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綠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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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平時順喜不在家,這話説給翠花兒也就不會大事的,大不了咒天罵地一場,空説幾句透祖宗的瘋話罷了。
恰巧那天翠花兒和娥兒兩個人上鎮買胭脂去了,順喜兒一個人在家。一聽兒子的哭訴,頓時氣了個黑青。
他只覺得腦袋脹得如盆口大,脖子僵得如鐵條直,鼻子裏噴出來的熱氣直燙得自己的臉上火燎燎地臊。有心提了刀子去和那些小孩子拼命,可又覺得這樣做反而會把事情鬧僵。
不好又得進一回派出所。他不願意讓這個公開的秘密再擴大開去,他心疼自己的兒子,害怕兒子將來難以在人面前抬頭,因此便安了兒子幾句,又在七棵白楊院裏買了一打鉛筆,領着那折胳膊兒子進了學校,七七八八給那些老師好一頓囑咐,好一頓叮嚀,這才慢慢地踱回家裏來了。
就在學校下面的村道上他碰見了於小輝,兩個人的嘴都張了張,但誰也沒説話,那氣氛怪怪的。順喜兒就是在這一天橫下一條心的。他在離開小學往家裏走的時候,咬牙切齒地説:“於小輝,我殺了你。”這一回順喜變得穩重了,儘管外表看起來不顯山不顯水不稜角的,和以前一樣散散漫漫,喝酒幹活,可心裏卻着實用上了力氣,謀夜算,走路也盤算這件事。
他也曾想到過將那於小輝和翠花兒雙雙捉住送到鎮的派出所去,讓城裏人用王法處置這兩個無廉恥貨。但是他最終還是灰心了。因為這種事情幾乎可以説是無人去管,農村裏有,小鎮上有,據説城市裏更多呢。
他也曾想到過和堂兄拴牛談一談,兩個人聯合來想辦法。但是他沒過多少子就驚訝地發現。
拴牛早已變得面目全非了,他不願提這件事情,不願意和娥兒翻臉,只想在那於小輝身剝些銀錢來,總而言之一句話,拴牛已經變成一個地地道道的綠帽子烏龜王八蛋了。
順喜兒也曾害怕於小輝的新科技氣功法,害怕過田二寡婦的紅燈籠兒。但是他同樣想開了,他越來越發現那些被人們吹噓得神神乎乎的東西都是假玩藝兒,一錢不值的。
因為他親眼看見田二寡婦一天比一天老下去了,她那皮鬆拉拉的,眼泡兒腫濟濟的,天天坐在七棵白楊院子裏仰起臉兒向太陽努力地打噴嚏。
那架勢總讓人想起公驢嗅了母驢的之後,朝天嘆息的樣子。活人的路兒千萬條,順喜兒面前沒一條;退後一步陽關道。向前一步獨木橋。順喜兒此時最捨不得的還是翠花的那段好身子,捨不得他折胳膊兒子的親媽媽。
為此他專門去了一趟丈人家。藉口村裏學校差,硬是把兒子託給了丈人爸。打發兒子動身那天,他有點心軟了。想:塵世上哪一個貓兒不吃腥,哪一個活物不懷,天底下的苦事數不清,難場不過的活離分。
他看見小小的兒子跟着老丈人一步步走下撿坡時,心裏競像針紮上一般刺疼,他的心在格,格地震顫着。
“孩子有什麼罪,小小年紀不明不白地折了胳膊就夠犧惶的了,現在又被他孃老子着離家出走,這回去,他怎回頭呢?”順喜兒這麼想着,眼淚花便不由地湧出來,鼻腔裏酸不濟濟的,一股涼意盲滲到他心裏頭。翠花兒可沒有這樣,她臉象平常人一般。高挽起褲腿,出那段白亮亮的大腿把子來。
拍一下,唱一聲,沒事人兒一般。這情景更讓順喜兒到寒心,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天大的格楞天大的崖。哪裏跌倒哪裏就手兒爬起來,秋風掃得樹葉兒黃,順喜兒練就了一副硬肝腸,八十歲老漢,風口裏的燈,要命單等那好時分。
話説順喜兒將一切安排就緒後,單等那順茬的子,天賜的機會,一竿子下去除滅於小輝這條禍,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了,順喜兒一天一天地心熊了。
人常説,先死容易後死的難,此番出了手,何能歸天,慢慢地就又鬆勁了。心裏想道:人活一世,草活一秋,狼虎的也有,打磚兒賣瓦的也有,到頭來誰不是個球朝天呢,何必興怨動氣,殺生害命,自己找個不清閒呢。
