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好事被她攪了個灰塌塌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胡二本是那出了名的爛嘴,瞎好的話兒一到他嘴裏就不鹽不醬地變了味。
加上平時總和於家弟兄球腦子上,壕子裏下,一見面就廝罵得像雞啄食一般,硬是沒有半點正經來。那於老三便沒當一碼子事,只認為這狗攮的又先人皮癢癢尋罵哩,便回罵道:“我吃我喝我品麻,靠兒呢靠孫呢,單指望你這乾兒子孝順,還不早把你老子餓成個
口袋了。
想當初我倒説不要不要,無事還不如唱個小曲解心焦。你那倒運鬼媽媽硬是撲天撲地要給胡家留種哩,想不到競留下你這個搗不爛的雜種貨,生生氣死你幹老子了。給,吃上幹大一口菜,誰要我當初和你娘做那些懷娃娃的多餘動作呢。”説着就把那菜碟子酒壺子往胡二面前推。急得個民辦教師“一張弓”又是作手勢,又是打比喻,主語謂語,名詞動詞,單句複句思謀了好半天,方才説:“於三哥呀,胡二今天説的不算假,你們於家真是發生了大事,你堂哥於小輝調戲了你堂嫂娥兒,娥兒的孃家人説的哩!”一句話聽得於老三,一隻眼睛高,一隻眼睛低,鼻圪塔紅成個豬掀掀,下頦骨吊成個軟片片,再沒二話便飛奔回村子去了。
待到於老三奔回村子時,村口上摩托車站了一排。大路上行人堵了一羣。於老三回頭再看他哥於小輝時,只見他鬍鬚好像栽上的,頭髮好像粘上的,灰撲撲臉膛茄紫。
最可怕的是那對黃褐的眼珠直勾勾地瞪,誰去看他他就瞪誰。於老三終於忍不住了。問起拴牛和娥兒為何不見。
三問兩不問才知道,這一對小夫競揚手打腳地走親戚去了,便可着嗓子怒喝了一聲:“他媽的腳,這些人都耍球呢。”説完不顧他老婆連連咳嗽,翠花兒頻頻擠眼,風風火火,甩開大步直奔娥兒孃家村裏尋人去了。急躁得那翠花兒飽骨堆堆的酥
突突地跳,心裏想道:“老仇人啊!你這一回可離出醜不遠了。”有心上前阻攔,又看見她自家嫂子那張長馬臉定得像石條一般,就沒敢動彈。心想:由他去吧,不戴一回金箍咒,還
不清他唐僧大爺的好手段呢。眾人快怏地散了。且説於老三翻了一架山,又一架山,拐過兩個圪梁轉過一個灣,上燈時分才算進了娥兒孃家的村子。
娥兒的娘正煮了一鍋南瓜飯,娥兒的爹正縮在炕旯旮裏咽頑痰。只有拴牛和娥兒兩人正鼻子一把淚一把,給孃老子道硒惶呢。
一見於老三進來,兩口子又把自己家裏出的那醜事,起落板,從頭至尾細細地講了一遍。講一句,罵一聲“小驢蟲”直昕得於老三忘了於小輝的事,只想自己的孽;明明是拴牛堂嫂罵小輝,他聽上去一滿是罵自己呢。
這就是專打驢捎打鱉,紮起靈堂哭嫖客;為人莫做虧心事,風吹草動俱膽寒。一切事由講出了個端底,於老三早已是一魂出了竅,二魄升了天,尻子底裏
挖哩,頭皮上面鬼提呢,心慌得像
了
的瞎眼老鼠,意亂得像那落了羣的黃嘴山雀,怎麼也坐不住了。
好不容易才等到娥兒打了個停口,這才把於小輝要死未成的事報知了二人。拴牛和娥兒一聽這話,頓時煙噎死一般沒了聲氣,眼對眼地發痴發愣不言傳。
於老三見這陣勢連忙身出來上了路。一路無話,奔回村裏後已是第二天早飯時光。於老三回到家裏越想越不是滋味。
“人家於小輝調戲嫂子還沒辦成正經事就羞得要去尋死;我把弟媳婦都了哩,我該咋辦嘛?”於老三悶頭部做聲,過了一會兒,但聽得山頭上的於老三“哇”地慘叫了一聲。眾人大驚,連忙奔上山去。細細一看,又是一驚。只見那於老三的面前血跡斑斑,於老三齜牙咧嘴地歪在黃土堆裏。
眾人開先還以為他患了失心瘋,連忙檢看他的頭部,並無些許傷痕。只見他一手抱了褲襠,一手握了塊血淋淋的石頭,沒口子只是個呻。眾人要問個究竟,沒防備被他吼了一聲,道:“滾球遠遠的,我看見你們噁心。”説完手捂着褲襠,一步一歪地下山去了。淋淋瀝瀝撒了一路污血。眾人誰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心裏頭反覺得於老三是不是中了什麼
。
於老三住在後村裏,一堖畔葛針,撿地畔柴,石板院裏溜花鞋。於老三睡在炕上疼得格哼哼,他老婆坐在炕頭氣得格。
“死不下的馬駒兒比驢娃娃強,你憑什麼把自己塌成這種熊樣?”
