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淫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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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騎騾子上説話,石頭身子雖沒長,心卻越發成了,知道燈為二枴子女人的事心裏還繫着疙瘩,便勸解道,實在不成,就把她趕出溝裏,看她還能興啥?燈説,我又何嘗沒想過哩,可難在二枴子上,他跟以前是大不一樣了啊。
石頭嘆口氣,這氣明顯有恨自個的成份。一磨房裏,燈有意跟正在修籮兒的石頭説,你要再大幾歲多好,也用不着我沒明沒夜愁了。當時石頭沒做反應,但這話顯然裝他心裏了。這趟回去,燈打算讓石頭離開磨房,跟自個收菜子,二枴子是越發不敢靠了,只能讓石頭早點學起。這麼想着便説,將來要是讓你當管家,你會怎麼當?沒想石頭不假思索便説,我不當,你也別抱這指望。
為甚?燈猛地一愣。
不為甚,我就想看好石磨,要不就跟我媽種地去。
要是硬讓你當呢?燈聽石頭不像是開玩笑,越發心急地問。
那我就到溝外去。
石頭説完不再吭聲了,燈僵騾子上半天,摟他的手漸漸鬆開,腦子像被人空,好長工夫都醒不過神來。
到了孃家,燈跟爹把幫着買牲口的事兒説了,就讓爹給石頭號脈。這時她看石頭的目光還有點怪怪的。
爹把了半天,才緩緩放下説,沒啥大礙,胃裏積食,久化不開,吃飯不香,睡覺不踏實,虛。
爹抓了藥,燈當下就要給熬了吃,石頭這才説,我老覺得肚子裏有東西。
不是肚子,是胃。中醫爹糾正道。
夜裏,中醫爹忽然説,這娃兒你留下,住段子。
怎麼?燈笑着的臉突然陰住,聲音緊張地問,不會是他胃裏有病?
中醫爹陰下臉説,我也不瞞你,娃的胃不好,怕是吃油渣落下的病,在我這調養段子吧。
燈一把抓住爹的手,你跟我説實話,要緊不?
中醫爹説,看把你嚇的,又不是馬駒,慌個啥,爹盡心醫他便是了。
燈還想説甚,卻終是沒説,後山這一夜讓她輾轉反側一眼沒合。天麻明便揣着滿腔心事跑去見石頭,石頭尚在夢裏,忍不住就抱了他的臉,貼自個臉上暖。
趕打碾時,又有幾頭牲口趕進棚裏,災荒讓溝裏溝外的牲口差點滅了種,現在一頭值當初三頭,就這,還打聽不到。菜子堆場上,雨又多,燈怕左耽擱右延誤菜子長芽。這天早起草繩男人説,要不我去趟溝外,多跑幾個地兒,説不定能到牲口。燈將銀兩給了他,安頓路上小心,夜裏千萬找個好人家睡。草繩男人笑笑,看你,當我是石頭了。
一句話説得燈怔半天。
子剛剛有了起,溝裏古怪的事跟着死灰復燃,最讓溝裏容不下的男女娼接連發生了兩起,溝里人按照一貫的懲治方式將姦夫婦捆綁起來,等着下河院來人懲治。
老東家手上興下的規矩到現在還被人們恪守着,下河院獨一無二的地位決定了它要在大大小小的事上充當權威。頭一起出面的是東家莊地,懲治的是沙河沿的光三滿子和他的堂嫂,堂哥南山煤窯背煤時壓斷了,終躺炕上不能動彈,三滿子便跟堂嫂勾搭上了。沒想姦情竟讓堂哥八歲的兒子發現,小傢伙也真是機靈,夜裏喚來鄰居將姦夫婦捉到炕上。東家莊地穿着青長袍,頭頂瓜皮帽,威嚴的目光在姦夫婦臉上掃來蕩去,婦已讓捍衞神聖的溝裏女人扒光衣裳,一對粉白飽滿的子太陽下發出羞澀的暈光。莊地在眾人的期盼裏清清嗓子,按照老東家傳下的説辭講了一堆三綱五常,然後親手接過婦八歲兒子遞上的刺硬刷,照準婦粉白的子刷下去。這就是溝裏懲治婦的方式,叫做吃刺。立時,聲聲尖叫震徹溝谷,隨着婦那一嗓子的喊出,溝里人懲治惡的情被點燃,掄起手中早已備好的傢什,朝一對人身上亂舞,對罪孽的憎惡和對陌生女人身體的熱愛同時燃燒起來,將捍衞神聖的熱推向極致,偃旗息鼓時婦姦夫早已不省人事。
二起事發後東家莊地藉故身子不舒服,將神聖權力授給少燈。得到權力的一瞬,少燈驚得張大了嘴,不明白這樣的授權意味什麼,就聽公公又説,把二枴子也叫上。
天呀,這話?
少燈邁着沉重的步履艱難地走進人羣,看見十九歲的芒娃子五捆大綁,頭勾在襠裏。芒娃子是這個夏天跟鄰家的四媳婦好上的,他們一同下地一同收割菜子的情景沒有逃過四媳婦一家的眼睛,四媳婦十六歲時嫁給比她整整大二十歲的男人黑老四,嫁過來才知道黑老四跟芒娃娘早有姦情。經過漫長的準備他們終於報復似的睡在了一起,沒想頭一次就讓黑老四一家弟兄五個外加兩個十幾歲的侄子堵到了炕上。還未等燈看清四媳婦臉,怒不可遏的黑老四一家就吼喊上了,燈抖抖嗦嗦不敢抬頭,一溝的男女老少卻期盼她能來點比東家莊地更狠的。溝裏不斷暴發的姦情已嚴重影響人們打碾的積極,也給一向祥和太平的菜子溝蒙上抺不掉的恥辱。這種事兒咋説哩,雖説溝裏也不是多幹淨,可那畢竟是暗處的事兒,真要讓人擺到明處,不懲治還由得了你?
這個上午的燈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眾目睽睽下臉如染了豬血般褐紅,在眾人再三的鼓譟聲裏硬是抬不起頭來,直到二枴子被眾人推到前面,耍猴般要他先喊兩句。二枴子早被這陣勢驚得不敢睜眼,溝里人卻惡作劇地不讓他離開。燈知道再不能猶豫下去,瞪了一眼二枴子就撲向芒娃子,啪啪兩嘴巴搧臉上,然後在眾人興奮的吶喊裏奪命似地逃走。
溝里人覺得少燈下手輕了,完全沒把威風施展出來,又一想,她那麼個大善人,咋下得了手?
於是,他們幫少燈下起了手。這種事兒上,你喊得越兇打得越狠就越能證明你自個的清白,溝里人誰想為個別人給自個染上黑?
黑向來是染給別人的呀!
芒娃子的哀嚎錐子般扎進燈心裏,一回到西廂房便跌坐炕上,雙手緊緊抓住前的衣襟,垂下無法支撐起來的頭。搧向芒娃子的手其實是搧她自己,意識到終有一天自己也會被推向這萬劫不復的深淵,她四肢麻木,渾身冷顫。説不清楚的仇恨和憤怒讓牙齒咬着嘴,直到腥血滲出還是不能平靜自己。快近正午時木手子跑進來説,芒娃子讓黑老四家打死了,燈轟然而起,卻又不知該衝向哪裏。
同樣的恐怖一連數襲擊着二枴子,一想芒娃子慘死的一幕,二枴子走路的腿雙會發出咯噔的聲音,他已經好幾次不明不白跌地上起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