來剛剛是誰把紅燈按了下去。目光從每個評委的臉上——掃過來,還是沒有答案。回過頭去,看到的是議論紛紛的觀眾,還有人羣裏,被傅小司按住雙手的,淚滿面掙扎着的立夏,聽到她因為被陸之昂捂住嘴巴而變得模糊,可是依然哽咽着吼出來的“是哪個王八蛋按的,啊!是哪個王八蛋啊!”那一瞬間立夏傷心絕在七七的視線裏無限地放大,放大,直到佔據了所有的視線。
耳邊是立夏的哭聲,和她哽咽的話語。
是哪個王八蛋的啊!
是哪個王八蛋…蛋按…的啊…
再回過頭去的時候,只來得及看到遇見消失在幕布後的背景,都來不及看她有沒有哭。
七七的心惶惶然地沉下去。
段橋衝在最前面,立夏和傅小司還有陸之昂跟在後面,一羣人衝到後台,可是找不到遇見。聽工作人員説是化妝間卸妝,於是又跑去化妝間。
在打開門的剎那,映進眼裏的是空曠的房間,還有黑暗裏鏡子前唯一亮起的一盞光線不太夠的小燈,以及,低着頭坐在鏡子前一動不動的遇見。
在我的記憶裏,那是遇見最傷心的一次哭泣。我以前好多次看到過遇見淚,都是倔強得沒有聲音。可是那天,她趴在段橋的肩膀上,像個小孩子一樣哇哇大哭,像是那麼多年的努力,那麼多年受的委屈,那麼多年來為了音樂而放棄的幸福,都化成了她的哭泣。
那一刻,站在門口的我好難過。周圍的人和物都消失不見,甚至連站在我旁邊的我最愛的傅小司也失去存在的意義,眼前只有哭泣得像在輕微搐的遇見。心裏像是突然被進千萬尖鋭的鋼針,痛切心扉。如果可以,我甚至願意那天我沒有在現場。如果我不在的話,也就不會在以後的子裏,再也忘不掉那天遇見最後已經嘶啞的哭聲,還有她那張傷心絕的臉。
那是我記憶裏,最讓人難過的遇見。
——2003年·立夏《光芒舞台》最後在一片混亂中結束。一個歌手都沒有順利地通過所有的評委。第一名能空缺。
散場後七七從後台出來,立夏他們已經走了。公司的車停在劇院門口。七七跟着助手朝車停的地方走去。
關上車門之後,七七沒有再説話。頭靠在玻璃上,低聲説了句,送我回家吧。
身邊的經紀人叫司機開車,然後回過頭來對七七説,剛剛遇見都要唱完了,我還在擔心你會不會改變主意呢,結果還好你在最後時刻按住了,不愧是七七啊。哈哈。
靠在玻璃窗上的七七沒有表情,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北京的夜。那些燈光從車窗進來,倒影在七七的眼裏,反出層層疊疊的光暈來。
等立夏再抬頭來看窗外的時候,整個冬天已逝。窗外又開始颳起了風沙。樹木的新芽被沙塵減了不少的綠。整個北京看起來灰濛濛的。死氣沉沉。一晃兩個月過去。
前段時間一直昏昏沉沉地在生活,每次想到遇見都想哭。
遇見又重新回到便利店上班去。因為並沒有順利拿到歌唱比賽的第一名,所以公司讓遇見自己選擇到底要不要繼續簽約之能傳媒。因為由現在的情況看來,似乎很難不借助任何比賽捧紅她。在立通傳媒的最後一天,遇見笑着搖了搖頭,然後抱了抱立夏,轉身離開了立通大夏。
立夏從落地窗看出去,正好看到遇見從大廈門口走出去,單薄的身體,在風裏裹得緊緊的風衣。立夏喉嚨又有點發緊,可是也沒有什麼辦法。
這些傷痛,終究只有時間才能撫平吧。
七天之後,傅小司的第四本畫集《冬至》送髮式。
連續三三都沒有睡覺了。可是立夏還是不想去睡。拿着程序表一項一項地核對,生怕任何程序出問題。這本畫集是小司在被媒體批判成只懂抄襲沒有任何創造力的畫家之後的第一本畫集,所以,一定不能有任何問題。
一定不能有任何問題。
每天的工作表都排得滿滿的。陸之昂被公司調過來負責這次首發式的宣傳企劃。幹通宵的時候就在傅小司的卧室裏便睡一下。
立夏和陸之昂連續三天只在早上睡兩個小時,然後繼續工作。場地的調動,人員的安排,印刷廠的進度,宣傳冊的印製,邀請記者,新聞通稿,所有的事情讓兩個人忙得要死。傅小司看着卻幫不上忙。
已經是第四天的早上了。後天上午就是首發式。
“我能幫着做什麼?”傅小司坐在沙發上,有點沮喪地問。
陸之昂抬起頭來,一張疲憊的臉,眼睛裏全是血絲,但還是出了笑容,這更加讓小司難過。陸之昂説,你什麼都不用做,你的工作都已經做完了。現在你需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做做面膜什麼的,哈哈,就像前面你一直在熬夜畫畫布我們在休息的時候一樣,你不需要有任何的內疚。
傅小司望着陸之昂的面容,心裏掠過很多的慨。對他已經漸成起來這個概念在之前只是朦朧地浮在空氣裏,可是現在,在看着他工作的時候,在看着他有條不紊地計劃着所有的細節的時候,才會深深地覺到,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衝動的男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