想着想着競後悔當初的主意沒打對,生生地把自己在了二架樑上,退不下來。因此便石活也不幹了,莊稼也不務了,成天起來抱着個酒瓶兒躺在那陽坡坡地上喝酒想心事呢。
可巧有一天,秋風和順,秋陽高照,滿山遍坡紅葉如萬里晴空纖雲兒不動,正是那秋高天氣,萬里孤煙直的薄暮時分。
順喜一個人正躺在張青天家小院子對面的崖畔上想心事,猛聽見溝對面張家黑驢崖娃娃地吵罵開了。那鳳姑兒扯了於小輝的胳膊,只是個跳,只是個罵,一句一個老祖宗,一句他娘。
罵着罵着競打了驢捎了鱉,順茬兒將翠花和娥兒兩個人也罵了進去。罵得那話語一句更比一句惡,句句都罵進順喜的骨髓裏去了。順喜立時打了冷顫。那火氣立馬兒又頂了腦門心,憋氣得實在站不住了,只好氣沖沖地回家去了。
剛下村道就遇上那於小輝小子正和娥兒兩人揭嘴磨牙地胡説呢。那娥兒正在河邊上洗衣服,揮舞着槌將那幾件衣服打得“啪啪”地響,於小輝則下騎着個自行車,用舌尖將嘴裏的帶把兒香煙挑得左右兩頭轉。
娥兒一邊搗衣服,一邊説:“小子喲,你怎不來吃老姑姑的來呢?可不是又讓翠花那漚麻坑兒把你纏住了?”於小輝酸不濟濟地笑着説:“翠花那有你靈動,身不動,膀不搖,一褲帶把漢子拴了個牢,你家的拴牛拳頭硬,我哪還敢來呢?”娥兒一聽就笑了,一把清水過來,笑格嘻嘻地罵道:“挨刀子鬼,沒廉恥,討吃漢還嫌那饅頭酸,人家拴牛是那出過錢兒買就的貨,哪裏像你這偷吃的狗,半夜裏來了,雞叫了走,白吃瓜兒不出錢。”娥兒一聽害了氣,了個槌攆過來,笑罵道:“男人裏沒一個好東西,饞嘴子狗,吃了就要走,要走就説你要走的話,你把我的裹肚還回來。
讓翠花再給你做一個新的來,金錢穿銀線挑,哪達看見哪達好,省得我累了你。”兩個説着便罵罵咧咧轉到那旯旮裏去了,一時間只把順喜兒氣了個兩眼黑黑。
這一天晚上順喜兒沒能睡覺,一肚子心事難出口,只是個嘆息。翠花兒沒理會,一個人坐在燈跟前,手拿着剪子剪紙花兒玩,一會兒剪個男娃娃,一會兒剪個女娃娃,一會又歪着頭兒望着窗户輕輕嘆息説:“沒意思。”第二天晚上,順喜仍然沒能睡覺,他有心將一肚子心中事兒説出來,可翠花只唱小曲兒不言傳,那小曲就是個難聽:想你想得炕楞楞上爬,田二寡婦説我害娃娃;你難我難咱們兩個難,回水灣灣裏漚爛了船,數不過高粱高,數不過白菜低,咱們兩個要分離是青楊樹活剝皮;順喜兒終於忍不住了,一把扯了翠花的胳膊,顫着聲兒説:“別唱了,我心裏害潑煩呢?”翠花沒理他,只顧唱道:一夜納了兩雙鞋,倒灶鬼你怎還不來?順喜兒急了,道:“哪一個倒灶鬼沒有來,我就不信這塵世上還有比我更倒灶的人麼?”翠花兒輕輕地夾了順喜一眼,一翻身溜下炕去,推開門兒出去了。把順喜一個人晾在那冷炕上。順喜兒正要發火,只聽見翠花在院子裏又唱開了,那聲音更比屋裏時大了許多:前山裏的狐狸後山裏的狼,為你這朋友我丟了一隻羊;不來就説你不來的話,閃得個老孃娘把門留下;一樣樣的朋友兩樣樣待,你把個老孃娘直閃壞…
月兒上來了,翠花的嗓子唱啞了,順喜兒又一次發了狠心,心裏頭想道:“不行了,不行了,欺侮得不行了。”他一枕頭打滅了燈,倒頭兒便睡了。順喜兒終於下手了。
過罷八月十五中秋節,順喜兒就推説以前一塊幹活的朋友在鄰縣攬了一個大工程,能賺好大一筆錢,就安頓好家裏的事兒動身了。
臨行前,他還特地去了一回翠花的孃家。看了一回他折胳膊兒子和丈人丈母一家人。丈母孃告訴他説,小孩學習很好,老師教什麼,他就會什麼,且又聽話懂事,大家都喜歡他。
聽得順喜兒眼睛澀拉拉的,只想淚,好容易才算忍住了,強扭轉頭直奔村外去了。再説翠花兒打從順喜不出去幹石活的這段子起,和那於小輝就來往得少了。
隔三過五瞅空兒要玩一場,也總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驚得多來喜得少,一股道不能盡興。人常説,女人們是狗心,和誰睡了就看見誰親,這段子裏翠花兒可算把那於小輝想紮實了。
有人時裝模作樣,有説有笑,沒事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