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來與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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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來能喝酒;為了工作平時不喝酒,為了工作也可以連續喝下大量的酒;他喝酒有節制,偶爾也有失去節制喝得酩酊大醉的時候。
周恩來總理喝酒的故事太多了,充滿人的魅力,要是一件件講詳細,一本書也寫不完。不過,他喝酒的故事大多都是與“茅台”聯繫在一起。自從紅軍長征路經貴州,攻佔了茅台鎮“那裏的酒全喝光了”以後,周恩來就與茅台結下不解之緣。我常聽人們講笑話:“其實五糧酒的質量早已超過茅台,但仍然沒法跟茅台比。因為紅軍沒有喝五糧,因為總理喜歡喝茅台。差了這麼兩條,五糧永遠也趕不上茅台。”笑話終歸是笑話。不過,茅台名震全球,確確實實與我們的總理分不開。長征經過茅台鎮,總理用超過1兩的杯子喝下25杯茅台酒。這是他親口所講,也為我後來目睹的事實所驗證。
那麼,就從總理的酒量談起吧。
年我到周恩來身邊擔任警衞,隨他由延安奔赴重慶。一路上的國民黨軍官,包括那些司令長官,軍長師長,見了周恩來莫不畢恭畢敬。因為大多都是黃埔軍校出來的,都曾是周恩來的學生;學生見了老師擺酒洗塵是免不了的。那一路我就發現他酒量很大,沒有一個學生能比。但到底酒量有多大?我心裏沒底。夠我醉3次的酒,他一次喝完沒有任何失常。一定要找點對酒的反應,那就是變得更神更風采更機。我心裏給他算計:能喝一斤?至少8兩吧…顯然我是低估了。
第一次開眼界是1945年秋,澤東赴重慶談判期間。澤東到達後,當晚8時,蔣介石在林園官邸為澤東舉行宴會。談判開始了,喝酒也開始了。從國民黨及其政府,到各民主黨派、人民團體,宴請幾乎沒斷。每次宴會,人們都擁上來,爭着向澤東主席敬酒。那段時間周恩來陪伴澤東真是形影不離,就是怕人謀害澤東。宴會上也不例外,他總是緊貼澤東而坐;談話時他退後半個身子讓澤東為先,敬酒時他又搶前半個身子擋在先:“哎哎,主席酒量有限,我代了,我來代勞…”看着周恩來代替澤東一杯又一杯地喝乾酒,把一圈又一圈的敬酒人擋回去,不知為什麼,我眼圈忽然濕了。
跟隨周恩來5年多,看他出席酒會,聽他論酒,我也多少有了一些關於酒和喝酒的知識。
他講,喝酒有人上臉,有人不上臉;上臉的未必不能喝,不上臉的未必就能喝。有人喝了酒臉紅脖子紅,但是眼睛發亮有神,這樣的人其實很能喝,而且這種人的紅往往是紅潤,甚至是紅光溢,神采飛揚。周恩來就是這種類型。有人喝了酒臉紅脖子紅,但是本來亮晶晶的眼睛變黯淡,明鋭的光波被一種渙散的淡漠所替代,這樣的人就真不能喝。而且這種人的紅往往是發紫發暗,缺少光彩。眼神聚起又散,時聚時散,他喝酒就不成享受而成受罪。澤東大約就是這種類型,所以喝酒從不過3杯,以免失態。不上臉的人其實不存在,那只是相對而言。確實不上臉的人確實能喝,這種“不上臉”表現得容光煥發,只是那淡淡一層紅暈或因皮厚重,或因膚黑濃而不顯眼罷了。比如許世友就屬於這一類型。看似不上臉,其實變白變灰或變青的人,那是真不能喝,所謂不上臉是由於這3種顏的變比不易察覺。比如賀老總年歲大以後,臉不變總理也不讓勸他酒喝。
