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惱人的男人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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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乎,憂鬱的柯慶陽更加憂鬱了。
他有時看着依然秀鑑人的夏葉兒在堂前店後很和藹地招呼前來品嚐柯氏狗的顧客時,他心底立刻湧起夫唱婦隨的温馨甜的幻覺;在古鎮長相廝守着這一片店,將柯氏狗的絕活發揚光大,生個兒子或女兒,再擴大店面。
在古鎮夕照中他和夏葉兒牽着兒子或女兒,倘佯在夕陽斜照的古鎮,漫步在眾多鄉鄰羨慕的目光裏,讓這醇樸的古鎮醖釀出一缸釅釅地愛晴之酒,醉了他和她,更醉了鄉人。
可是,不行呀,夏葉兒之間多了個有錢的於小輝。説實話,愛晴是自私的,這句話在柯慶陽心裏並沒有起着質的變化,愛是愛,當愛不成時就不能由愛生恨,這在柯慶陽當年因愛而顛瘋時就已經品咂出個中的況味來了。
姻緣是冥冥中註定的,何須強求喲!在柯慶陽心裏,愛不等於結婚,就如柯明浩娃,雖然結了婚,卻沒有得到夏葉兒一絲一毫的愛。愛在哪裏?愛在心中。當夏葉兒那孤單的身影閃現嫋挪在鹿頭山那山間小徑或是包產田地中時,柯慶陽埋藏在心底的愛就變成行動。
他就是為了不讓他愛的人在生活中有所拆磨和摧殘,有所困苦和勞累。要不,這愛就發不出芽兒來。説實話,他也慶幸夏葉兒離了柯六娃的手掌,認為柯六娃那種人和那品不會給夏葉兒帶來幸福。
這個人,當年就為了爭當桔樹溝團支書居然在村支書前説競爭者背後罵黨罵支書的下爛藥。果然,他輕鬆的登上了村團支部的寶座。團支書雖然不是什麼官,可也是通向官的一個階梯。
就這樣的人格,他人品只能打零分。夏葉兒離開柯六娃好,他也曾經祝願過夏葉兒和於小輝的接觸。他老早就聽説古鎮的於小輝是個暴發户。這年月,有錢就象徵着地位和處處比人優越。
有了錢,也證明了為富不仁和壞得出奇的人一個個昇仙得道了。聽老一輩人講,古鎮從前就出現過洋盤這樣有錢的紳糧,看上誰家的姐兒妹子就動歪心,仗着有幾個錢就買通官府買來黑道老二搶來成親,玩夠了就送去成都新花街媚院當作雞。
這位叫洋盤的楊世虎千萬貫的家財,還沒等到古鎮解放就揮霍一空。土改那年,房無一間地無一壠的他按土改政策評了個僱農。
古鎮人驚訝了,這個頭上長瘡腳下膿的楊世虎咋個就會評個僱農喲?不平管不平,僱農照樣評,這是政策的槓槓定了的。
到了一九五一年清匪反霸,古鎮人要求政府斃了楊世虎,呼聲太高,民怨太大,一個宛如滴血的大紅叉兒框在了楊世虎這三個讓古鎮人咬牙切齒的名字上,楊世虎終於被炮打了腦殼。
古鎮人看着新暴發户於小輝天天酒館進卡拉ok廳出,摟着宛如女兒般年紀的小姐在街頭巷尾遊蕩,古鎮老人們聚在一起議論:這古鎮風水就這樣被壞了?真是窮了要不得,富了了不得,有幾個臭錢就敢上房子揭瓦,怕咱們古鎮又要出個新楊世虎了。於小輝沒有變成楊世虎。於小輝幸好遇見了人品好的山妹子夏葉兒。柯慶陽心裏十分清楚,是夏葉兒影響了於小輝,把他拉上了正道。柯慶陽也很清楚知道古鎮大石橋的事。那是個古鎮逢場天,古鎮南北街照舊被四鄉趕場的鄉民們了個滿鼕鼕的。
柯氏狗鋪生意空前火爆,食客多了,五馬六道古而怪之的小道消息自然就成了人們佐餐的調味品。那天人們沒有説東家媳婦兇西家公婆惡,都在訴説當天本鎮發生的一件事。
一位六十多歲的老人牽着六七歲的孫女趕場來了,走上了綿遠河利濟橋。五六月的河水雖然不大,但幾百年的老橋墩偏生塌了,老人與孫女落到了河中。
會水的鄉人都往下跳,所幸河水不深,孫女被人救起來了,老人被河水一嗆就再也沒有活過來。小孫女爬在爺爺身上哭喊着:爺爺呀爺爺,你醒醒呀,你不是説給我買書包麼,你快起來呀。”那悽惋的哭叫聲讓過往的人們心裏難受極了,都詛咒橋為啥早不塌晚不塌喲。從這一件事引起了許多回憶,吃着狗喝着燒酒的人們談起河與橋。都一番噓籲一番慨。説這橋是四百多年前一位大善人捐資修建的,四百年後,這橋老了快塌了再沒有善人行善了。