“臘月裏白菜死了心,為解眼痠我斬斷了那條是非。”
“賊漢賭咒驢放,瞎人好人全是你。”
“你十三歲上訂親,十四歲上,十五歲上侍奉我到如今。雖然不是那金玉配,煨熱了的石頭也可愛。”
“花言巧語頂球用,白白閃我到路途中。”
“三百年出一匹千里馬,為你我情願把腦剁下。”
“你就這樣瘋,你就這樣能,你就這樣老母豬跳架繩。想當初用起來不靈看起來靈,到如今廟裏供了你這驢糞神。一想就虧心。”於老三老婆説着説着就哭下了。直哭得鼻一把,淚一把,渾身顫成個軟塌塌。開老三的褲帶,解開老三的襠,一團血氣把人嗆。
“天大大呀,眉眉眼眼都是那天生就,這麼好的東西遭了你這仇人的手!”於老三看見老婆動真情,鼻子一酸淚紛紛。心中想:我哥哥燒堂嫂沒燒成,我燒弟媳整三年,全憑了老婆常包涵。
人不是逢下這賢良,哪裏還能有今
。想到這兒,一把扳過老婆的臉,
死沒活就親了個嘴。兩個人蛤蟆口灶火煨乾柴,越煨越熱就分不開。肚皮熱了話兒長,前三後四細商量。…想當初,翠花兒18歲剛剛進了於家的門,水蘿蔔剝皮好
神。白
裏無事倚門站,黑夜唱曲不吹燈。順喜兒幹活常不在,打得個貓娃子出古怪。梳頭梳成美人髻,擦粉擦成個
臉臉;
臉臉上
兒長,熱氣噴上格晃晃。柳葉眉兒杏子眼,粉紅小腮紅點點。於老三説:“翠花兒,你給哥哥端飯來。”翠花兒就跳得格騰騰階,
紅蓋住了脖子和臉,熱氣噴得霧沉沉。於老三説:“翠花兒,你給哥哥打一盆洗臉水。”翠花兒就把臉盆子盛了滿溢溢,歪頭扭嘴照影影。一盆子水裏兩個人,晃悠悠讓人傷
神。
於老三心如小鼓緊緊地擂;翠花兒面若桃花微微地。於老三説:“翠花兒,孃家你媽媽好手段,養出個娃娃好靈俐。”翠花兒答:“靈俐也有靈俐的害,滿村人眼紅
塌咱。”於老三説:“狐狸常説葡萄酸,窮鬼愛咒糖不甜;你媽媽生你十分的人,滿村人抵不上你媽的腳後跟…來來來,讓我看你和你媽像幾分。”説話問捧起翠花兒的臉,該死的眼仁子不會了轉。脖子上的青筋有手拇指
,一口黃牙只發酥。有心扳住親上一個嘴,只害怕三月裏怪風六月裏雷。
順手擰了翠花兒的腮幫子,心急火燎硬是沒方子。翠花兒不惱只是個笑:“大哥呀,你這樣動作可不太好,要叫我娘知道了,咱倆個活着好呢?還是死了好。”一句話把子老三的心泡醉了,翠花揚手打腳喊開了:“媽媽呀,黃母雞生了個雙雞蛋,熱騰騰的紅皮皮怪好看。”於老三的老婆從那窯裏出來了,於老三的心兒“格崩崩格崩崩”炸開了。有心開口把老婆罵,尋不出個理由,按不住個茬;有心不把老婆罵,火炭一般的好事,被她攪了個灰塌塌。
吃了片糰子背了一繩,對面山下趕牲靈。打了一頓
驢,打了一頓牛,越打越氣難丟手。
“不讓就説你不讓的話,你把老子幹閃下;不行就按不行的來,細聲二氣喊什麼。
喊來個旁人我不怕,喊來了老婆麻煩人。翠花兒呀,你是哥哥前世裏的債主,後世裏的仇人。碎刀刀剮忒傷心。地畔上的花兒亂紛紛,於老三哭得淚淋淋。從晌午哭到滿天星,地畔上哭到炕當中。老婆兒一下着了個怕,還當是過路的陰魂器纏身。
三炷兒黃香一張表,作扮勢費
神:“過路的孤魂你細聽,凡人識你神人心。若有巧遇撞磕着,我在這裏代罪刑。天生的雹子碗口大,天生的五雷劈窗欞。是神送你到神廟裏,是鬼送你到墓坑中。好言好語你不聽,氣了老孃我動五刑。
抓住你們大鬼囫圇,抓住你們小鬼填牙縫。文武班數都耍盡,翻轉枕頭鬼離身…於老三呀,你咋輕輕翻上一個身,百病去無蹤!”老婆兒忙得霧騰騰,於老三硬是呻
得亂紛紛。頭上的汗,濕擰擰,好像那羊羔剛出生;腳上的汗,滑津津,好像那油碗施進涼水盆。
膛上摸,只是個熱“忽嗤嗤,忽嗤嗤”噴熱風;大腿上揣,就是個冰“格滲滲,格滲滲”沁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