同一個人酒量也無法明確界定。因為還與他當時的身體狀況,睡眠狀況,下酒菜的質量以及喝酒時的心情氣氛有關。比如睡好覺能喝一斤白酒,那麼失眠或連續不得休息就可能降成半斤的量。比如吃牛羊能喝一斤,吃豬可能變9兩,吃魚剩8兩,吃青菜也許6兩,空肚子喝3兩準暈。比如兩天沒喝酒,開懷暢飲可以喝一斤,這樣的人如果中午喝了晚上接着喝,頭天喝了第二天又喝,那酒量就會大打折扣。另外,酒逢知己乾杯少,話不投機“半杯醉”也是不無道理的。
澤東在重慶談判期間,周恩來代替澤東喝酒時,不利條件幾乎全佔了。他嚴重睡眠不足,體質明顯下降。澤東本人就是力過人,睡眠極少。他醒着時,周恩來從沒睡過,要討論處理繁重的工作;澤東休息了,他也不能休息,又繼續開會,聽彙報,檢查和佈置第二天工作。每次宴會他來不及吃一口菜,第一輪敬酒便開始了。往往是幾杯酒、甚至十幾杯酒落肚,才能匆匆夾幾筷子菜吃。而那新一輪的敬酒已經又開始了…與民主黨派喝酒稍好些,與國民黨喝酒簡直是又一場戰鬥。像張治中將軍這樣的是真心敬澤東,但那些來自cc系和軍統系的人物便不能不讓人格外提心。各人物混雜,有些人的背景和麪貌就不明,其中不少是“南征北戰”酒場上殺出來的,又能喝酒又會勸酒,特別是兩杯酒下肚後,真心的和假意的便都熱烈起來,笑語鼎沸,都是人話:“先生,這次重開談判比前一階段順利許多,祝我們早達成協議。乾杯,乾杯。”
“恩來兄,先生的酒你代替了,還有你自己的呢?要乾兩杯,兩杯…”
“周先生,兄弟是代表市黨部,國共合作麼,要一視同仁。第一杯是代先生,這第二杯才是你的…”參加宴會者,稱兄道弟多,也有稱先生或稱“周公”的,由於周恩來擋在澤東前,很快就成了焦點,敬酒不如説進攻,海一樣一波退下,一波又推湧而來,那場酒真是喝得“轟轟烈烈”到後來已經變成驚心動魄。那是談判陷於僵局之後,終於在堅持和妥協之間,周恩來找到了突破點。國民黨既為共產黨作出的巨大讓步而竊喜,又為一時攻不破共產黨的主要陣地而惱火不安,各種情緒都帶到了酒宴上。看着那場面,不能不讓人想到海景:大海威猛地聳起長列的脊,洶湧奔來,呼嘯之聲彷彿要沒一切。它轟然巨響地撞在壁立的岩石上,立刻變得粉碎,帶着沉重無奈的嘆息聲退落下去。然而,新的長列的頭一個接一個又翻卷而出,繼續朝着那巍然屹立的巖壁洶湧迫去,發出令人顫慄的喧嘯聲…周恩來始終不倒地擋在澤東前面,着那一杯接一杯往下幹。他的臉上紅光溢,兩眼亮得出奇,威武的兩道眉稍稍上揚,更顯出神采飛揚:“我提個建議,我們不要繼續打亂仗。無論談判還是喝酒,我們應該平等地進行。現在我提議,所有能喝酒的先生都舉杯,我代表主席敬大家三杯。”周恩來彬彬有禮地將目光掃過全場,微笑點頭:“先喝為敬啊。”周思來連幹三杯。仍然紅光溢,仍然神采飛揚,仍然彬彬有禮,就那麼微笑着又舉起杯,用他那如紹興黃酒一樣温和醇香的嗓音説:“當然,還有我自己的三杯。”他又連幹三杯!