那天的夏葉兒依然跑着堂招呼着客人,沒有發表議論,很和善地衝人們笑笑。夜裏於小輝來了。當古鎮夜市人去燈滅時,在柯老爺子那蒼老的“三更天羅小心火燭”的喊聲中夏葉兒對於小輝説:“於哥,聽見今天滿街議論麼?”於小輝説:“議論啥?”夏葉兒説:“你還不曉得呀?淹死一個老人。”於小輝説:“聽説了。”説完他就長長嘆息一聲:“要是古鎮現在再出個善人多好。”夏葉兒説:“善人也是人當的,你現在有錢了,就當當善人多好。”於小輝吃驚地抬起頭來,看着夏葉兒、慶陽和夏荷説:“你的意思是説讓我修橋補路?”夏葉兒點點頭説:“那就看你想不想當善人。”於小輝低下頭説:“讓我考慮考慮。”柯慶陽清楚的記得,三天後的於小輝興沖沖來找夏葉兒,抖開一卷圖紙對夏葉兒説:“你看,這重修利濟橋要花十五萬元呀。
我讓人把圖紙設計好了,下星期就動工,爭取農曆七月洪水到來之前修好它。”後來利濟橋修好了,一些人找到於小輝,讓他代表修橋人橫起杆兒收費,來回一次五角。
據説古鎮頭兒也同意,説收夠投資就撒杆。於小輝對夏葉兒説了,夏葉兒説:“修橋補路是行善舉,若修橋收費不就成了古蜀道上‘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劫道的客了麼?”後來,於小輝對要代表他橫杆收費的混混説:“鬼想錢挨令牌,表妹想錢拽起來。過橋收費你就不怕結個婆娘生個娃兒沒眼?”再後來,於小輝贊助學校,贊助敬老院。這一切,柯慶陽心裏清楚,於小輝的善行有夏葉兒一半功勞。古鎮上下,人們對於小輝就有了另一種認識:他不是土改打了腦殼的楊世虎,他是善人。説實話,柯慶陽當初聽説夏葉兒和於小輝好上了,心裏雖然不痛快,但許多時候冷靜下來還是祝願夏葉兒應該嫁給於小輝。
他有錢,而又人好,他處處聽夏葉兒的,有這樣一位知疼知冷的男人陪伴她一生,也是夏葉兒第二次婚姻的最佳選擇。這年月,正如北京一位作家説的話:金錢不是萬能的,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
錢的辯正關係就這樣既簡單又深奧哩!柯慶陽一方面祝願夏葉兒離柯明浩娃這火海深淵和於小輝並蒂開放,但另一方面又怕夏葉兒嫁給於小輝。當聽説夏葉兒真正離了婚時,他那內心複雜而怪誕的想法宛如一對廝殺的孿生兄弟而刀矛相向。
夜晚,他雙手枕在腦後,眼望着從青灰瓦楞縫中漏下來的月光捫心嗟嘆:我該怎麼辦喲,老天爺,請你指條光明路吧!是呀,為了夏葉兒,他柯慶陽受了多少神折磨和體痛苦。他為她瘋過顫過。
就説這男人不願説的病,柯慶陽很清楚的知道這病的。那次為夏葉兒割麥栽秧,一個年紀輕輕的女人,一個身強力壯小夥兒,在一起燃起了那宛如火山爆發般的浴愛之火,那火好猛好烈喲,連冷冷的夏葉兒也被這愛火烤沸了。
要真的是夏葉兒也被火焰烤化了的話,他柯慶陽或許就會很自信很真正的是一個男子漢。但,混沌中的夏葉兒突然清醒了,清醒中她產生了自然的反抗,一抬腿撞在柯慶陽堅的命上。
柯慶陽將一個被燒得發熱發燙的身子恨恨地投入三月桃花汛冰涼的河水裏,他落下了這病?夏葉兒欠他柯慶陽的,而欠得太多太多。
想到這裏,柯慶陽理抹出一明晰的線條,他這一生,不是夏葉兒,他能受這麼多罪?也能變成這個樣子麼?既然他為了夏葉兒飽受了神與體上的折磨,不和夏葉兒結婚他豈不太冤了麼?如今,夏葉兒離婚了,他再和夏葉兒結婚,沒人能夠阻攔的。
至於於小輝,他不怕,他深知夏葉兒是愛他的。想到這裏,他輕鬆地起了牀,又輕輕地叩響了夏荷的房間,他站在門口遲疑着。夏荷沒有像往常那樣跑來抱着她,吻他,而是冷冷地問:“慶陽,有事麼?”柯慶陽説:“有。”他説話的聲音很沉悶。夏荷説:“啥事,説吧。”柯慶陽進了屋,坐在他經常坐的馬架子上。這屋裏的氣味他很悉,幽幽地有一股女人體香和淡淡的香水胰子味兒。
從前他和夏荷住在一起,早晚都捱得很近,那時他們叫夫。這陣也叫夫,但夫之間有名無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