會場陡然靜下來,久久捲不起頭,只有周恩來温和文雅的聲音:“我們不是賭酒,是為友誼乾杯。不強人所難。能喝的就請先幹三杯,然後繼續來。”張羣、邵力子、張治中等人站起來了,紛紛支持道:“恩來兄講的對,不要打亂仗。”
“誰能喝就單站出來敬,不要取巧耍滑…”有幾個連幹三杯酒,但沒一個再敢站出來單獨挑戰。有個背照相機的記者對我們説:“唉,一個周恩來就打敗了整個國民黨…”回紅巖辦事處時,我鮮明地聞出,周恩來呼出的氣都充滿酒香。我心疼地小聲問:“周副主席,你怎麼一杯也不讓主席喝?他只要喝半杯你就可以少喝三四杯啊。”
“我怕酒裏有人作手腳,放毒…”他只耳語一般地喃喃了一聲。
那次酒後,周恩來又連續工作十幾個小時。我常想,像他那樣連續工作,睡眠嚴重不足,體質下降,又空腹地連續大量地喝酒,甚至一次喝幾十杯白酒仍然不醉不倒,支撐他的只剩了心情和氣氛。面對圍攻的氣氛,保護主席的心情,使他昂,使他振奮,酒量得到了超常的發揮。
給我印象深的,能夠顯示他酒量的還有一次發生在雲南,是完全不同於重慶那次的氣氛和心情下,轟轟烈烈地喝了一場大酒。
記得那是亞非會議結束以後,我們跟隨總理乘飛機從萬隆回到昆明。雲南黨政軍的領導幹部為了慶祝萬隆會議圓滿成功,舉行宴會招待總理和代表團。
那天晚上,省委、人委、軍區,幾個系統的領導幹部輪番向總理敬酒,這是出於敬愛、歡和到無比榮幸的敬酒,總理不願掃大家的興,更不願讓敬酒者尷尬,儘量滿足每個人。無論與不,職務高或低,他都滿足了每個人的願望。當他頻頻與敬酒者碰杯乾杯時,我就聯想到他與羣眾握手的場面。周恩來無論見哪方面的幹部羣眾,都一定滿足大家握手的願望,與前排的握完手,也不忘中排後排,有手伸過來就一定要握。
有次他手破了,很痛,加之右臂曾經骨折,活動受限,我們勸他不要握手了。但他拿掉手上的藥布,站在門口,堅持和被接見的280多名代表一一握手告別!
現在,他喝酒就像握手一樣熱情周到,不拒絕敬酒,還主動向同志們敬酒,越是職務低,越是一般工作人員,他越不忘敬酒。
應該説,雲南省黨、政、軍幹部都喝得實實在在,絕沒誰取巧耍滑,即便不能喝酒的也大口乾杯,用他們醉後講的話説:“跟總理喝酒,醉了也值,醉了也高興。”説實話,那次喝酒仍屬總理喝得最多,甚至多很多。但是,雲南幹部喝醉許多,總理卻一點沒醉,仍然是我所悉的那樣:紅光溢,神采飛揚,興致地同大家談;上下5千年,縱橫lo萬里,那淵博的知識和機的思想談吐,傾倒了所有在場的人。
不過,所有這種宴會場合,只能説個總理很能喝,確實酒量大,卻很難真正説清到底喝了多少?
工作中,總理最討厭“大概”、“可能”、“估計”一類籠統話;他格外注重數字,為了準確。這點後面要談及。那麼,總理喝酒我也不能總講籠統場面上的話。我可以舉兩次“賭酒”的例子。這是“單個教練”可以準確説出喝了多少酒。
年第二次廬山會議時,有天晚上總理從主席那裏出來,吩咐説:“到尚奎同志家去,他和水靜請我吃飯呢。”提起楊尚奎和他的夫人水靜,中南海的工作人員都知道。因為楊尚奎是老革命了,當年在中央蘇區擔任省委宣傳部長,建國後任江西省委書記,中央在廬山開會時,他和夫人水靜總要盡地主之誼。水靜那時年輕瀟灑,待人熱情,給大家印象很好,還曾幫助一組衞士找對象,一時傳為佳話。
她給大家印象深,還有個重要原因是酒量大。由於江西在國家3年困難時期,每年撥出十幾億斤糧支援各地,到1961年秋,江西生產形勢和經濟恢復都比較好,所以總理顯得很高興,路上興致問一句:“都説水靜酒量很大?”我説:“好象聽人講過。女同志不喝則已,只要是敢喝的,一般都要比男同志能喝。”
“嗯,”總理笑着點頭,神情蹊蹺:“她把我的部長灌醉了呢。”
“誰?”
“廖魯言。”
“真的?”我吃驚地睜大眼“哎呀,那總理可要小心點。”總理能喝酒。國務院能喝酒的不少。張彥、喬冠華他們都是一斤以上的白酒量。每逢有喜慶子,常站起來就坐不回去,互相碰杯,敬酒勸酒,興致極高。常有喝醉的時候喝醉的人;醉後話多,出過不少洋相。
總理最喜歡和陳毅、喬冠華一道喝,有這兩個人,氣氛就熱烈,就愉快。這兩個人放得開,但是不俗;酒興大發也不會講出低級趣味,必是山南海北,天地文章;詩詞歌賦,妙語如珠。